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囊腫二次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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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蓮花早早通知了她弟弟周連勝和弟媳周嬌芳,說自己將親自送墨賢來市院做檢查,屆時希望在各項檢查過程中,能適當減少排隊或等待的時間。
    去過醫院的人都知道,在醫院裏最費時間的並非檢查過程,而是檢查前的各種排隊,無論是掛號、就診,還是繳費,都得排隊等著叫號。檢查後也得花長時間等待才能拿到檢查報告。
    如果醫院裏沒有熟人,光這些排隊時間都得讓你當天有來無回,特別是鄉下搭班車上市院想做個檢查的病患,一個簡單的b超,從預約到拿到報告,至少得兩天,還是運氣特別好的那種。
    沒辦法,不隻是三甲醫院如此,看病難是所有大醫院的普遍問題。
    周蓮花有親弟弟周連勝坐堂人滿為患的門診主任,就這點小要求,並不過份。以往有受熟人相托,由周蓮花和墨賢帶到市院找周連勝的病患們,多多少少都得到過周連勝的幫助,自家姐夫就更不用多說了,來多少次多得鼎力幫襯。
    不過,周蓮花也特別做了重要申明,如果這次墨賢還要住院,她已經帶好了棉被等用品,會留在醫院照顧墨賢,絕對不要周連勝夫婦操心。
    周連勝哪會讓這麽大年紀的姐姐住在醫院照顧病人呢。他自己忙著上班脫不開身,就叫妻子周嬌芳趕緊把家裏的客房收拾幹淨,趕緊去菜場買了些蓮花喜歡吃的菜,又趕緊到醫院把墨賢的住院手續辦好後,接蓮花和墨安去家裏吃飯。
    墨邦軒搭車在縣城下了,墨小宇等周蓮花拿下棉被就急不可待地返回了縣城,墨賢躺到病床就不願再起來,能接去家裏吃午飯的就隻有墨安和周蓮花兩人。
    周蓮花一麵吃著弟媳婦親自下廚煮的飯菜,一麵滔滔不絕的跟周嬌芳訴苦個沒完沒了。
    墨安忍不住勸阻說:“媽,吃飯哩,你就別說個沒完了。”
    “我又沒叫你聽,我跟弟妹說話,你小孩子插什麽嘴?在家沒人可說,到這裏你還不讓我說,你也學了墨善的那套是吧?”周蓮花抹了一把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的淚痕說:“她不把我當娘看待才會壓著我說話,你現在也變得也跟她一樣沒良心了,是吧?”
    “沒事沒事,你說好了,跟我說又有什麽要緊的呢。”周嬌芳趕緊衝墨安努努嘴,說:“你吃完飯就先去醫院看看你爸有什麽狀況,你媽就留在我這裏,晚點,我會跟她一起去醫院的。”
    墨安隻得往嘴裏塞飯應了聲“好吧”,然後把碗裏飯扒完,就去了醫院,留下周蓮花繼續跟周嬌芳訴苦。
    周蓮花從墨賢去年生病說起,說到今年。又從今年的清明說起,說到了眼前。說著都是自己對待墨賢如何如何的好,說著都是墨賢對待她如何如何的壞。
    說得都是她為了給墨賢治病,花了許多許多的勞心和金錢;說得都是墨賢怎樣的吃裏扒外,把錢花在了別家女人身上而沒交給她一分錢;說得都是兩個兒子怎樣怎樣的對墨賢好,而墨賢卻還要沒病裝病的拖累他們。
    說完了墨賢,她就說墨蓉。說她如何如何的不爭氣而欠了周嬌芳的錢;說她如何如何的好賭;說她如何如何的在店門口欺負自己打了自己……
    說到墨蓉,蓮花自然要說到墨善。說她不結婚,還帶不三不四的莊清回家兩三次,被村上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雌雄同體,讓墨家顏麵丟盡;說她仗著自己手裏有幾個臭錢就不把父母當人看;說她把外人當寶似得供著養著,卻把兄弟當草似得天天逼錢要債……
    說到他們兄弟姐妹,自然要扯上墨泰。不過,她這次隻字未提墨泰的不是,一直說著墨泰的好。說他每次都丟下自個小家不顧,跑來照看墨賢;說他每次都會留錢來給墨賢看病,墨賢還不知好歹地問他討錢,還要跟兒子斷絕父子關係;說墨泰每次都很大度,每次都不計前嫌的回來看他們……
    說到墨善天天要去逼迫為難他的人,一定是還沒懂事的墨安。說他可憐,說他人窮氣短地被老婆看不起,要離婚;說墨蓉和墨善也不把他當親弟弟,巴不得他離了愛菊,不要女兒墨一一……
    周蓮花不是一般地會訴苦,在周嬌芳麵前,她的苦水好比“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聽得周嬌芳的耳根轟轟作響,腦子像進了漿糊一樣,黏糊糊的不忍再聽下去。
    可周嬌芳不敢冒然地去打斷或生硬地去反駁越說越起勁的蓮花,隻得心不在焉地用筷子在早已冰冷的飯菜上不停的攪拌著,任蓮花像演獨角戲一樣的絮說個沒完沒了。
    周嬌芳早聽過墨蓉的勸告,不能讓周蓮花在她家喝酒。饒是今天出於禮貌性的隻給她倒了那麽一小杯的黃酒,就能說上幾個小時,要是由著她自己倒,倒上個一大碗,豈不是要說到明天天亮?
