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分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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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墨家村及周邊村落的大部分人眾都知道墨安曾經進去過,從籠子裏出來至今也沒見大富大貴。眼下所幹的行業也是他們鄉下好多人看不懂的,隻知道他是整天抱著電腦玩,說是賺到了錢,其實也不見錢,誰放心給他提親說姻緣呢?
    原先,墨安都在外麵,沒人提親也可自我安慰。可墨安再次回家創業都半年了,也沒見有人上門提親的熱心紅娘,可見這鄉下人的勢利是一部分的原因,但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墨安身上沒有可以炫富的真金白銀,沒有鄉下人認可的固定職業。
    去了縣城,境況肯定不同。隻要過年過節時候,衣著光鮮的大包小包提回家,鬼也不去管你在外麵都幹些什麽。就拿墨安自己的那幾個同學來說,他們在縣城過得也是緊巴巴的日子,可在村裏人的眼裏,就都是有出息有前途有保障的人,所以他們都早娶妻生子,獨剩墨安一個。
    墨善也理解墨安在家的處境,繼續呆在蓮花身邊,最後,錢賺得到賺不到很難說不說,整個人都要被蓮花囉嗦到崩潰。
    “我知道你不適合做這個,”墨安並沒有挽留墨善的意思,他也知道沒有挽留的必要,墨善有興趣堅持做下去的事情,她永遠都不會說自己不行而不幹。他說:“況且我現在也發不了你在外打工的工資。等以後我做大了,你有興趣回來就回來也好,畢竟在自家人身旁,也好有個照應。”
    墨賢和蓮花也就沒有什麽勸留的了。他們是希望墨善在家,既可以幫到墨安,又可以三餐不落地做飯給他們吃。
    墨賢打懂事以後就是一家之主,從不做飯。蓮花一直不喜歡家務事,有大小女兒在家的時候,她也碰不到家務。等墨婉墨蓉她們都出嫁了,她才不得不自己動手,重新回到她婆婆墨氏在時一樣,開始煮飯燒菜。但她眼睛不好,自己的口味又重,常常會把鹽和味精弄錯,要麽鮮的吃不了,要麽鹹的咽不下,常會因為菜鹹菜淡的問題被墨賢責難。
    墨安在家還好一點,蓮花好歹也要燒上一兩個新鮮菜,墨安不在的話,她就天天吃豆腐乳、鹹魚幹,難得煮上一頓好吃的來。年事漸高的墨賢,也一心想著省吃儉用,就跟著蓮花適應這種有啥吃啥的日子,再不敢嫌七倒八。
    有墨善在家就不同了。墨善雖然也喜歡吃些梅幹菜酸醃菜之類的,但一天不吃青菜就好像沒有吃飯一樣,饑餓感爆棚。她更看不得父母常年吃那些重鹽醃製毫無營養的食物,就經常自己掏錢,買魚買肉來孝敬他們。同時,在屋前屋後,種滿各種時令蔬菜,從不會想要在吃菜上省幾個錢下來。
    當然,這個時候的墨善,在墨賢和蓮花眼裏,是個有錢人,應該拿錢出來貼補家用。而家用的開支,在他們一直習慣“用不了幾個錢”的想法中,是少之又少的,對墨善來說隻是九牛一毛,孝敬點魚肉也是正常應該的,所以,他們也不會拿錢給墨善買魚買肉買大菜。
    事實上,以墨善的性格,她也不會伸手問父母要菜錢,就連給墨安幫了近半年的忙,她也隻收了墨安還給她兩千塊在安徽時就借給他零用了的錢,一分工錢也沒要。
    說實在的,墨安創建網絡遊戲工作室之後,有點盈利也忙著償還債務、忙著再投入,倒也沒工資發給她就是。在這等隻出不進的經濟狀態下,墨善自然是不會長期呆在家裏。
    在家做父母的保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要緊的是,自己如若長時間的坐吃山空,又將會被人鄙視,又將會被父母看不起。父母也將會舊事重提,又要日夜嘮叨,叫她找戶有錢的人家早早可以依靠。這是墨善萬萬不肯的事情,絕對不能發生。於是,過完兩千零六年春節,墨善幫著墨安忙完一個月後,就又隻身外出,另找工作打工去了。
    墨家又一次人去樓空的陷入了寂寥,兩間空蕩蕩的三層樓房,隻有墨賢和蓮花兩個一人一間的守著。
