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兄弟姐妹(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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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的大年初一,墨善早早聽到了墨泰那邊傳來“開門炮”的聲音。可能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禮炮,響聲如驚雷般的震耳欲聾。
    蓮花知道墨善昨夜回到家已足夠晚,就沒叫她起床,自己還是記起了這過年的曆來傳統,給一家人都泡碗紅棗茶,代表在新的一年裏,大家都能過的平平安安紅紅火火。
    墨安也被驚醒,起床下樓,幫著蓮花煮好一鍋紅棗湯,端了一碗給墨賢後,上樓跟已經醒來的墨善說:“愛菊其實來過家了的,昨天下午剛回她娘家去了。”
    “隨便她了,你自己的心裏有父母就好。”墨善說:“反正過年也就一個晚上的事,在哪裏過都一樣是過。”
    “我今天也要出去走親戚拜年,你這兩天不會回去吧?”
    “我是回來跟你們商量老爸的事,”墨善說:“你們兩兄弟總得要給我和墨蓉一個安排或說定的辦法,總不能老這樣叫我們來就來,要我們走就走。”
    “我們又沒有叫過你們來,也沒有趕過你們走。”墨安說:“那都是爸媽說的話做的事。”
    “那也是因為你們都不管不問,他們才找我們出氣的呀,”墨善說:“我還好一些,可墨蓉呢?這半年來在家裏都沒有安穩的過上一天過,連過年也沒個落腳的地方。不是她在家這麽辛苦的守著,你們兩個有這麽安穩的過年麽?”
    “這我也知道,所以,我說服了爸媽,答應墨蓉在這裏開店的。”
    “弄半天,還是看你麵子才讓開的是吧?”墨善長長的吸了口氣,說:“我也不想知道你們為什麽不支持墨蓉在家裏開店,反正店已經開了,我錢也投了。如果你們一致認為不需要墨蓉在家的話,我可以立即、馬上把店給轉讓掉。轉讓不了的話,我也會關著店門到租期滿為止。所有虧掉的錢,我都一個人承擔,再不會要求墨蓉回來守店。”
    “墨蓉能回來,自然是好,可我不能開口叫她回來,畢竟,照顧病中的父母本來就是我們兩兄弟的事,我怎麽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她回家繼續受這些苦呢?”墨安習慣性垂下頭說:“爸媽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這裏過年也是過不了安穩的,就隨她在外麵過得舒心一些也好。”
    “不要在我麵前說這麽好聽的話,”墨善明白墨安他們的心思,無非也就是利用了墨蓉的軟心腸,要她自覺主動的回家來,他們也就心安理得的不用回家,更不用欠下‘有求於墨蓉’的人情了。
    墨善看不起墨安這樣的心思,毫不客氣地說:“別人家的父母,都是盼望著兒女回家過年的。別人家的兄弟姐妹,也都是希望多一個親人就多一份熱鬧的過個快樂年。你們倒好,父母老糊塗了,你們也跟著落得糊塗,連假裝著客氣幾句、挽留一下她在娘家過個年的話都沒有。你們就不替她想想,她樂意在別人家過年嗎?你們看不起她的生活,你們責怪她在外亂交男朋友丟了你們的臉,可你們有過好好的勸說與勸留嗎?你們有過言真意切甚至嚴詞苛責的幹涉和阻止嗎?沒有。你們有的隻是馬後炮,有的隻是對她的埋怨和指責,從來都不會麵對麵坐下來,進行推心置腹地交談和規勸,甚至是幾句言簡意賅的建議。你們隻需要她找個有錢又有能力幫得到你們的人家,你們不需要考慮她自己是否有能力去做到這一切?一個父母尚在、還有眾多兄弟姐妹,卻連一個親人也不曾挽留她在娘家過年的女人,哪個好男人會來趟她這個家的這趟渾水?又有誰會給她那樣機會?你們知不知道,她可憐兮兮的一個人到外麵過年,她丟的不僅是她自己的臉,她丟的是我們這一家人的臉。是爸媽、是你們兄弟,要把這親情的冷漠和無情,全都一覽無餘地暴露在了世人這惡毒的眼皮底下……
    “你們隻需要她自覺主動的在家幫你們照顧著父母,你們最好當她是個不用吃飯不用花錢的鐵人,你們就可以分文不出,也可以不用關心她是否能堅持的下去。你捫心自問,在你們兄弟的心裏,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麽?難不成,她是你們的親姐妹,你們就認為她應該拿她自己的熱臉貼著你們的冷屁股、自討沒趣的回來嗎?”
