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忽悠準郡王

字數:6892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大明有點甜 !
    劉東是第一次麵見真正的皇帝。
    而朱見深在做太子時就遭遇過兩廢兩立,如此遭遇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算得上是個傳奇了。
    幼年的慘淡沉浮顯然在這位大明皇帝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雖然有著牛人朱重八遺傳的良好基因,讓他看起來高高大大,但卻越發顯得瘦削,顴骨突起,臉頰上似乎沒有半點肉,用形容枯槁來描繪絲毫不為過。
    若不是這個身份所帶來的震撼和壓力,劉東甚至認為他這模樣可以直接去扮演萬惡舊社會裏的勞苦長工,根本無須化妝。
    但朱見深的眼睛是明亮的。
    這種明亮是經曆過漫長黑暗所孕育出來的光芒,充滿著希望和力量,糅進了能讓人明顯感覺到的善良和悲憫,卻又因此多了幾分惆悵和彷徨。
    劉東有周太後壓陣,心裏那莫名的怯意很快就散了,他恭恭敬敬地跪拜在朱見深麵前:“啟稟陛下,小民發現這湯圓有問題。”
    此言一出,當真是如雷貫耳,除了周太後和紀淑妃,滿宮的所有人等莫不凜然而跪,伏頭而栗。
    劉健更是趕緊幾下爬到朱見深跟前:“陛下,犬子年幼無知……”
    朱見深眉頭一皺:“劉愛卿,讓他說完不成嗎?”
    劉健一聽,心裏暗暗叫苦,因為這內宮本來就早已鬧得不可開交,俗話說皇室無家事,任何一點變故都可能影響到整個大明帝國,劉東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該會讓多少人頭落地啊!
    朱見深轉而望著劉東:“劉東啊,你就大膽的講,有朕在,你爹嚇不到你!”
    劉東斜眼瞅見劉健身子在微微顫抖,顯然在恐懼什麽,而劉健原本是一個天塌下來當被蓋的人,他心裏一怔,忽然明白過來自己似乎太唐突太無知了。
    就算自己發現了湯圓有問題,也著實不應該現在當場提出來,這皇家宮闈之事,波譎雲詭,真若有人敢對太子下手,自己在他們麵前又算哪根蔥?
    但話已出口,不給個交代自己要如何圓場?
    朱見深自然也被驚到,臉上烏雲滾滾,似乎直待劉東講出真相就會霹靂大作,傾下瓢潑暴雨。
    “稟…稟陛下,是這樣的,我在湯圓中發現了魚骨,正是這魚骨卡住了太子殿下的喉嚨……“慌張間,劉東隻得如實陳述。
    此言一出,朱見深卻笑了,沒回話,卻先坐了下來。
    一身冷汗的劉健也鬆弛下來,趕緊對朱見深叩道:“聖上,犬子當真是無知,因此驚擾到皇上,微臣實屬罪該萬死!”
    朱見深啜了一口茶,擺手道:“都平身吧,劉東啊,朕不怪你,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縝密心思,確實難得,不過啊,以後說話要注意點方式,你可知道你一句有問題,可真是要嚇死很多人的!”
    劉東遲遲艾艾地站了起來:“我……我……”
    劉健雖氣不打一處來,卻也對劉東的表現感到欣慰,甚至超出了他的期望。
    在長子劉來夭折後,次子劉東便成了他的心頭肉,恨不能把自己一身學識盡數傳授與他。
    身為薛瑄高徒,他的教育理念亦遵循篤實踐履之宗旨,雖劉東年少頑劣,卻也是慈威並舉,且寵多於罰,言傳身教多於固室窮讀。
    他盡量把情緒端穩下來,對著劉東正色道:“東兒,聖上寬宥你如此妄言,概念在你年幼無知,為父也有責任……你可知這湯圓叫什麽嗎?”
    “不知道……”
    此時,紀淑妃親自攙扶著周太後走了過來,早有小太監搬了椅子放在朱見深座旁,周太後一落座便對朱見深和劉健嗔道:”你們啊,在孩子麵前也總是端著架子,孩子不知道就教他知道不就好了?“
    轉而笑吟吟地對劉東說道:“劉東啊,來,婆婆告訴你,這湯圓啊,本就叫魚骨福丸,這魚骨乃是東海文福魚之脊骨(類似三文魚類),經大火蒸製後軟糯滋牙,食之可強骨壯髓,清神明目,正好昨日見清(福王朱見清)給婆婆送來一條新鮮的文福魚,婆婆就叫後房做了這魚骨福丸,可能是因為婆婆催得急了點,這魚骨顯然還沒完全蒸爛,所以你說有問題也是對的,都怪婆婆,明明祐樘都已經進學房了,偏偏還要叫過來,以至遭此大厄。“
    經周太後這麽一解釋,劉東恍然大悟,趕緊又跪了下去:“實屬劉東愚昧無知!”
