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洞房花燭朝慵起(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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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詞曰:
    酒滿金樽月滿天,紅綃帳裏小燈前。
    並頭鸞鳳堪堪倚,交頸鴛鴦細細纏。
    思往事,幾流遷,平生遭際實應憐。
    從今了卻相思苦,願與郎君共百年。
    梨香院裏,張燈結彩。
    薛老娘今日大擺宴席,慶祝薛蟠納香菱為妾。
    薛蟠本以為有花轎進門、拜堂成親的戲碼,後來一問才發現他想多了。
    納妾不比娶妻,不能辦的太隆重。一般人家,不鄭重的,派個轎子抬進屋內就算完事了。像薛老娘這樣,邀請親朋好友們吃個飯,宣告兩人確定關係,已經算是認真的了。
    當時講究男女不同席,所以薛蟠在外麵桌上陪男客們喝酒看戲,而薛老娘帶著香菱,與寶釵、寶琴一起在屋裏招呼女客。
    薛蟠坐在主桌,身邊坐著賈寶玉、賈璉、賈珍、賈蓉、馮紫英、柳湘蓮、蔣玉菡幾人。薛老娘請了這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在台上表演,幾人一邊看戲一邊說笑,也算是其樂融融。
    看完一場戲,賈珍端起了酒杯,對薛蟠笑道:“蟠兄弟官運亨通,來京城短短幾月就升了三品金吾衛,論品級跟哥哥我相當了。今日又得了美妾,真可謂雙喜臨門。來,哥哥敬你一杯。”
    薛蟠心想我這個官位是有差使的,能隨時麵見皇帝老兒,可比你這個世襲的空頭爵位強得多了。更何況宮裏的元春姐姐,可是在琢磨著把你推出去,來平息皇帝對賈家的恨意呢。
    說起美妾,香菱模樣雖然不錯,但比起你賈珍的那位大大有名的兒媳婦秦可卿,還是要差上一截的。前世紅樓夢讀者們,經常為秦可卿還是薛寶琴,誰才是紅樓夢第一美人而爭論不休。現在薛寶琴我是能天天見著,秦可卿卻是無緣見上一麵,不知珍大哥是否願意給兄弟開開眼界?
    當然薛蟠肯定不能說這話,不然非得打起來不可。他笑道:“不敢跟珍大哥比。珍大哥的爵位可以蔭及子孫,比小弟卻是強得多了,以後還要靠珍大哥多多提攜。”
    “好說好說。”賈珍聽了這話似乎很高興,“咱們都是親戚,互相提攜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蟠兄弟前途無量,說不定我們日後都要仰仗你呢。”
    薛蟠心道你還不算太糊塗,還知道要仰仗我。可惜的是元春姐姐要找你的麻煩,我薛蟠也無能為力。
    旁邊賈寶玉聽著薛蟠跟賈珍互相吹捧,似乎有些不屑一顧。但今日是薛家做東,他也不好像平日一樣混在女客那邊跟姐妹們在一起。他拉了拉身邊蔣玉菡的衣袖,兩人低聲說起了悄悄話。
    薛蟠看到賈寶玉的小動作,也是有點頭疼。他心說你上次跟秦鍾勾搭,被你爹結結實實打了一頓,怎麽現在你還不長記性?
    按照你親姐姐的說法,賈家過幾年後就要完蛋,現在就算你去好好讀書科舉也是晚了。你就乖乖的在這賈府裏跟姐姐妹妹們隨便玩,算是最後享受幾年舒服日子,不是也挺好嗎?幹嘛非要跟這蔣玉菡勾勾搭搭?
    蔣玉菡是什麽人?是忠順王爺最喜歡的戲子,說不定還是王爺的男寵呢。現在賈家已經得罪了皇帝,你又去得罪太上皇最喜歡的王爺,是嫌賈家滅的不夠快嗎?