    周嬌芳一邊裝著仔細聆聽的專注神情,一邊慶幸自己今天沒讓蓮花喝多酒。蓮花自己也神清氣爽的隻管說著話,也沒想再倒酒喝個痛快的的意思。
    周蓮花是怕喝多了,周嬌芳會當她是在說酒話。酒話是誰也不會記上心裏去的,蓮花不想讓自己在這得來不易的機會裏,說的全是廢話。隻要自己頭腦保持清靈,不糊塗,說出的話就是真理,由不得周嬌芳不信。
    正說到酣暢淋漓、高潮迭起的時候,周蓮花的電話不識時宜地叫了起來。
    “墨安的電話,”蓮花說:“安,你在醫院了?”
    “都什麽時間了?我不在醫院還會去哪?”墨安吞吞吐吐地說:“檢查出來了,爸、爸可能要做手術?舅舅問我和大哥有沒有繼續給他做手術的決定?我想征求你的意思?”
    “又要做手術?他又得了什麽嚴重的毛病?”周蓮花帶著哭腔問道:“手術要多少錢?是老毛病複發了嗎?你自己覺得他還有沒有可救?”
    “醫生說他多個地方囊腫頻發,特別是肝髒,做出的多發性囊腫裏,有一個已經到十六公分大,再不抽取掉,會並發其它病症,危及性命。”墨安說:“怪不得他老說腹脹、腹痛,吃不下飯,吃下去也不消化,有時還惡心要吐,都是肝囊腫惹的呀,我們以前都沒注意。”
    “我們又不是醫生,哪裏能注意得到?”周蓮花不禁也埋怨起縣城的醫生說:“那些醫生都是幹什麽吃的呀,這麽大東西也看不到的嗎?怪不得你爸總說那裏的醫院不好,你們不去找醫生理論,反過來還要責怪他。”
    “上次在這裏也不是沒檢查到有這麽大嗎?這個東西怪不了醫生的。”墨安說:“何況,他這囊腫一直都有的,隻是進階段長的有點快而已。”
    “你是說,他不是上次開刀一樣的毛病?”
    “當然不是,這次隻是囊腫。”墨安怔了怔,說:“我問過爸了,他沒同意做也沒不同意做,你的意思呢?”
    “這種事情問我幹嘛?你們兄弟要給他做就給他做,反正我沒有……”蓮花回頭看看正在用心接聽連勝電話的周嬌芳,說:“反正我是沒有錢給他治病的了,我隻能出力在醫院照顧他。對了,你舅舅也這麽說?”
    “這種事情不能老為難舅舅,”墨安說:“再說,他又不是全科醫生,什麽都能決定。他和其他醫生一樣,隻能把手術的危險性告訴我們,至於要不要手術,還是要我們家屬決定的。”
    “那有哪些危險呢?”
    “這次手術不比上次,要輕許多。唯一怕的就是老爸年紀有這麽大了,沒有那個身子骨來承受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麻醉手術。”
    “墨泰的意思呢?”
    “他說要開刀,因為老爸上次跟他說過,抽取一個囊腫,活個一兩年,值得。”墨安沉默了幾秒鍾後,做出決定似得說:“還是給他做吧,老爸的年紀按現在的生活條件來算,也不是很老。如果不給他做這樣小手術,別人會罵我們的。”
    “你有那麽多錢嗎?”蓮花反問:“你跟愛菊說過這事了嗎?”
    “這是我的父母,跟她說什麽?再說,這個關鍵時候,她也不會沒道理到要來阻止我們救老爸的命。”
    “那你跟墨善說過了嗎?”