    朱祐樘立在後麵善解人意地安慰起自己的祖母來:”皇祖母如此關愛祐樘,這怎麽能怪到皇祖母身上?隻怪祐樘自己心急了點,吃得太快……父皇,你可別責罰他人……“
    朱見深寵溺不已地看著朱祐樘:“你能有此心胸,父皇可真是高興得很呢!其他人當屬無罪,唯有那主廚卻還是要打一頓板子才是,因為此亦是瀆職之罪啊!好了,就這樣了,劉健啊,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帶太子繼續早讀吧,朕也該準備上朝了,不過在朕早朝之後,你來朕書房一趟,朕有事要與你好好談談。”
    劉健拉著劉東恭恭敬敬地三叩首後倒退著走出了清寧宮,帶著跟出來的朱祐樘在兩個小太監的陪護下返回了東宮學房。
    而清寧宮裏,朱見深卻沒有立馬離開,而是讓紀淑妃仔細講了一下劉東施救的詳細過程。
    直聽得他額頭冷汗直冒,聽完後他喃喃自語道:“這還真是奇了,莫非這孩子就是朕夢裏的護國神帥嗎?”
    紀淑妃掏出手帕溫柔地給他蘸著汗水:“陛下這樣一說,臣妾倒也似曾有過同樣的夢,看來咱們的孩兒,當真是冥冥中有祖宗保佑。”
    周太後點點頭:“說得沒錯,哀家第一眼瞧這孩子,就覺得頗有眼緣,見深呐,淑妃已認他為義子,也就是哀家的義孫,自然也就是你的義子,往後可要好生栽培他,幼小的年紀就有如此膽色和氣度,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啊!”
    朱見深微微一笑:“母後一向慧眼如炬,孩兒知道了!孩兒要早朝了,今日怕是事情更多,就不能多陪母後了,淑妃,你就留在這裏,替朕多陪母後聊聊天解解悶吧!”
    周太後站了起來,撫摸著朱見深的臉龐:“孩子,大明家大業大,雖說祖訓後宮不得幹政,但母後還是要把近賢臣,遠小人這句話送給你,別以為哀家老態龍鍾不知窗外事,你搞成現在這副模樣,哀家可是很生氣的。”
    朱見深臉色一紅,訕笑道:“母後的話,孩兒自當銘記於心……孩兒先告辭了……”
    說完,披頭散發的朱見深就像逃也似地從清寧宮溜了出去。
    周太後望著他的背影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淑妃啊,看來福王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啊,你看看他,連在哀家麵前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也不知那萬貞兒到底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唉!”
    紀淑妃自然不敢妄言什麽,隻得婉言相勸:“陛下他自有分寸的,母後就不必過於操心了。”
    “分寸?他能有什麽分寸?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你入宮也快一個多月了,他什麽時候去看過你?”周太後氣不打一處來:“合著這麽多嬪妃,就那萬貞兒入得了他的眼睛!”
    紀淑妃自是尷尬,心地良善與世無爭的她低頭道:“母後息怒,隻要陛下高興,臣妾是絕無半點怨言的。”
    周太後無奈地看著她:“唉,你呀,就是心腸太好了,但你要知道,這是皇家,你不為你自己考慮,總得為祐樘考慮吧?哀家一直想把你扶正,你倒好,總是有理由推脫,合著讓萬貞兒當上皇後,你就安心了不是?”
    紀淑妃趕緊跪下:“母後,臣妾出身卑微,能成為貴妃已經誠惶誠恐了,這要做皇後,臣妾自認還不夠資格。”
    “自古皇家都是母以子貴,現在祐樘是太子,你做皇後名正言順,若你都沒資格,整個後宮誰還有資格?”
