第六十四章 一肩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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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兄台……”
    這時,那青年猶豫了下,目光卻停留在李羨腰間帶著的寶劍之上。
    李羨放下酒杯,輕笑一聲,道:“既是請教大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豈不聞機事不密則害成,當真要在下一同前去?”
    “機事不密則害成。”袁守誠麵色微頓,琢磨著李羨的話。
    暗道,此人談吐不俗,在天庭中恐非無名之輩,可惜不知真實名姓。
    聽著李羨之言,那青年心頭微動,拱手再此相請道:“兄台既是仙長好友,不妨到府上一敘,我家大人已備下酒宴。”
    李羨沉默了下,輕聲說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他本就有謀劃人道功德之意,既然如此,前去會一會這位官人也好。
    那青年施了一禮,命手下人替李羨結了賬,當先引路,出了這家酒館。
    路途之上,袁守誠忽而傳音道:“讓道友趟這路渾水,是貧道之過,這家是朝中貴人,而今周天子橫征暴斂,此人似有周公之心,貧道本來不想參合此事,隻是身不由己。”
    李羨聞言目光微動,心中盤算著計劃,隨口道:“無妨。”
    一行人走了沒有多久,來到一座高門大宅前,門前有著披甲執戈的軍卒把守,李羨望著匾額之上曲曲引引的金文字跡,目光微動,若有所思,“原來是召公。”
    這段史他還是知道的,國人暴動,周厲王逃至彘地,而後由召穆公和周定公兩位相國輔政,年號“共和”。
    正因為這個年號太有現代文明氣息,李羨記憶頗為深刻。
    “此方世界曆史早已似是而非,或如流光碎影,也未可知。”李羨從不糾結於此。
    什麽洪荒世界到底有多大,到底是銀河係,還是太陽係,還是一顆行星大小?
    上古神話和華夏曆史有何聯係?
    李羨現在也沒有那個能力驗證,但他聽過一句話,世界之大小,其微若介子,其廣若寰宇,歲月之長短,其快若浮影,其慢似蝸牛。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花開一刹,萬界生滅。
    西遊記中明文有載,漢時王莽篡漢,五指山落下,五百年後大唐西遊開始,又有唐僧師徒趕路三年有餘,自南贍部洲而至西牛賀洲,這一看,四大部洲好像也沒多大不是?
    可不要忘記,在他李羨沒有來之時,西遊不過紙中一故事,自他來後,於他本人而言,原本的文字才漸漸鮮活成一方真實世界。
    可若是世界一寸一毫真如吳承恩所載,豈非這就是一位造化之主?若其人言語中有前後矛盾之處,又當何解呢?
    尋章摘句,不過在虛假的東西中尋求真實,或有一二所得,也不過是虛幻……故而,大可不必。
    這時,李羨和袁守誠在那青年的引領下,進入召公之府。
    一個麵容清臒,身著錦袍的老者,已降階而迎,一雙蒼老目光落在袁守誠身上,正要開口說話,忽而看到身後的李羨,心下微疑,麵上不動聲色,笑著迎向袁守誠,道:“自和仙長一別,老朽心中實為想念,隻是仙長仙蹤渺渺,老朽命犬子來尋,竟一月無果,好在今日終於尋到仙長。”
    袁守誠道:“承蒙召公掛念,貧道閑散慣了,居無定所。”
    倒不好說,他這一月都有意在躲。
    召公笑了笑道:“此地並非講話之所,還請入內一敘。”
    入得廳內,分賓主落座,有侍女奉上茶點,寒喧一會兒,召公疑惑地看向神情漠然的李羨,笑著問道:“不知這位壯士是?”
    未等袁守誠回答,一旁的青年搶先一步說道:“回稟父親大人,他是仙長的友人,也是一位異人。”
    召公聞言笑著點了點頭,雖然心頭不滿自家幼子的莽撞,但這時也沒有趕人的道理,笑道:“既是仙長友人,也是我府中貴客,不妨上座。”
    李羨稍稍謙辭了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座公卿宅邸。
    或許是因為李羨在的緣故,召公也心存顧忌,一時也沒提其他。
    這時代,幹個什麽大事,比如祭祀、出兵,就喜歡占卜、課卦,以問吉凶。
    召公月前心中有感,出府在城中散步,路遇袁守誠,就讓其卜了一卦,袁守誠自不必說,每言必中,被召公引以為神。
    不知不覺,暮色低垂,此刻已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召公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想谘以大事,嘴張了張,可見李羨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李羨放下酒樽,笑道:“聽府上公子說,召公似有大事相謀?不知,在下可能聽上一聽?”
    召公聞言陡然色變,目光冷厲地看向侍立的青年。
    不得不說,這位老者久居高位,僅僅是怒而不發,空氣中的氣氛都好似凝滯了起來,令人心生壓迫之感。
    這一幕落在李羨眼中,心中對於人道威勢,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召公不必驚慌,這位慕道友並無惡意。”袁守誠心頭苦笑一聲,連忙出言轉圜道。
    李羨此刻微微一笑,掌下稍稍用力,青銅酒樽已被捏成一團,“啪”的一聲拍入梨木製成的幾案中,“府上公子既說在在下是異人,倒也沒有說錯。”
    召公目光微凝,驚疑不定,沉聲道:“恕老夫眼拙,不知壯士如何稱呼?”
    “慕周。”李羨麵色鄭重,拱手說道,將一個身懷絕技的異人扮演的淋漓盡致。
    他來王畿本就為謀劃人道功德而來,但人道功德怎麽來,唯有在這些人間公卿麵前顯露才能,獲得官爵,而後才能推動人道進程。
    眼下這就不是一條路嗎?
    厲王被逐後,召公輔政,他到時搞點提高生產力的農業發明,借助其人之力推廣,玄黃功德還不是手到擒來。
    此刻,袁守誠麵色微怔,眸光深深,似有些疑惑。
    以其人心智,自是看懂了李羨的打算。
    “人仙天將所修之法不涉真靈,倒不會被人道氣運侵蝕。”袁守誠轉念一想,也不再覺得驚訝。
    若真如他之前猜測的那般,作為逃籍天將,隻要不甘平庸,以一身武藝為人間王朝效力,謀取富貴,就是遲早之事。
    別人還可能被天庭一些神祇發現銳金之氣波動,其人有天罡之法遮掩,可謂高枕無憂。
    其實,人道氣運和仙道,也並非水火不容。
    上古之時,黃帝軒轅趁人道大興,率眾伐天,以乾坤鼎、崆峒印二寶鎮壓、轉化氣運,當其盛時,天、人兩道至尊位格加身,諸聖都要退避三舍。
    後來,諸聖無法容忍,遂逼迫黃帝軒轅退位,交出乾坤鼎。
    諸聖施展大神通,將乾坤鼎一分為九,交給夏禹封鎮九州,自此再無大羅金仙可以融合仙、人二道,自軒轅開啟的人皇、天帝“一肩挑兒”模式,不,是定於一尊,也就成了過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