    墨安的頭越垂越低,他也隻會這樣垂頭不響,以不變應萬變的聰明,讓墨善明白她所有的話,隻是在自己說給自己聽而已。
    “小安,時間差不多了,你要走就早點去趕車呢。”周蓮花在樓梯口喊著墨安。她總能這樣適時地解去墨安的尷尬。
    墨安應了蓮花一聲後,對墨善說:“反正有他管著,我不會來管。他若不管,我自然會管。至於欠你們的錢,等我有錢了,我全都會還給你們。”
    墨安現在說到墨泰,連“大哥”都不想稱呼,直接省略成了一個他人的“他”,恨意可見。
    墨安說完就轉身下樓去了,丟下墨善一愣一愣的,沒好氣的又鑽進被窩,神情恍惚地躺著過了新一年的第一天。
    農曆大年初二,蓮花也是早早地煮好稀粥,並上樓叫了墨善起來吃早飯。
    墨賢的精神也不錯,自己起來熱了冷菜,喝了稀粥。有老熟人老鄰居來串門,墨賢就陪著聊天說話。
    墨善則開始補上年前就應清潔的大掃除。她從一樓掃到三樓,再從三樓抹到一樓,把每層的樓梯和地板擦的程亮放光,然後,就把自己累得直接躺在陰冷的地板上,近一個小時都沒站起身來......
    大年初三,墨賢和蓮花也都樂嗬嗬地接待著來拜年的、來串門的親戚老友,墨善繼續清理蓮花習慣到處亂扔亂塞的棉被衣物,還有她那些舍不得吃、常年藏著掖著卻上了青苔長了黑毛的食物……
    初四,墨善千呼萬喚的墨蓉終於回轉了娘家,並陪著墨善在墨泰盛情邀請下,在大哥家吃了第一頓(她認為也是最後一頓)大嫂陳霞飛煮的午飯。
    席間,墨泰也是第一次詢問到了墨蓉的終身大事,陳霞飛也是第一次關心到了這個小姑子日後安身立命的問題,他們一致建議墨蓉還是不要嫁的太遠的好,免得他們以後因為路途實在遙遠而照顧不到她。
    墨蓉放在心裏“哼哼”了兩聲,暗自想著:連父母都不願照顧的人,還會那麽好心來照顧我這個妹妹嗎?喝著悶酒的墨善也如此想著……
    初五,等不來墨安回家商量照顧墨賢的事,墨蓉就到早餐店裏清掃去了,準備在初八這個好日子裏開張營業。
    也是初五當天,墨泰說自己也要回江蘇,走之前,跟墨善說了幾句客套的話,說輪到他的月份他如果沒時間來,就叫墨蓉替他幾天,到年底,他再補貼點墨蓉的護理費。墨善讓他自己去跟墨蓉說,在邊上假裝忙碌其實在側耳細聽的蓮花說:“大家都是一家人,誰說都一樣,說不說也都一樣。做兄弟的有這份心意就好,做姐妹的知道兄弟有這樣的心也夠得,不用老說錢不錢補貼不補貼的話,生疏了情分。”
    墨賢也叫墨泰和霞飛忙自己的活去,他說自己現在能走能吃的,隻要墨蓉來幫他換下底盤就行,不需要她專門在家燒飯侍候,所以,也不用拿錢補貼給她。
    墨善對著牆壁白了一眼,搖著頭,說了一句:“隨便你們吧,反正有輪流的時間在那裏,輪到我的,我不會叫你們回來就是。”墨泰和陳霞飛全身而退。
    初六到初八,墨賢和蓮花似乎心有默契,大家都相安無事、也閑來無事地幫著墨蓉出了幾個“要怎樣去經營早餐店”的點子,但都沒有讓經營早餐來的更加輕快又更加賺錢的實際效果。最後,蓮花決定,還是要在屋前屋後的空地上,由墨賢幫忙著自己種些時令蔬菜,以低於市場的價格賣給墨蓉,再由店裏賣給客人吃。這樣,雙方都賺到了錢,也讓墨賢和蓮花有事可做,免得閑的無聊又是嘴多話多的在家吵架。
    初八晚上,墨蓉也沒在店裏住,回家吃過晚飯後,拿了五千塊錢給墨善,說是還給她的。
    墨善不明白墨蓉的意思,墨蓉解釋說:“我決定了,我今年要在家把這店給撐下去,不管他們怎麽說我。你投下的錢,我總得給你賺回來,免得他們又說我做一次虧一次,到處宣揚我總借著你們的錢過日子。”
    “嘴巴長在他們的臉上,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去好了,你不需要把自己父母的話當真了,你難道也不了解他們嗎?何況,這些天我們也都看到了他們的改變,應該都是誠心的。”
