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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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遇戀
    我的父親是聞名全國的名醫,尚坤。
    我的母親是已經亡國的公主,安布羅絲真。
    我還有個妹妹,活潑乖巧。
    我從小就生活在山林中,沒有鄰居,沒有吵架,沒有戰爭。
    母親是個溫柔的女性,雖然是個亡國公主,但,她看得開。
    她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雪的女人,變成洗衣做飯的好手。
    父親是個嚴肅的人,但,時常看著母親發呆,傻笑。
    父親喜歡看母親做飯,母親洗衣,喜歡看母親做任何事。但,他有一樣非常不喜歡,他不喜歡母親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即使我隻是母親的親生兒子。
    所以,待我長到十五歲時,我被放逐了。
    “你長大了,自己出去闖闖吧。”父親一臉深思,深邃的目光盯著我,“每年隻能回來一次!”
    “不,我舍不得,他還這麽小。”母親護住我,淚水說流就流,“我不要。”
    “真,他很大了!”他歎氣地看著自己的妻子,他無法對她板著臉,“不要這麽護著他嘛。”
    真抿嘴,閉上眼,片刻,睜開,“坤,他每年要回來五次。”
    “二次。”
    “四次!”
    “二次。”
    “三次!”
    “成交。”
    我就這樣被趕出門了,其實,對於父親的冷淡,我一直都很清楚,他是嫉妒我。
    我笑著打包行李,臨走時,母親塞給我很多外人視之為瑰寶的東西,囑咐我要小心,可以的話,她還想三年後我能給她帶回一位漂亮的媳婦。
    我僅是笑著點頭,妹妹跑來,水汪汪的大眼睛透露著不舍,“哥哥,也帶我一起走吧。”
    我很想點頭,然父親淩厲的目光還是讓我把話咽了下去,我蹲下身,抱住剛剛滿八歲的妹妹,點了下她的小鼻子,“真心,哥哥過節時會回來看你的。”
    “我不要。”她蠻橫地抱住我的脖頸,臉磨蹭著我的衣服,“哥哥走了,我就見不到哥哥溫柔的笑了。”
    我摸著她的頭,抬起她的眼,與她對視,“傻瓜,看娘不是一樣的。”
    “娘總是被爹霸占著。”她撅起紅嘟嘟的可愛小嘴,看都不看身後一臉慚愧的母親。
    而父親依舊麵不改色,從我手上抱過妹妹,“真心,你不喜歡爹嗎?”
    妹妹是個會看臉色的人,所以,當父親問她這個問題時,她通常會回答,“是誰說的!我是最喜歡爹的了。”
    然而,今日,她不看爹,隻是可憐地看著我,祈求我能把她抱回來。
    “乖,哥哥走了。”我的心正在一點點傾斜,我隻好快速背好行囊。
    我快步的走著,身後妹妹的哭叫聲似有魔力,一直伴隨著風向,跟著我,直到三天後,我終於擺脫心中小小的愧疚。
    外麵的世界很大,也很漂亮。
    我的醫術沿承尚坤,自然不會差,所以,我幫助了很多的人。
    他們大多數是普通人家,會給我幾個銅板,我會收,對於他們,心會安,對於我,夠溫飽。
    在外漂泊的頭一年,我很不習慣,我很想妹妹,想娘,也想我那個嫉妒我的爹,然,我沒有回去。
    想,能控製,就像吃飯睡覺一般。
    父親說過,他就是要鍛煉我,所以,我更不能讓他看扁。
    在外漂泊的第二年,我漸漸有了些名氣,雖不若尚坤,但也能擠上全國名醫榜了。
    對於這些虛名,其實我是不怎麽在乎的,我隻是想讓父親能知道我沒有在瞎混,讓母親知道我仍安好。因為,至此,我從未回去過,一封家書也未寫過。
    不是我狠心,而是如果一回去,便不再想出去了,畢竟,我也隻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
    我的醫術到底到了什麽程度,無人知曉,甚至父親。
    我從小就有天賦,父親對於我這一點,他沒有驚訝,也沒有歡喜,甚至有些火大,因為母親很高興我的才能。