    “沒有,她明天反正要來的,來了就知道了,不用多說。”墨安說:“明天等大哥來了,商量手術的事,這幾天怕是回不去了。反正我在這裏了,你就呆在舅媽家好好歇著,不用到醫院來了。過幾天,如果醫院沒有人,你再來好了。”
    “行,”周蓮花掛了電話,看到周嬌芳也接完了電話,便問:“是連勝的吧?你姐夫的病,他怎麽說?”
    “他說……他說,正常的狀況下,這樣的囊腫手術是要給他做的。”周嬌芳猶豫片刻說:“但這樣的囊腫也是不能斷根的,搞不好很快的就又大一個起來。全靠自己在家怎麽調理的事了。吃得好、過的開心,就長得慢;亂吃、不吃或老生氣,隻會加速它們的成長。反正……反正他說了,墨泰明天會趕到醫院,有他兩兄弟在,它們自己會商量好的,你就別去操心,安心住我家吃玩就是。”
    “你想的美哦,隻要我眼睛還沒閉,這些麻煩總還是要找上我的。這個家,沒有我管著,誰也撐不住的,我還是要到醫院問個明白。”
    “嗬嗬,那是,那是。”周嬌芳隻好打著哈哈應和著,手忙腳亂地把空碗筷統統丟到洗碗盆裏,抹了餐桌,說:“姐你別急,我帶你走小路去醫院,很近的。”
    “也好,你把我送到醫院就回來吧。”周蓮花邊說邊到門口套上了鞋子,周嬌芳隻得把抹布也一塊扔進了洗碗盆,待回來洗算了。
    周嬌芳抄近路把蓮花送到住院部,找到墨賢的病房。墨賢衝她們兩弱弱一笑,就又垂下頭去沉默,神態與經常以垂頭沉默作對抗的墨安毫無二異,不愧是親父子。
    墨安拿張方凳過來想讓周嬌芳坐會,周蓮花則催促她說:“弟妹你快回去吧,碗筷都還沒洗呢。”
    “碗筷不急……”周嬌芳本想問問墨賢的狀況,但見他低垂著頭,沒有搭話的興致,蓮花又在旁催著,就對墨安說:“今天不會做手術的,等打完了吊針,你和你媽晚上到我家吃飯。我回去給你爸燜罐烏骨雞湯,你晚上帶來就好。”
    “又麻煩舅媽你了,那……”墨安對蓮花說:“媽,你也跟舅媽回去吧,這裏下午沒什麽事,我看著吊針就好了。”
    “你去舅媽家裏睡一覺吧,晚上在這裏也是睡不好覺的。”周蓮花幹脆坐了下來說:“我在這裏陪著。弟妹,你等下打個電話給連勝,讓他下班了,來接我一起回家吃飯。”
    周嬌芳見周蓮花主意已定,態度堅決,也不好再客套,就順了蓮花的意思,同墨安一起離開了醫院。
    周蓮花等著墨安他們一出病房,就問墨賢:“墨安說你又要做手術,你自己想不想做呢?”
    “…唔…唔…”墨賢支支吾吾了好長時間,又抬起沒掛吊針的左手摸了摸毛發稀疏近乎禿頂的光頭,囁嚅著說:“嗯……我也不想的,如果我體格虛弱……但醫生又說囊腫抽取的手術不大,你知道的,我早幾年也在這裏做過一次…我…我還是…還是想再賭一次,看看我這全身的毛病是不是肝上的囊腫引起的?如果這次手術做了,肚子不痛不脹,那就是原來自己那裏的醫院沒給治好的緣故。他們根本沒找到病因就把我的膀胱給切了,害我掉一輩子的尿袋,我得找他們算賬去。如果還是老樣子,這…這就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不管有長多大的,我都不會讓他們開刀了。”
    “我不是不給你做,”周蓮花聽墨賢這悲涼的口吻,感覺也著實可憐,不由就起了一股惻隱之情。縱然隻是一夜的夫妻百日的恩情,也不能見死不救,阻止他開刀手術吧?
    想想墨賢年輕時,還是有過對自己好、對孩子也好的時候,並不是全都一無是處。
    他從來都沒見過父親,是個生不逢時、遭人唾棄的遺腹子。從小到老都無親人可依靠,無兄弟姐妹可商量,說起來也是一生坎坷,受盡人情冷暖看盡別人臉色的可憐之人。
    他自力更生,堅強剛毅,拚死拚活的打下過隻屬於墨家的鼎盛江山,他曾經也是墨家村裏屈指可數的英傑才俊,給周家也帶去過不少的榮譽和救濟……
    周蓮花終於想起墨蓉曾經跟她說過的話。
    墨蓉說:你經常教育我們上半夜想著自己,下半夜要想想別人,那你自己呢?你怎麽不去想想我爸年輕時候對你的好,總記恨他年老之後對你的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