    一人一間,是因為墨賢和蓮花早在幾年前,為兒子墨泰建房的事鬧得很不愉快。蓮花一氣,就與墨賢分了床,各睡各的。
    墨泰有錢建房,本是好事。但“衣錦還鄉”回來建房的墨泰,好像對早年分家之事仍舊耿耿於懷。特別是妻子陳霞飛,前前後後都沒有給過蓮花一個笑臉,至於叫聲婆婆或給婆婆公公請安之類的,想都不用去想。
    房子就建在墨賢現在住的三層小樓邊上,間隔大約十二米的樣子。據墨泰自己說,他不願意和弟弟的房子接駁連成一排,他喜歡單門獨戶,耳根清淨。言下之意,就是嫌父母年老話多,跟至今沒出息沒成家的弟弟等人也沒什麽好親近。
    這些對蓮花來說,也沒什麽至關緊要。就當自己跟這個大兒子和大媳婦沒緣吧,人家不愛搭理,放在心裏自己知道就是。但墨賢沒碰上這種尷尬,墨泰回家會跟他商量有關房子的事,兒媳霞飛也會叫他一聲“爹”,有事需要墨賢幫忙的時候,也會笑臉對待。盡管沒收到過兒媳——譬如一包煙一瓶等那樣的孝心禮,墨賢已是心滿意足了。所以,前前後後,幫著墨泰把過程零碎又繁雜的建房事宜全給辦妥,很是賣力。盡管墨泰的房子是叫人全包承建的,但承包人平時的吃飯問題,仍舊要到墨賢住的地方解決,因此,就會涉及到油鹽醬醋、還有煤氣等被建房工人挪用的問題,讓蓮花很是頭疼,常常為大兒子來占他們兩個老人的便宜而一個腦袋兩個大。
    頭疼的事畢竟時間短暫,至多兩三個月,建房隊就會撤離。讓蓮花痛心、對墨賢無法原諒的是,墨泰把分給他的老房子給賣了,連著分給墨安的那一半也給廉價轉讓。墨賢參與其中,房子賣後,居然也沒一分錢交給蓮花,留給墨安。
    從頭到尾,蓮花都認為墨賢是賣老屋件事的罪魁禍首。住馬路對麵的、與霞飛和墨泰關係較好的那家女人是房子買賣的介紹人,同樣也是罪不可赦。蓮花恨墨賢把小兒子的房產賣了。也恨大兒媳挑唆兒子忘祖丟宗,把父母的基業全給敗光了。更恨房子買賣的牽頭女人,墨賢和墨泰父子倆居然都會聽信她,而對自家人卻是從來不信。
    在賣老宅基地之前,蓮花其實也知道這事。墨泰故意當著蓮花的麵對墨賢說過,如果不賣掉老宅基地,新地基就就很難批準建房。況且,老房子年久失修,無人打理,一直有倒塌的危險,一直也沒人敢進去看看,唯一可用的辦法就是推倒重建。
    墨泰不喜歡老屋地基有多個原因:一是常年在外獨門獨戶慣了,跟那些老鄰居也沒有了什麽交情。二是村裏的村道、民房經過多年不斷的改建和規劃,布局的中心早就超過了原先墨賢提前準備的養兔場,以往的老鄰居都陸續向村外搬移,自己不可能還往裏頭鑽進去。三是建新房需要大量的現金,多一塊是一塊。這老房子便宜是便宜,但鄉下的地基本來就上不了價錢,而且還不準出售,隻能私下簽訂買賣合同廉價轉讓。
    墨賢也考慮過,那老屋沒人看管,也沒多餘的錢再去修繕,遲早都是要倒塌的。倒塌後要花錢清理垃圾是事小,萬一塌下來時正巧砸上路人,事體可就大了,還是趁早讓給別人去處理的好。
    墨賢對分到自家戶頭上的土地,向來有著高度的集中感,他喜歡把零零碎碎的土地跟別家換來換去,換成養殖場這一大片都屬於墨家的宅基地。不但讓墨泰率先優選,隨便怎麽建,就是日後墨安有了錢,隻要能得上頭批準,別說三間,十間都綽綽有餘。
    蓮花聽到墨賢父子要出讓老屋宅基地消息後,考慮再三,既沒同意也沒反對。她想能拖則拖,拖到墨安回家再說。沒料到墨賢聽了介紹人和墨泰的一再催促,就擅自給簽了。
    交錢的時候,墨安已經到場,他是奉了蓮花之命特地來阻止這場交易的,蓮花說太便宜了,不能賣。買方有個兒子是個急性子,也是個土痞子,沒等雙方交易停當,就把他家那個即將病死的爺爺給拖進了墨賢的老屋裏去等死,惹的墨賢很不爽快,猶豫著不肯接錢。
    但死人都已經拖進去了,由不得你想不想賣。買方的兒子見墨賢出爾反爾,不肯要錢,也不拿出房產證,頓時暴跳如雷,伸手就打了墨賢一巴掌。這下讓蓮花下定了不賣的決心,憑介紹人和對方怎樣低頭認錯,就是不答應,除非對方在村裏放上三夜電影,公映自己打了墨賢的錯誤,讓所有的村裏人都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對方隻同意再一次當麵賠禮道歉,不肯公映電影,雙方僵持著,誰也不肯讓步。最後還是墨泰出麵勸解,叫蓮花讓一步算了:“人家都賠禮道歉了,你還要怎樣?”