    雖然天賦異稟,但我很低調,不是很張露,對於那些奇難雜症,能避則避。
    可是,不能就此斷定我是個心冷的人,我會定期義診,讓那些沒錢的人可以看病,而那些奇難雜症都被以為是簡單小病。
    出門時,我算是個小小大人,麵相稚嫩,心智簡單。
    而在外的時間裏,基本上,我還是沒有多大改變,喜歡笑,喜歡看可愛的小妹妹,沒事時,喜歡盯著天空想著母親和妹妹。
    成不成熟,長不長大,對於我,沒有太多的概念,隻是一味的覺得生活如此便好了。
    突然有一天,一個小姑娘握著一大束小黃花,癡癡地看著我。
    “尚大哥,謝謝你救了我爹。”她把花遞給我,眼睛始終呈現迷蒙狀態。
    我把手放在她的額上,試了下溫度,正常,覺得奇怪,“你沒有發燒,怎麽臉會這麽紅啊。”
    此時是晚秋,風吹個不停,陽光也沒有最初的溫度,她應該不是中暑的吧。
    誰知我的問語一出,她的臉更是紅,但她的手仍是堅持擺在我的胸前,執意要我接受那束花,所以,我收了。
    “尚大哥,我沒有生病。”
    我微笑,她本人沒有任何疼痛就好,我轉身,欲走,她拉住我。
    “還有什麽事?”
    她低頭,欲言又止,良久,她紅撲撲的臉蛋抬起,明亮的眼睛閃著光芒,“尚大哥,你的笑真好看。”
    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向是好看的,要不然,母親不會那麽黏我,父親不會那麽嫉妒我。
    “謝謝你的誇獎。”她此時像極了真心,我那可愛的妹妹,現在不知長成啥樣了。
    “你沒有收診金,你是個好人。”
    我仍是微笑點頭,期待她的下文。
    “所以,我想嫁給你。”
    我一怔,從來沒想過她這個舉動,我輕輕扯下她的手,低聲問,“為什麽?”
    她的眼神清澈,羞怯地笑著,“我喜歡你,因為你不收錢救治好了爹,因為你的笑容很好看。”
    原來如此簡單,喜歡一個人,真的會這麽簡單嗎?
    換言之,如果我要收她家的錢,又或許,我沒有笑,她就不會喜歡我了。
    “如果,我要收你的錢呢?”我板著臉,聲音冷硬,眼神銳利。
    果然,她呆愣半天,眼中水霧漸起,她搶回給我的小黃花,轉身,用力向前奔。
    奔了不到兩丈的距離,她轉身,大聲喊,“你不是好人,你是壞人,我不喜歡你了!”
    喜歡,收放自如,我微笑,點頭,轉身,繼續雲遊。
    今日,是我十八歲的生辰。
    這已經是我一個人度過的第三個生日了。
    雖然我不是很在乎這種外在形式的東西,但,今天這個日子,還是我一年中最想回家的日子。
    今日的天氣一直灰蒙蒙的,就像比擬我的心情,所以,這一整天,我都沒有笑,也沒有出去找活幹,隻是懶懶地呆在客棧的窗邊,看著來來往往匆匆而過的行人。
    終於,老天他憋不住了,在傍晚時分,磅礴大雨,淅瀝而下。
    本來,這一天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我還會像往常一樣,一早起來,繼續雲遊。
    然,那個嬌小的身影直直地走進了我的視線,我的眼,不由自主地跟著她。
    雨很大,行人幾乎沒有,而她就那樣毫無遮蔽物的走著,不能說是走,而是慢慢踱著步子。
    她的衣物淩亂,她的臉部大部分被她的長發遮住,她邊走邊笑。
    如果是這樣的一個小姑娘,或許我會認為是和家長吵架了而跑出來的,那麽,我會一笑置之,隨後,臥鋪而眠,沒有一絲想法。
    然,她的手心不住地往下流著深紅色的鮮血,隨著雨水的衝刷,稀鬆卻不斷。她的嘴角也滿是血絲,而她竟是笑著的。
    當我看到她就這樣一幅淒慘卻詭異的模樣闖進我的視線時,我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著,好疼,卻又覺得異常的興奮。
    她似乎感覺到我的視線,她仰頭,與我對視。
    那是怎樣一雙眼呢?深黑的眸子沒有一絲光亮,仿佛是鄰國盛產的木偶娃娃,華美卻死寂。
    她對我笑著,可是我卻渾身發抖的厲害,我生平第一次覺得害怕,然,害怕什麽呢?
