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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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泰前腳剛一進門,等在門後的墨賢就操起準備好了的木棍想狠狠揍他一頓,卻被媳婦陳霞飛跨步搶上擋在墨泰前頭,仰頭說:“爹,你不能打他。”
    墨賢頓時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提著棍子放也不是,打也不是,隻得狠狠地瞪著陳霞飛身後的墨泰。
    自從墨氏去世之後,墨泰就開始慢慢習慣了父親墨賢那種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完全不給小年輕情麵的‘家暴’,即便成親之前沒有妻子保護,麵對墨賢的暴怒的棍棒,墨泰也總是一副滿不在乎、打殺隨便的無所謂態度。
    何況今天還有新媳婦攔著,他知道父親根本沒辦法下手。於是,墨泰不慌不忙地推開陳霞飛,不亢不卑地往前一步站定,目帶怨恨,冷冷地看著墨賢說道:“你們不是要我回來分家嗎?分了就是。不過,我事先表明,我們要這房子,哪裏也不去。”
    墨賢當兒媳的麵,自是沒有膽量發橫,但他沒完全明白兒子的意思,說:“你們可以暫時住這裏,等我把村外的房子建好再搬過去。”
    “我說了,隻要分家,我們就要住這裏,村外的房子最好,我們也不要。”
    墨泰鐵了心的不答應,墨賢也就不想在這個時候強壓著他們要。再說那村外的房子,還隻是兩間沒有二樓的平頂房,正用著做了養殖場,養了幾十隻長毛兔子,一年半載的,怕也是沒這麽快就可以住人的。
    提及村外的養兔場,墨家村的人還是不得不佩服墨賢的遠見謀略,是個有眼光有膽魄的、創業計劃永遠比別人長遠的一家之主。他知道這墨家村的民房,以後定會逐漸向外拓展。在目前尚無批準用良田建房的政策下,他就靠了村書記和鄉黨委書記的秘書湊巧都是自己小時在市裏念書的同學關係,借用興辦養殖場的名義,用墨泰的名字早早批了兩間下來,奠好了日後蓋三層民用樓房的地基,準備分給大兒子的家產。
    誰想墨泰死活不肯要,他也便傷心地想定了自己的兒子日後是個沒多大出息的人。放著那麽好的地基不要,還不是全然聽從了“頭發長見識短”的霞飛的話,要了眼前的現世安慰,不肯自己去立業作長遠打算罷了。
    “不要就不要,但你們也別想得太好,這裏的三間,還是作為三股開,你們還是隻有一間的份,一間留給墨安,一間還得留給我們住。至於要東頭還是西頭,可以先由你們挑選。”
    按墨家村習俗,長子一般會分在東頭間,因此,墨泰的婚房就安置在東邊間,那張四個大漢一起發力也不見得能抬起的純手工純木料做成的“雕花床”,當時就是按尺寸定做在東頭間的。
    墨賢想著自己任由兒媳選擇,無非也是為了充分顯示自己的開明和對長子媳婦的尊重。不料想,不按常理出牌的墨泰卻說:“我們就要靠西邊的一間半。”
    “什麽?”墨賢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一句:“西邊的一間半?”
    “對,我做在東邊間的婚床,剛好可以放在中間的樓梯口前麵,不影響你們東頭間上樓梯。”
    墨賢聽得心都涼了半截,頓時感覺養了幾十年的兒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變得無比陌生。
    “你們的意思,這三間房就兩股開,你們兄弟一人一半,我們兩老和你們的妹妹都要淨身出戶?”墨賢扭頭問兒媳婦陳霞飛:“這也是你的意思?”
    “我可做不了你們家的主,”陳霞飛笑容可掬地把自己撇的一幹二淨:“我進你們家門也不過短短三天,可沒那麽大權力替你兒子作主,他愛選哪間就哪間唄,我不幹涉。”
    墨賢隻得強忍住火氣又問墨泰:“你們的婚房就在東頭,為什麽要西頭呢?”