    周太後一聽越發氣上心頭,跌坐回椅子裏,兩位貼身侍女趕緊給她揉起胸口來。
    紀淑妃心亂如麻,她是真的不想做什麽皇後。
    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坐上了皇後之位,恐怕也敵不過那萬貴妃,反倒會給自己和太子帶來莫大的麻煩和危險。
    畢竟自己隻是個被俘的土司之女,無論宮內宮外,自己都孤苦無依,不像那萬貴妃,內有陛下專寵,外有萬安等權貴外戚助陣,而自己僅有的屏障,便隻是那個好不容易苟活下來的兒子朱祐樘,而且雖然他現在被立為了太子,但遠遠還沒有脫離危險的陰影。
    她知道自己沒有其它辦法,唯一的辦法便隻有等,等著朱祐樘長大,等著他成為大明皇帝的那一天。
    而等待無疑是最漫長最折磨人的。
    但善良的紀淑妃想不到的是,上天連給她等待的機會都想要褫奪。
    ……
    東宮學房。
    朱祐樘無疑是學生中最胖的一個。
    雖然他是太子,在學房裏顯然沒有特別的待遇,和所有學生一樣,都端坐在硬邦邦冷冰冰的木板凳上,捏著毛筆的手指凍得如同剛從土裏拔出的紅蘿卜,一邊不停地吸著鼻涕,一邊認認真真地譽寫著劉健交代的作業。
    劉東卻掂著毛筆發愣,因為他寫的毛筆字實在是拿不出手。
    而劉健在講解完《過秦論》便讓一眾學生以《論過秦論》為題寫一篇自己的見解和心得,這對於劉東來講無異於趕鴨子上架。
    提筆半天,別人都埋頭疾筆沙沙,就連最小的朱祐樘都快寫滿半張紙了,他卻半字未落。
    劉健布置完作業後就趕去朱見深的書房麵聖了,因此劉東才有喘息的時間。
    “喂,你叫啥?”
    劉東用筆頭捅了捅自己座位旁邊一個大致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皇家貴公子。
    “我叫朱祐樬,怎麽了?”
    朱祐樬?劉東腦子裏一轉,對老朱家頗有研究的他一下就回過神來:這不就是周太後所說的那位福王朱見清的兒子嗎?
    十歲就受封為泰安郡王,在位五十五年,一口氣活到了嘉靖年間,可謂是朱重八子孫中真正享受到了齊人之福的幸運家夥。
    “哪個啥,你能不能幫我譽寫一份?”劉東厚顏無恥地說道。
    “憑什麽?”朱祐樬顯然不幹。
    “嘿嘿,因為我會算命,而且早就算到你今天一定會幫我代寫作業。”
    劉東很是氣定神閑地說道。
    “喲嗬,有點意思!”朱祐樬把筆一擱:“你今天要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瞧我不告訴你爹打爛你另一隻手!”
    “哎,小聲點啦,讓別人聽見可就不靈咯!”
    “切,天機不可泄露是吧?”
    朱祐樬白眼一翻,露出一種打量街頭神棍般的鄙夷眼神。
    “嘖,你還真說對了!”
    劉東一把湊到根本毫無準備的朱祐樬耳旁嘀咕了幾句。
    朱祐樬一聽目瞪口呆:“當真?”
    “當真!”
    朱祐樬狐疑地再次打量了劉東一眼:“若沒應驗呢?”
    “要不應驗,你找人把我綁到泰山上扔下去!”
    朱祐樬將信將疑道:“還真是邪了門了,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原來劉東告訴他的,正是朱祐樬將被封為泰安郡王的事,而此事對於當前的朱祐樬來講,自然是一無所知的。
    雖然王子受封是很正常的事情。
    朱祐樬也知道當今皇上很喜歡自己,畢竟在他還沒得到太子之前,自己身為他的大侄兒,可是陪他打發了不少鬱悶的時光。
    但隻是大明這麽大,誰知道自己的封地會在哪?
    而劉東卻言之鑿鑿地說是在泰安,而且說自己會一直安享富貴終老,這無論如何都顯得太過神奇,更是讓朱祐樬莫名興奮。
    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爺高興啊!
    十歲就能做有封地的郡王,那可真是天王老子都管不到了,安逸啊!
    他飛快地一把抓過劉東桌上的紙,提起筆就開始寫起來,頭也不抬道:“你就不怕你爹發現筆跡不是你的?”
    劉東一臉無謂地攤開手:“不就是再打一次嘛,早習慣了!”
    朱祐樬奮筆疾書,卻一邊搖頭:“實在是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