    “就因為我太了解他們,所以才想給自己爭這口氣的,”墨蓉說:“你別看他們這兩天都對我很好的樣子,好也是好不過五天十天的,到時候,總還是要說我這個不是那個不是的。所以,我打算從明天開始,不再回家住了,就當自己在外麵打工,等他們叫著我的時候才回來,或許還要好一點。”
    “不見得會更好,”墨善說:“至少他們又會懷疑你每天晚上都出去賭博了,所以不回家住。到時候,我怕會更惹得他們不高興。”
    “我也沒有錢可以天天去賭博,”墨蓉遲疑一會,說:“我也怕自己有時會控製不住,所以,把身上的現金先還你。手裏沒有什麽錢,總得會顧忌一下。”
    “靠身上不放錢是戒不了賭的,蓉,”墨善把錢推還給墨蓉,說:“何況你是開店做餐飲的,手頭沒有一定的現錢周轉,也是不現實的。你要戒賭,首先是放下你那所謂‘不好意思拒絕’的麵子。你要讓人家相信,你現在開店,賺的錢要給老爸治病,要留點給兒子日後成親,還得保障自己養老,而不是怕人家說你開了店還沒錢賺的故意裝窮,怕人家說你輸不起。我們本來就窮,本來就沒錢輸,本來就輸不起,有什麽好丟臉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大家都鄉裏鄉親的,在這裏做著他們的生意,有時叫的次數多了,就不好意思一次也不給麵子。”
    “你要明白,你現在是在做生意,你不是在白拿他們的錢。你是要花錢去買來食材,要費油、費水電、費勞力、費心思地做起來,煮好了,還要雙手端到他們麵前給他們吃的。你要給他們洗碗掃地,你要租門麵、買桌椅給他們坐著好好的吃喝等等,全都是花了成本上去的。如果不是因為錢,他們憑什麽來享受這一切?天下又哪來的免費餐館?吃飯給錢,天經地義,這根本不關麵子的事。”墨善怕自己說多了,墨蓉會不高興,就草草地打住了她本來還有許多關於‘麵子’方麵的認知和見解。她問墨蓉:“你這個錢又是從哪裏來的?是金禮兵給的?”
    “不是,他不會這麽大度,我也不會要他的錢,”墨蓉信心滿滿地說:“這是我年前那個月在店裏賺來的。本來想去把舅媽的先還了,但你現在在家也需要花錢,就先還你的吧。”
    “你確定這店裏的生意能做下去嗎?”墨善不放心的又說了一句:“如果實在辛苦,還不如自己在外打工的話,我們還是把店門關掉吧。那投下的錢也不用還了,就當是我們自己在家買了個教訓,也算買到了一次做過餐飲的經驗。”
    “這裏的生意,如果一個人盡心的做,其實還是可以的,”墨蓉說:“你看我在年前那段時間,一個人,平均每天也做得到最少兩百的純利潤,一個月下來,五六千的樣子肯定是跑不掉的,我到外麵打工,你也是知道的,沒有這麽高的工資。換作是你,當然還是出去打工的好。所以,這錢,你還是收著,你出門的時候,總歸用得上的。”
    墨善就也不再推辭,接了錢放好。墨蓉就叫墨善不要上網,早些歇息,自己則到樓下去看墨賢,說要看看他晚上該吃的藥和茶水是否都已經吃好備好。
    墨善就想:這女兒就是女兒,沒有哪個兒子會做到她這樣的細心和入微;這姐妹到底還是姐妹,永遠都不會像兄弟那樣粗心大意,缺沒了噓寒問暖的親情;還有那些沒心沒肺、隻講鈔票不講感情的傷人言語和態度,也是姐妹之間不可能發生的……
    咦……這個倒也不是沒可能,姐妹之間也有隻講鈔票不講感情的呀!自己的母親周蓮花和親姨媽周蓮萍之間,不正是這樣的關係嗎?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冷漠,與墨泰和墨安的兄弟之情,也是頡之頏之,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