    “這個不需要你們管,我樂意。”墨泰存心杠上了墨賢,口氣依舊冰冷說:“你們不幫我們搬好移好,我們就放著不搬,反正我們也不是經常住,但西頭間墨婉和墨蓉她們的床鋪必須搬走空出來,對方我們的家具和風給我們的東西。還有那三小間平頂房,我隻要中間那個,就是我奶奶死的那間,前後都不要。”
    這肯定是兒媳婦的主意,她這是要把我們父子僅有的一點血緣關係都冷凍到冰點。
    墨賢猜想的沒錯,這就是陳霞飛的主意。
    陳霞飛在聽到姨媽金邦貴老婆轉達給她墨賢要把他們分開的消息後,立即與墨泰商量,打定主意要為難墨賢一番。
    墨泰心裏本來就窩著一股火,就是自己媳婦進門還沒到滿月,爸媽就要將他們分開去自己獨立門戶,天底下哪有這麽討厭兒子兒媳的父母?
    陳霞飛則認為,墨賢應該是聽從了婆婆蓮花的意思,將他們早早分開,留下的家業以後好留給小兒子墨安。因為,蓮花偏袒小兒子墨安與墨氏生前偏袒墨泰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這一大家子都還要住的房子,不可能就隻讓兩個兒子對分了呀,墨賢忍住又惱又悲痛的心情最後問墨泰:“三個妹妹你們也不管?”
    “你搞清楚了,是你們要給我們分出去的,是你們做父母的不需要我管,”墨泰半步沒退讓,也沒理會墨賢似乎在瞬間就蒼老許多的臉色,態度蠻橫地說:“何況,過不了幾年,一個個的都要出嫁,也不用你們操心多久了。再說,我從七八歲就開始幹活賺工分幫著你們養家,這麽多年下來,這家裏起碼有一半的家業都是我幹出來的,我分你們一半過分嗎?何況,村外的那兩間地基是我的名字,也有我的苦勞在裏邊,我都無償地還給你們,任你們叫誰來說,我都說得過去。”
    這村裏曆來就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兒子多的人家分家也好,吵架也好,總得請上幾分輩分高、年齡大、為人處世被公認為公平公正的長者前來主事擺平。墨賢的輩分雖然不高,但多年來的名聲積累,他在此時,本身就已經被大多數人家尊為專門解決家庭矛盾的“長者”,再加上他向來誌高氣傲萬般不求人的秉性,打死他也不會請別人來調解他與兒子分家產生的矛盾。這種臉,墨賢丟不起。
    不想丟臉,也不敢得罪有才有貌的新兒媳,墨賢隻得都從了墨泰的意思,不顧蓮花反對,把辛苦打造的三間聯建房房硬生生地隔成了兩個一間半,全分給了兩個兒子。把家裏所有的能分的糧食都平均分成了兩份,一份給墨泰,另一份留給還有四個孩子的一大家子。除了本來就按人頭分田到戶的土地按生產隊原先的指標劃分外,其他所有不能掰開平分的私有家當,比如下海捕魚用的小木船,耕田犁地用的農具等,也都折成相應的價格,由墨泰優選挑選,隻要兩兄弟等價就行。
    蓮花心裏頭那個氣呀怨呀,氣墨賢作為一家之主的懦弱,氣大兒子就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氣兒媳婦徒有虛名毫無媳婦的樣子。怨墨賢沒有把小兒子作為獨立的一份子把家當分成三股開來分家,毫無疑問,他們兩老夫妻至少也得分一股,畢竟還有三個女兒沒出嫁,他們即便多要一份,上哪裏去說也是說得通的。
    但蓮花敢怒不敢言,隻能暗地埋怨老天爺對自己的特別不公,把自己活成了墨家村上史無前例的淒慘。
    你看,自己做媳婦時的那些年,不僅要出嫁從夫,還得理所當然地任憑婆婆頤指氣使。等到她做婆婆的時候,兒媳婦卻是扮豬吃老虎,連平時在自己及女兒們麵前說一不二的丈夫和蠻橫無禮的兒子,在兒媳麵前都是服服帖帖,唯唯諾諾的,放個屁也不敢帶有絲毫聲響。
    你看,明明家裏現在有八個人口,分個家卻要按兩份去分,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