    不過薛蟠也不好出言阻止。雖然賈政之前給過薛蟠隨意管教賈寶玉的權力,但現在畢竟賈寶玉隻是在跟蔣玉菡說說悄悄話,還沒到違禮的那一步。薛蟠現在沒什麽話可說,隻能等他們真有不正常的苗頭時,再去教訓賈寶玉一頓。
    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麵子上,我才懶得管你這些破事呢,薛蟠想道。
    這時,薛老娘的丫環玉簫走了出來,對薛蟠道:“公子跟我進屋裏吧,太太找你與香菱喝酒呢。”
    這酒當然也不是所謂的交杯酒,那是娶妻才有的儀式。其實就是兩人碰下杯,各喝各的就完事了。薛蟠心裏暗歎這妾的地位果然不高,就跟個物件似的,婚姻大事搞得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他又想起了宮裏的賈元春。理論上講,她也算是皇帝老兒的妾,隻是古代君權大於一切,縱是皇帝的妾也比普通人家的正妻要尊貴得多。當她封了貴妃之後。賈母這位一品誥命見到親孫女還得跪拜行禮呢。
    不過,賈元春論地位雖然比香菱要尊貴得多,但論日子的舒服程度,卻是遠不如香菱了。
    薛蟠剛剛站起身來,想隨玉簫往屋裏去,卻被賈寶玉攔住了。
    賈寶玉認真地對薛蟠道:“蟠哥哥,香菱現在已經是正經姨娘,不是丫環了。以後,我們在外人麵前應當叫她甄姨娘,才顯得尊重些。”
    薛蟠聽了,心想你這話是跟玉簫說的吧,對我說幹什麽。隻是賈寶玉說的有理,他也就從善如流,對玉簫道:“寶兄弟說的對。玉簫,你就帶我去甄姨娘那裏吧。”
    玉簫點了點頭,帶著薛蟠進了屋裏。屋裏論人數比外麵還要多不少,賈母、王夫人、薛老娘、尤氏、寶釵、寶琴、黛玉、湘雲、三春、李紈、鳳姐都在,隻是薛蟠剛才心裏念著的秦可卿據說身體不適沒有前來。
    薛蟠先去拜見了賈母王夫人,之後就走到薛老娘身邊,看向坐在寶釵寶琴中間的香菱。
    香菱今天雖然沒有穿上鳳冠霞帔,也是一身紅衣,再經過寶釵寶琴精心打扮,確是豔光四射,將一桌的漂亮姑娘們都比了下去。她看見薛蟠來了,連忙起身,將手遞給了薛老娘。
    薛老娘一手拉著薛蟠,一手拉著香菱,笑道:“今天在老祖宗麵前,我做主將香菱給了蟠兒,以後她就如我親女兒一般,萬事有我給她做主。蟠兒,你與香菱也是多年的情分,以後斷不可委屈了她,不然老祖宗和我可都不饒你,知道了嗎?”
    賈母笑道:“對,對。蟠兒,世上如此標致的人兒可是難尋。今天你有了這個福分,可得好好珍惜著,不然我也不饒你。”
    薛蟠恭敬道:“老祖宗和娘的教誨,薛蟠銘記在心,日後定然不會有半分慢待香菱。”
    香菱聽了這話,臉色微紅,低了低頭,卻又很快抬起,看向薛蟠,含情脈脈。
    薛老娘笑道:“好,那你們兩個就喝了這杯酒,以後便是夫妻了。”
    薛蟠轉向香菱,兩人目光相對,各自一笑,碰了下杯子,將酒一飲而盡,就算成了夫妻。
    此時桌邊的姐妹們圍了過來,嘰嘰喳喳,亂作一團。
    探春和史湘雲一人扯著香菱一邊袖子,薛寶琴端了杯酒,笑道:“嫂子,我們敬你一杯。”也不待香菱答應,就要往香菱嘴裏灌。
    林黛玉拿了個酒壺,為薛蟠倒滿了酒,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淺淺一笑:“今天爹爹有事沒來,讓我代他祝蟠哥哥與香菱姐姐百年好合,白頭偕老。”說完,她喝了一口,將酒杯倒拿,示意已經飲盡。
    薛蟠看著林黛玉,心裏也為她能這樣開心的笑而高興,便道:“謝謝林姑父。妹妹放心,林姑父最近身子已經基本好了,估計我再給他調養幾天,就能去了病根。之後得空,我會常去江南拜見妹妹和林姑父,到時候你們可得好好招待我。”
    薛蟠說這話,其實是在暗示林黛玉早點跟林如海回江南得了,別在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久居。林黛玉顯然聽懂了薛蟠的暗示,笑道:“我會跟爹爹商量的。不管我回不回江南,蟠哥哥都是我們林家的貴客,爹爹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薛蟠心想莫非你還留戀這京城不成。但他知道林黛玉是個自己有主意的,不需要他去操心,便笑道:“妹妹自己有主意,我就不多說了。我也幹了這杯。”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時王熙鳳也端了杯酒來,笑道:“蟠兄弟今天大喜,我這個當表姐的也沒什麽表示,隻有敬你一杯,以後咱們可得多多走動。”說完自己幹了一大杯酒。
