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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亦真，這個世界不是按照你設想的那樣運行的。比如，你斬釘截鐵地宣布，你絕不允許章家人帶許航去醫院做親子鑒定。你絕不允許在未得到秦月的消息之前，在許航未成年之前，任何人告訴他有關的事。事實上呢？人家帶走許航的當天就去醫院抽了血。不管有沒有秦月的消息，一旦章洋與其父母獲知你與秦月的關係，他們想怎麽告訴許航就怎麽告訴許航，無論章洋與許航有沒有血緣關係。但願吾兒愚與魯，無憂無慮到公卿。你要許航一輩子無憂無慮？我勸你趁早放棄幻想。另外，關於聯係前女友一事，我就不聽你的教唆了。以後也請不要再提起此事。你的朋友，淩雲。”
    我有些困難地看著屏幕上的白紙黑字，在我麵前漂浮。
    我走到窗前，外麵還有一些燈光沒熄，夜空卻暗沉沉的漆黑一片。可能是被雨雲遮擋了星月的光芒。我走出房門，客廳裏的壁燈發出幽暗的光。我推門走進許航的房間。
    他的小臉，在夢中顯得那麽恬靜，似乎在做著一個美夢，嘴角帶著微微的笑。許航，外婆說你一刻也離不開我，或許是真的。可是，我又能離開你嗎？從此不再能每天清早得到你的擁抱，夜晚有機會親吻你的額頭。從此不再能時時聽到你清脆的聲音，甜甜地叫我媽媽？
    外婆說，我的年紀不小了。她又說，她還以為我要當個聖人，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她的身體不好，她希望我能優先好好照顧她。她不相信僅憑我一個人的力量，能做到既照顧好你，又照顧好她。
    我對別人說我有未婚夫。小乙，我能向你問出這麽冒昧的問題嗎？我自己能做得出這樣的事嗎？如果你願意，即使你願意，我能罔顧自己的內心，與你成為現實中的夫妻嗎？僅僅是為了能照顧好我的母親與許航？我怎麽能這樣隻為自己考慮，不顧你的個人意願？我怎麽能問得出口這樣得問題。
    如果秦月沒有說謊，章洋真的是許航的生父，而章家人已經打電話給許航的學校請假一周，要帶他去北京。那就意味著，我與許航的分離，會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了。
    我覺得自己的心髒忽然有些承受不住這一句一句的自言自語。可是，我又無法否認淩雲信中對我說的每一字每一句。淩雲的嘲諷語氣並沒有讓我太難過。他說的沒錯啊，這個世界不是按照我設想的那樣運行。
    六年多來，我媽媽都從來沒想過告訴我秦月對她說的話。她不和我商量，私自聯係章洋，往章洋辦公室定期寄送許航的照片。還有，她與許航外公，特意托關係安排我進了陽光地產。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背著我靜悄悄地發生的。在每一天看似平靜的生活裏，在我與許航互相陪伴互相依賴的日子裏，何曾有人對我提過半句？從我媽媽不告訴我她所知道的真相，到章洋一周前出現，幾天之內會見我和許航，然後章家父母從北京趕來，哄騙許航抽血，再到陸致成極力促使我帶許航去他家參加“同事聚會”，協助章洋與其父母與我的談判。這所有的人，就好像提前商量過了一樣，狠狠拉住我和許航的手，將我們用力向東西兩邊撕扯開。
    隻有我一個人，傻傻地被蒙在了鼓裏。一瞬間就要去麵臨和許航的分離。
    可悲嗎？
    我還口口聲聲對我媽媽說，有一個人，我喜歡他，他也對我頗為有意。是真的嗎？還是章家人本來與他就是親朋至交，章洋因為被我媽媽來信勒索，又看到我處心積慮地進入了陽光地產，一副要來糾纏不清的樣子，所以與陸致成商量了一番，火速趕來臨江，不費吹灰之力便引我上鉤，見到許航，抽血檢查，一氣嗬成。如果許航真是章洋的兒子，立即帶走，不再受我這種女人的影響。如果不是，也揮揮手不用帶走一片雲彩。
    是這樣的嗎？應該是這樣的吧。
    可是為什麽，陸致成他還要向我道歉？還要來同情我？隻是因為他的良心不安？如果他的良心真的不安的話，為什麽不索性將他對我連哄帶騙，說什麽同事聚會，讓我親自送許航去見章洋的事也一並道歉了？豈不是更能維護他的好人形象？
    我該怎麽辦？許航走後，我還要在陽光地產工作下去嗎？
    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木木的，大腦好象不再能思考和反應。手機屏幕上，有它自動編輯生成的一行話。
    “陸致成，今晚你又一次向我道歉，說你的話曾經傷害了我。其實沒有，因為人無法否定事實。即使嘴上不說，人們心中也是那麽想的，你隻不過比較誠實，實話實說了而已。你真正應該向我道歉的，是你假借同事聚會的由頭，哄騙我傻乎乎地帶上許航，最終促成了許航與我的分離。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雖然我沒有任何權利說什麽原諒不原諒的話，但我可以在我自己的心裏，做出這樣的決定。”
    有一滴淚，滴在了手機屏幕上。我的手指，停在發送鍵上。淩雲不久前還告誡過我，不要擅自揣摩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可是，我不願意自始至終做那樣一個善解人意、原諒所有人的人。
    難道我不該告訴陸致成嗎？難道我不該告訴他，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所以請他停止再那樣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讓我沉醉在那樣的目光裏。讓我每當看見他那樣的目光，轉而想起我和許航的分離，是他全程參與協助的，讓我再心痛難當？
    不，我一定要告訴他。為了我們將來的生活，我必須在陽光地產堅持工作下去。所以，我希望能掃清這個最大的障礙。我希望他，永遠不要再來煩我。
    當然，我也永遠不會再有機會去麻煩他了吧。
    我按下了發送鍵，抹去了屏幕上的那滴眼淚。
    它在手機屏上，留下了一行長長的足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