    “我還要怎樣?我還能怎麽樣?你是我的兒子,怎麽就這樣跟我說話講理的?”蓮花對墨泰失望透了,她說:“自己老爸被人打,自己老娘被人欺負,你還要拿自家的東西去討好別人。沒有老房子賣來的錢,你就不能活了嗎?老房子賣來的這點錢,你們就可以花上一輩子嗎?錢也沒有接,就把死人拖進去了,你知道這會給我們家帶來多大黴運嗎?我看都是那女人(介紹人)挑起的事,她的話就這樣甜如糖香如蜜嗎?把你們父子倆的魂都給勾走了,才會做出這種吃裏扒外的事情來。”
    “你夠了,別老把別人扯進來,”墨泰不想跟蓮花一般見識,也不想把她當回事,冷冷地丟給蓮花一句說:“這房子有我一半,你愛賣不賣,反正我是要賣的。”然後他又轉身跟受傷的墨賢說:“爸,你是一家之主,你是個男人,你如果說話都不算數,以後叫我在村裏如何立足?墨安好歹也有這麽個成人年紀了,他若不想賣,那天晚上就應該吭聲反對。他什麽都沒說,證明他也是不想要老屋地基了的。現在就是媽一個人的問題,你自己看著辦好了。”
    墨賢最怕就是在村裏人麵前失了麵子,更不想在自己兒子麵前失了做父親的尊嚴,凡事都聽了蓮花的決定。有這麽個兒子挺著自己,還有什麽好擔心可害怕的呢?於是,他父子倆避開蓮花,讓介紹人接了對方的錢匯入信用社後,才放心的把房產證給了介紹人,轉給了買方。然後,墨賢與墨泰一道到信用社取了錢,全交給了墨泰,一分也沒拿來給蓮花。蓮花知道後失心般了瘋了好長一段時日,就再也沒跟墨賢同床過。
    墨賢當時並不認為自己理虧,那房子本身就是自己名下的,分給兩個兒子也是名義上的傳統,不是法律。他有權愛咋樣處理就怎樣處理,容不得蓮花在邊上指手劃腳來教他怎麽做。
    墨賢認為,墨泰好不容易浪子回頭,回家建房也是給墨家掙顏麵的大事,作為父母,能幫的應當幫上一把。指望墨安來給墨家光宗耀祖,那要等到猴年馬月還不一定有什麽希望的事,先給墨泰,又有何不可呢?
    墨賢沒料到是墨泰拿了老屋宅基地轉讓的錢後,沒一點有借有還的意思。墨賢就想著,反正這錢都是自己,隻要幫著墨泰建好那麽大的房子後,自己就可以以養老的名分到大兒子家吃住了。
    墨賢依舊沒想到是,墨泰的房子建好後,媳婦陳霞飛給了墨賢一個鑰匙時說:“爹,我們都在外麵,小宇也不經常回來,打雷下雨的時候,你去給那房裏上上下下都看看,有沒有窗戶忘了關,有沒有雨水進來。其他也沒什麽要緊的看護了。”話裏話外都沒有要讓墨賢住進去的意思,說得墨賢心裏是拔涼拔涼的。
    村裏也有墨泰這樣的人家,建好房子後,如果自己還是在外務工,新家也會交給留守父母或其他親人看護。但別人家雇老人守房子,最起碼得安張床鋪在屋裏,而陳霞飛隻是允許他臨時過去看看,還要在打雷下雨的時間,說明其他時間內,墨賢是不能踏入新房一步的。更讓墨賢深感心冷的是,墨泰也沒說把底樓邊上的那個小房間留給老爸住,而是早計劃等他自己老到爬不上三樓的時候,留給自己兩口子住。
    這些都還不算是令墨賢最難堪的事,最讓墨賢又氣又惱的是,因為墨泰兩口子對他的冷淡和無情,被蓮花看在眼裏樂在了心裏。蓮花不僅對墨賢的失落有種幸災樂禍的快意,還時不時熱諷冷嘲的笑話墨賢說:“哼哼,還想兒子給你房子住?哼哼,還想媳婦會給你養老送終?哼哼,喜歡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哩,可有想要的好處?哼哼,還把我的錢也給了他們,人家建這麽高大寬敞的宮殿房(別墅型),就全靠你那幾錢塊子錢嗎?哼哼……”
    墨賢這時也自知理虧,整日也是低聲下氣的不敢扯上讓蓮花心如刺痛的話題。好在後來墨安回來,求他幫忙借錢買電腦,蓮花才主動跟他有了話說,但兩人都不肯搬到對方的房裏一起睡,分居成了一件一家人都已習慣或者是默認一樣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