    她不再看我,繼續在雨中漫步著,任由鮮血外流,任由雨水衝刷。
    我的心很痛,我突然非常想見母親,非常想見妹妹,還有那個討人厭的父親。
    腦中一個激靈,我拿起行囊,快速結賬,撐著油紙傘,默默地跟著小女孩。
    我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要在這個夜晚跟著個陌生的孩子,但是,我就是跟著她了。
    她的血仍在淌著,我想上前,然,她周圍的氣息讓我明白,現在她隻想一個人。
    跟著她走了三條街,終於,雨停了,她倒了。
    我上前,默默地為她包紮好手掌,她沒有拒絕,隻是看著我,不說一句話。
    我也不說話,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
    雨後的月亮特別園,特別明亮,她仰著眼,麵無表情,看著月光,而我,側著臉,看著她。
    濕潤的發絲緊緊貼著她的麵頰,她的長相,我看不清。然,她的眸中深深的渴望,卻如把利劍,刺進我的心窩中。
    她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為何會有讓人心會滴血的渴望呢?到底是為什麽?
    我不知作何反應,畢竟我也隻是個剛滿十八的稚嫩少年,對於人情世故,對於言語慰問,我一概不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笑。母親說,我的笑是天下最好的良藥,能治愈人的心傷,能撫慰人的心痛。
    烏雲隱去了明月,她收回眼,轉身,對著我,而我,保持我的笑,看著她。
    她的眉頭微皺,我很想伸手為她撫平,可最終,我沒有伸手,她警備的眼,讓我不敢碰她。
    我們都不說話,可我感覺她的眼中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對象不是我,她要述說的對象不是我。
    意識到這層,我突然覺得喪氣,我從背囊中拿出幹糧,是兩個白麵饅頭,遞給她一個。
    她還是看著我,不收,可她的肚子,適時地響了。
    可她還是不拿,我無奈,隻好親自喂到她的嘴邊,散落的頭發遮擋著她的唇,我伸出手,想撥開他們。
    她退後,不讓我碰到她。
    “吃吧,你餓了。”終於,我開口,而她的肚子也配合地在我講完這句話後響了。
    她還是不動,我想到了一層意思,雖然心疼,但還是做了。
    我把饅頭放在地上,我退後幾步,說,“吃吧。”
    果然,她的動作飛快,我一眨眼,饅頭已經剩了半顆。
    看她吃饅頭的樣子,就像是餓了很久的小狗,快速啃著眼前的食物,我感覺她不想吃,但是她生存的本能讓她做出本能的反應,因為,她的眼,仍是死寂。
    我突然覺得剛才看月亮的那個她,才是真正的她,而此人,不過是個活死人罷了。
    “慢些吃。”我再次坐在她的身旁,她不理我,繼續吃著東西。
    剛才我為她包紮手掌時,探了她的脈搏,她的一切正常,可是,她傷痕累累的手臂,手掌,脖頸,或者身體某些部位還有,讓我不知所措。
    “手還疼嗎?”
    饅頭已經吃完,她靠在牆壁上,寬鬆的領口下垂,我心悸。
    她裏麵未穿半件襯衣,一道宛如蚯蚓的疤痕栩栩如生般呈現在我眼前。
    我渾身寒流亂竄,我握緊雙拳,發現我笑不出來了,我脫下自己的外衣,套在她的身上,她沒有拒絕,我感到欣慰。
    “還疼嗎?”不知為何,看著她麵無表情的臉,腦中卻出現她痛苦萬分的樣子。
    她笑,瘋狂的笑,用她殘破的手掌裹住我的拳,“還疼,啊。”
    我認識字,讀過書,知曉很多語句,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時的心情,我的拳發燙,因為她的包裹。
    我想起了那個小姑娘,說喜歡我的小姑娘。
    她看著我會臉紅,會發燙,她說她喜歡我,而此時的我,感覺全身熱騰騰的,臉更是燥得非常。
    我喜歡眼前這個沒有成年的小姑娘?