    蓮花越想越來心裏越不是味,這個冤枉氣啊,還不能露在臉上,也不能去跟外人訴說泄氣。墨賢下過死命令:家醜不可外揚,所有的怨氣隻能自己憋著藏著,就算是走得最近的隔壁遠親墨邦友一家,也不能說半句有關兒子和兒媳的不是。
    蓮花怎麽也咽不下去這口氣,於是,她瞞著一家人,私下把能夠深藏在她炕下‘糧倉’裏的大豆啊、豬油啊、不多的現金之類的東西,都偷偷地先分出一部分來藏好。實在藏不了的,比如那頭蓮花常年都在親手侍候著母豬,還有一窩嗷嗷待哺的豬仔,也隻能按著墨賢的“旨意”,到時間全都擺放開來等著對半分給墨泰。
    墨賢把分家過程中最重要的房子問題解決了之後,蓮花就負責分家裏現有的家產了。
    這墨家的家產,也沒有什麽傳家寶的古董之類,僅有的一塊血蝴蝶玉,還是墨賢在替別人開墳地的時候,無意中挖撿來的,一直當頂富貴的裝飾佩戴在孩子們的獅子帽上。而這頂獅子帽,從墨泰到墨婉到墨蓉到墨善到墨安,每個孩子都接著佩戴成長,自然是要留給孫子繼續戴的。所以,這血蝴蝶玉,也就給了兒媳陳霞飛保管,連帶定親時親家老太太送的那幾塊大洋,也全還給了霞飛。
    至於其他需要分的,也就是糧食、豬仔等現存貯備的東西,必須得保全墨泰二人一年內的生計,一年之後,墨泰要是能把家撐住了,才算是真正的自立門戶。
    當墨賢還是設身處地地還在為墨泰作長遠考慮時,墨泰卻說出了墨賢沒想到、而蓮花卻早有預防的話:“家裏一定還有現金的,都拿出來一起分了吧。”
    為墨泰的親事,墨家花了不少錢,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好在墨賢家底殷厚,就是送過這麽重的禮金、辦過這麽花費的婚事後,不但沒欠債,還留了兩千元現金下來,也是蓮花持家以來必須的家用預備金。
    為了保證這一大家人的日常起居,能夠應急小病小災的意外,蓮花可謂竭盡所能,每天都要精打細算地必須保持住這筆可以救命用的預備金,自然逃不過墨泰的眼睛。
    墨泰也要對半分,蓮花自是不同意。她有自己的道理必須說出來:“你們隻有兩個人,我們還有六口人等著吃飯。按理,你們分了那麽多東西去,是不能再分現錢的,因為還有你們的弟弟妹妹要吃飯,你妹妹們日後嫁妝等非得是我們做父母的辦。再說,沒有一分債務分給你們,曆來也是這村裏最好的分家條件了,怎麽還可以再分現錢的呢?難道我們就不要吃飯了嗎?”
    “你們手裏的現金,不也有墨泰的一份子勞動所得嗎?”本來端坐著隻等著婆婆開口她就有理由說話的陳霞飛抓住了機會,側目斜視著墨賢責問道:“爹爹你自個憑良心說一句,這個家如果沒有墨泰幫著撐著,你們的日子有這麽好過嗎?”
    陳霞飛畢竟是個才女,喜歡用反問的語氣,問得墨賢也覺得自己理虧了一樣,立馬長臉一沉,要求蓮花馬上拿錢分了就是,別那麽多廢話。
    蓮花氣不過,又不敢違拗墨賢,隻能對著墨泰罵:“真不知道你奶奶前世做了什麽孽,帶出了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來,有了老婆,不要我們爹娘也就算了,連弟弟妹妹日後的生活也不去擔待擔待,隻管了自己享樂。你,你這還算是個人養的兒子嗎?”
    墨泰的臉開始青一陣白一陣的,垂頭不語。倒是這吃不得嘴巴虧的陳霞飛,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裏吐出來,重重地頂了蓮花一句:“不是人養的兒子,不也是你們生的嗎?”
    把墨賢氣的是一句也接應不上,不過,他也沒想過要跟兒媳過不去,有才氣的兒媳,他還是要怕上幾分的。他隻能對著自己的老婆蓮花吼叫:“哪這麽多混賬的話,叫你拿你就拿去,叫你分你就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