    薛蟠來京城之後,跟這位表姐接觸很少。他本人倒對鳳姐沒什麽意見,隻是妹妹薛寶釵似乎跟她有點不對付,連帶著他也很少跟鳳姐見麵。最近薛蟠升了官,估計鳳姐這是想來跟他攀攀親戚,套套近乎了。
    要是前幾天,鳳姐想跟他套近乎,薛蟠估計會與她熱心相交。但兩天前,賈元春跟他說計劃要把賈赦推出去背鍋。那賈赦可是鳳姐的公公,他若倒了黴,賈璉鳳姐兩人定會被牽連。所以現在薛蟠並不想跟她交往過密,免得日後動手時有心理負擔。
    雖是如此,人家來敬酒,薛蟠也不能不喝。他笑著答應了幾句,喝了酒,心想朱元璋有兩句詩說得好,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我今天跟你喝酒,接受你的祝福,但日後翻臉時我也不會留情就是了。
    喝了一圈酒,薛蟠已經有點微醺了。此時已經入夜,薛老娘出來主持,說小兩口已經等不及了,還是早些送入洞房為是。
    薛蟠香菱兩人勉強擺脫姐妹們的糾纏,由丫環們送進了薛蟠的小屋,裏麵已經點好了燈燭,顯然被精心布置了一番。
    丫環們告退,薛蟠關上了門,與香菱在桌前相對而坐。
    薛蟠看向香菱,隻見她粉麵微紅,星眸半展,襯得眉心一點胭脂痣愈發明豔。他笑道:“以後我該叫你香菱呢,還是甄姨娘呢?”
    香菱抿著嘴:“公子怎麽喜歡就怎麽叫,香菱都是可以的。”
    “你還是自稱香菱。”薛蟠笑道,“那以後我在外人麵前叫你甄姨娘,在自己人麵前還是叫你香菱,你看如何?”
    “香菱覺得很好。”
    “對了,你先去床上。”薛蟠指著香菱身後的拔步床道。
    香菱乖乖站起身,看向坐著不動的薛蟠,似乎在疑惑他怎麽不跟著一起上床。
    “你先去看看。”薛蟠笑道。
    香菱這才轉過身,拉開帷帳一看,愣了一下,再回頭看薛蟠時,眼裏的柔情仿佛要溢了出來。
    “這是我妹妹給你準備的鳳冠霞帔,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薛蟠笑道,“剛才在外麵穿不了,在這裏好歹也要穿上一回。你先去後屋換上衣服,咱們再來說話。”
    香菱換完衣服回來時,薛蟠早已從櫃子裏取出兩個連在一起的杯子,稱為“合巹杯”。他站起身來,向兩個杯子中都倒滿了酒,遞到香菱麵前,笑道:“咱們先各飲自己杯中的一半,之後再交換杯子,喝幹剩下的一半。”
    香菱含笑看著薛蟠,點了點頭。
    兩人喝完這交杯酒,又坐回桌前,相視一笑。
    薛蟠道:“現在時間還早,咱們來聊聊天吧。你說吧,想聊些什麽?”
    “那公子陪我來聊聊詩如何?上次跟公子學詩,我可是收獲很多呢。”
    “上次跟你說的打油詩你最好都忘了吧,我已經不寫那些了。”薛蟠笑道,“我最近決定,要苦練正經詩詞,省的以後在詩社被人笑話。你也是有資質的,咱們以後就一起找妹妹她們學詩,你看怎樣?”
    當然這話不全是真的。薛蟠確實是想要練正經詩,但他的目的隻是為了去討賈元春開心。
    香菱笑道:“隻要公子喜歡,香菱自是可以的。正經詩詞我之前私下也看過幾本書,知道一些作法呢。”
    “哦?那你可能已經比我強了。”薛蟠笑道,“聽妹妹說,你是個天生的詩人,之前那些打油詩真是耽誤你了。你說你看過正經詩詞,最喜歡哪首,說給我聽聽如何?”
    “香菱最喜歡的,是一首晏幾道的《鷓鴣天》: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香菱的聲音輕柔婉轉,加上這旖旎豔麗的詞句,令薛蟠不禁沉醉其間。
    香菱又輕聲道:“我最喜歡最後兩句,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香菱自從到了公子身邊以來,一直有身在夢中的感覺,公子知道嗎?”
    “那你這夢還要做一輩子呢。”薛蟠笑道,“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以後也會一直是我的人。”
    “香菱知道的。咱們趕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起來,還要去拜見太太呢。”
    “不急。”薛蟠笑道,“娘跟我說了,明天讓咱們睡個懶覺,不用急著去拜見。今天晚上,咱們的時間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