    或許是久見我不語,她撇開頭,隨意盯著一個方向,發呆。
    “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辰。”這是我第一次對外人說起我的事,雖然突兀,但我就是想對她說。
    她長長的睫毛搭落,遮蓋住她深黑色的眼眸,她的唇翹起一邊,包紮著的手在潮濕的地上隨意亂畫著。
    我竟有些失望,我本就應知道她不會有什麽反應的,可是,心裏還是落魄。
    “我叫尚真星。”
    她還是沒有再說一句話,仍然觸碰著地上的汙水。
    我畢竟是個毛頭小夥,所以,強大的自尊心讓我站起身子,想走。
    她還是靜默,我心急,我背過身,慢慢地走著。
    “死丫頭,竟敢跑出來,看我不打死你!”一個蒼老的聲音打破我的思緒。
    我回過身,看到一個臉上帶著狹長疤痕的男人拎起她,狠抽了她兩個巴掌。
    我立刻走上前,但,她的眼如利劍般刺向我的心髒部位,使我動彈不得。
    “別以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就會那麽輕鬆地放過你。”男人把她扛在肩上,淫笑道,“你,最好乖乖的。”
    我是會武功的,到底是什麽程度,隻有父親知道,因為,除了他,我從未與他人動手過。
    我出手了,她落到我的懷裏。
    下一刻,男人一掌劈在我的背上,鮮血立刻湧出,但抱她的手,我沒有鬆。
    我是個大夫,所以我知道這一掌有多厲害,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放開我。”她不看我,隻是盯著緊追不舍的男人。
    我依然快速的跑著,手卻更緊。
    她把臉埋進我的胸中,一股溫熱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我的皮膚中,我知道,她哭了。
    男人與我的距離越來越近,我知道,我根本跑不掉了。
    正當我苦惱該如何應變時,我被襲擊了。
    我停下腳步,傻傻地看著仍咬住我手腕的她,不解。
    她的力道很重,牙已入肉,鮮血直流。
    男人追來,看到她的舉動,似乎很滿意,環臂抱胸,看著好戲。
    她終於放開我,而我,甚至感覺不到疼痛,隻有不解。
    “他的血不好喝,走吧,師傅。”對於此時呆愣的我,她很輕鬆地跳出我的懷,奔到男人身邊,牽起他的手。
    “需不需要師傅殺了他。”
    她不看我,而我,似乎還能看到她眼中的水霧朦朧。
    “師傅不是要好好疼我的嗎,快走吧。”
    她的表情,我看不到了,隻是,她的聲音,讓我很難受。
    我癱軟在地,看著我血肉模糊的手腕,想到底是怎麽了?
    她和那個男人走了,似乎就像從未出現過般。
    因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長相。
    我是名大夫,我知道許多藥材的用途,所以,我吃了些藥。
    自那日之後,我在那個地方呆了兩個月,但,她真的就像是個夢幻,毫無音信。
    我告訴自己,不應該沉淪,我依然想起最初喜歡我的那個姑娘。
    喜歡,收放自如,而我,應該也可以。
    可是,遊蕩了近一年,我的腦中依然有那個模糊的身影。
    所以,我吃了些藥,又是一年,部分記憶,我已然忘掉。
    那些藥材的價值真的不是假的,她漸漸走了,脫離了我的生活,脫離了我的思想,慢慢地,我又回到了那個單純的我。
    某天,當我看到一個小女孩因為走失而大哭時,我突然意識到,我真的很想母親,很想父親,很想妹妹。
    我已經是二十有幾的人了,應該做個負責任的男人,我不應該傷了母親的心。所以,這次,我決定回去看看親人。
    出乎意料,回程的路,竟然走得異常順利,我原本就是個不太記路的人,經常迷路,而這次的行程,在腦中卻異常清晰。
    我笑了,原來我一開始就在想著回家的路啊,所以才沒空記別的路。
    這日,天氣突然變臉,原先的烈日高陽,轉眼卻已雷聲鳴鳴,雨水刷刷地往下落。
    我原來的興致立刻降低,不知為何,每到這種天氣,心總是一陣一陣的疼,但是,又沒有任何毛病。
    我隨意找了間茶館,坐下,喝著淡茶,等雨停。
    路上的行人很少,隨著雨水的落大,人更是沒有了。
    而我,舉著杯,看著朦朧的街道,心中突然祈求出現一個身影,我搖搖頭,捏了捏眉頭,告訴自己,快到家了。
    “快看啊,下這麽大的雨,那個孩子還在外麵瞎逛。”
    小二的話,讓我的視線再次投入到那綿綿細雨之中,果然,一道瘦小的身子,正逐漸清晰地走近我的眼中。
    她,發絲蒙麵;她,衣衫襤褸;她,身無長物;她,靜默直走。
    我的手不知何時放在我的胸口,它此刻的跳動比平常快速,快速的讓我以為我自己真的得了什麽病,可是我知道,我沒有病。
    我叫了小二,算清賬單,拎起自己的背囊,撐起雨傘,跟隨著她。
    為何要跟隨,原因誰可知呢?
    走了一段路,她回身,看著我。
    她的眼中,我感覺到熟悉,我快步上前,把她擋在我的傘下。
    她不拒絕,也不說話,繼續向前走。
    我和她,就如此,走到天黑,走到雨停,走到哪兒,我不知道。
    我和她,走到一個山坡,四下無房屋,隻有兩三棵大樹。
    她走出我的傘,靠著一棵樹,坐下,仰頭,看著濕潤卻清明的月色。
    我仍是跟隨,坐在她的身邊。
    我已經是二十一歲的成年男子了,雖然有時候很幼稚,但,正常來說,我還是個大人了。可是,為何要跟著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原因是什麽呢?看著她的側麵,一片黑色的側麵,我尋不到答案。
    “今天,我殺了人。”
    她開口了,我隻注意了她開口和我講話了,而她的內容,我似乎一點訝異也沒有,似乎,她殺人是理所當然。
    “那個人,一定是該殺。”對於一個人的生死,我從未作出過評判,然,今日,我卻對一個從未謀麵的人作了判定。
    她沒有看我,依然盯著月光,歎著氣,手卻在發抖。
    我拉過她的手,赫然發現讓我心驚的畫麵,她的手掌,竟是一道道劃紋組成!
    “你,”她的眼中終於出現另外一種神情,“你沒見過?”
    我生氣,立刻從包裏拿出藥為她塗抹,“我怎麽會看到這個,會有哪個正常人把手弄成這樣還不治療的!”
    她的眼轉為冷,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然後,拉起我右手的衣袖,露出手腕。
    “你,不記得了?”她的聲音很脆,隱約可以感到其中的不安。
    被她那樣的看著,我感到很愧疚,可是為什麽愧疚,不知道。
    “你說這個牙印啊,我忘了。”
    她放下,站起身子,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寂靜寒冷。
    “失憶!”她大笑轉身,埋在光影之下的她,我看不清楚,“可是,為什麽不讓我一起失憶呢?”
    我想站起來,她製止,她用她的腳踩住我的衣擺,我隻能坐立在那,仰頭看著她,“我沒有失憶,我叫尚真星。”
    “原來,原來隻是忘了我。”她止住笑,用破爛的衣袖抱住自己,蹲下,將自己的頭埋在雙膝之中。
    我無措,想把她擁入懷中,可是,她抗拒。
    她抬起臉,仍是隻露小部分的臉,我沒有看見她的淚,隻看見她上揚的唇。
    “你以為我會哭嗎?”
    我點頭。
    “我從未為了別人哭,我也不允許我為別人哭。”
    “那就好。”這句話包含多少意思,我不想管,隻要她不哭就好了。
    她重新坐在我的身側,笑著靠在我的肩上。
    “大哥哥,你的親人呢?”
    聽到她這麽叫,讓我一時沒有適應,沉默良久,我尷尬地笑了一聲,“我此次就是回去看他們的。”
    “給我說說你的家人吧。”
    “我的母親是個溫柔的人,她喜歡看我的笑,喜歡做很多點心給我吃。我的父親是個嚴肅的人,但對著母親,他就變得很傻,不過,他很好。我還有一個妹妹,很可愛,我也有好長時間沒看見她了。”說起家人,腦中的形象曆曆可見。
    “大哥哥,你說,一個母親會討厭自己的親生孩子嗎?”
    “我認為不會,有時候,她一定是有苦衷,畢竟虎毒還不食子。”
    “大哥哥,你說得會是真的嗎?不騙我?”
    “不騙你。”
    此後沉默,許久,我扭頭低看她,她已睡著,我抱起她,往回走,終於,見到人家,一番解釋,同意借住。
    我問婦人要了件衣服,當然,我給了她錢,當我想讓她為小姑娘換衣服時,她嫌棄的表情讓我放棄。
    當我脫下她濕潤的衣物時,我似乎又感覺會看到讓自己心悸的畫麵,我閉上眼,替她穿好衣服,快完成時,她翻身,無奈,我睜眼,果然,她胸前那道已經淡了的長長疤痕還是讓我的眼睛濕潤了。
    我把她的濕發從臉上撥開,終於,我見到了她完整的臉,但,還不如不見。
    她的右眼紅腫,她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我捧著她的頭,淚珠落在她的麵頰上。
    她沒有醒,但是,眉頭,總是交錯。
    我試圖撫平,但下一刻,她又交疊,我無奈,放棄。
    看著她的睡顏良久,終於,我也累了,我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腦中最後一刻好像在說著,她的名字忘了問,明天一定要記得問。
    她的名字,如果那時我問了,或許還可以為她立個有名的牌坊,然,此時,隻有一個無名氏,立於山腳的一塊空地上。
    如果,我沒有睡著,她就不會不告而別,她就不會失足落進河裏,她就不會死了。
    然,如今,她就隻能長埋河中,與水共眠。
    我很傷心,心很痛,我漫無目的在那一帶的河邊走著,將近三日,直至被人發現。
    別的大夫對我的診斷是,傷心過度。
    我笑了,我對那個孩子,到底是怎麽了?
    我可憐她?
    我點頭,強迫自己接受這個最接近現實的理由,所以,我振作,我請了人,為她做了一場法事,超度她。
    然後,我心安理得離開。
    真的心安理得了嗎?沒有,我的腦中一直是她的樣子,她殘破可憐的模樣!
    我突然很痛恨她,為什麽,就隻有一麵之緣,她總是要占著我全部的記憶!
    憤怒中,我突然憶起,我是一名大夫。
    所以,我吃了些藥,分量剛好,不會讓我失去所有,隻除了她。
    效果自是好的,因為,我是有一定醫術的大夫,我的境界到底多高,無人知曉。
    我回複到原本淡淡然然,悠悠清清的人,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家。
    母親還是老樣子,而父親依然如當初,不喜歡看到我,而妹妹,長大了,變得更漂亮可愛了。
    母親問我許多事,我一一作答,她很滿意,她的兒子沒有在外麵變壞。
    妹妹也問了我很多事,她的眼睛發亮,我知道,她的好奇心一直慫恿著她出走。
    父親對我沉默,隻是簡短的問了我對醫理的理解。
    回到家的感覺很好,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閉眼,回想自己在外的五年多,發現留下記憶中的很少。
    我反思,難道我真的很懶散,甚至一個朋友也沒有交到。
    妹妹趴在我的旁邊,撒嬌的讓我走時一定帶著她。
    可,最終,我走時沒有帶著她,因為父親正拉著她的手,她隻能用可憐的目光盯著我,而我,此時正被母親拉著說娶媳婦的事,她說雖然我還不是很大,但是,也應該開始物色了,她想明年能抱個孫子。
    我笑著應承,心裏卻是想著,隨緣唄。
    我的背囊被裝得滿滿的,有許多東西,藥材和食物。
    我笑著看著我的家人,帶著父親的冷眼,母親的期許,妹妹的渴望,再一次踏上了我的旅途,這次,我有目標了,不再是往常的漫無目的,我開始尋找了。
    朋友,是的,除了我的家人,我不熟悉任何一個人。
    我開始努力留意身邊出現過的人,探討他們與我的適應氣場,但,好像總是失望而行。
    直到有一天,那個男人走進了我的視線。
    他一身錦衣華服,頭戴玉冠,身掛玉佩,手持紙扇,笑吟吟地看著我。
    怎麽形容他呢,我詞盡,無言以對。
    他笑得和善,但我感覺到他笑眼背後的陰險;他舉止優雅,但我能從中看出他背後的殘酷。
    對他的第一印象,隻有危險二字。
    人的好奇心永遠會戰勝害怕這個感覺,所以,我亦如此。我想撥開他的華美的外衣,透視他真正的內心。
    “你好,尚公子。”他對著我微微點頭,徑直坐在我的身旁。
    我驚訝,我的意識中從未見過此人,他怎會認識我?
    “你是?”
    他低頭淡笑,用紙扇遮住自己冷硬的下巴,眼帶精光,“尚公子,失禮,在下還未自我介紹。”
    “請。”
    “在下承然。”當他說出自己名字時,帶著極度的高傲與自信。
    我努力回想,仍是不知此人,他也許見我眉頭,小小地用紙扇的一端抵住我的眉宇,“尚公子,不認識我是正常的。”
    他的聲音很醇厚,宛如一杯釀製多年的美酒,回味無窮,我頭一次對別人的聲音起了興趣,“那麽,先生怎會知曉我?”
    我觀察著他,發現他正趣味盎然地盯著我,嘴角的笑容很邪魅,“尚真星,你沒有朋友。”
    “是的。”
    “那麽,我做你朋友,如何?”他的身體向前傾,離我的距離不到一酒杯遠。
    凝視著他的眼,我的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他的眼給我的感覺是那麽地熟悉,它其中綻放的光彩是一種極致的渴望,是一種讓我心動不已的渴望,我點頭了。
    “那麽,你願意幫我嗎?”他笑了,笑得那樣得意,他攬住我,在我耳邊輕喃,“我相信你是願意幫我的。”
    聽著他純美如酒的嗓音,我最終毫無異議的點頭。
    我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這麽快就答應他,但,看到他滿足的笑後,不再自問了。
    “你從今就是我榆林社的成員了。”
    我茫然,榆林社是什麽?他就是什麽身份?
    “不用想太多,”他依然湊在我的耳邊,輕聲吹氣,“你隻要治病救人就行了。”
    “為何是我?”
    我是名大夫,但我一直比較低調,而他,怎會知曉我的身份,他,究竟是個怎麽的人物?
    “你的能力有多大,隻有我能幫你探測出來。”
    “你怎會知?”
    “我想知必然就知。”他放開我,站起身,走至離我一丈遠,“尚真星,本王喜歡你的淡然。”
    本王?
    “你是王爺?”
    他不回答我,搖著紙扇,清幽幽地離開我的視線。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的成了榆林社的人。
    但其實,我好像就是個掛名,他之後從未找過我,而我,亦然。
    除卻他這個插曲,我還是亦然努力尋找生命中契合的心靈之交,然而,天不從我願,似乎刻意為之,它偏不讓你得逞。
    我是個什麽性格的人,適合交什麽性格的朋友,我一概不知,我隻是在找,在找讓我覺得第一眼就非他不可的人。
    承然,我承認,他的確讓我恍了神,但我很清楚,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也很肯定地知道,他也並非當我是朋友。
    在我以為永遠不會再看到承然時,他卻來找我了。
    “尚真星,知道本王為什麽要你成為我的人嗎?”他依舊高雅貴氣,搖著紙扇,得意的笑。
    我搖頭,但我清楚,他很厲害,從上次,也從這次。我呆在這個南城最偏遠的小村子,他也能查得出。
    “本王喜歡你。”
    我記得上次,他也曾說喜歡我,不過加了個淡然,不過這次,他倒是直接去掉那二字,對於他的回答,我沒有感到吃驚,平靜地笑著,對著他,“謝謝。”
    他收起折扇,冷麵,右手拂在我的左臉頰上,“本王就是想讓你的笑容隻屬於我。”
    我掙脫出他的撫摸,仍是笑著用毛巾擦了擦臉,背起自己的行囊,轉身離開。
    “本王喜歡你的笑容。”
    我沒有轉身,聲音已傳至他的耳中,“瘋子,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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