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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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幻滅
他,最終扔下那句話,走了。
小小的笑容不變,看著阿大,發現他有幾許遲疑,心中暗歎了幾分。
熱鬧的氣氛沒有因為尚真星的話而冷落,所有人都是笑臉恭喜阿大和她,隻除了坐在阿大身邊陰沉的張小敏。
“小敏妹妹,阿大視你如親生妹妹,今後,我亦會如此。”對於她,小小知道,還是客氣幾分的好,畢竟阿大和她是青梅竹馬,“來,我敬你一杯。”
張小敏不理,低頭用筷子攪著身前的菜,阿大也尷尬地笑笑,拉下她仍舉著的手臂,輕聲說,“小小,隨她吧。”
小小點頭,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
一場簡單的婚禮,知道深夜,它才被結束。
小小幫著王氏一起收拾著桌上的杯碗,但,她不熟悉,甚至是說不會,她打破了好幾隻碗了。
而張小敏,並沒有走,也幫著收拾,當她看到小小的失誤時,她笑了。
王氏顯然注意到了這點,她安慰小小說:“沒事,歲歲平安,以後我們家就太平了。”
小小點頭,執意收拾那些碎片。
王氏見狀,不得不罷手。
她撿起地上的殘屑後,發現王氏進了屋子,而張小敏,也已不見身影。
她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難得的好月色,輕輕地笑著。
阿大屋裏和表舅閑聊,婆婆在為他們燒著熱水,而她,在打掃衛生。
這就是一家人啊,平凡簡單。
“沒想到,短短個月,你都已經嫁人了。”
黑夜中,月光把說話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她看不清他的麵容,但,她聽出他的聲音。
“原來是恩公,小小失禮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還裝!”
她走近他,直至看清他的臉,他的輪廓變得窄了,常見的笑容沒有了,溫暖的眼神也變得冰冷了,她歎氣。
“西門羽兮,她已經死了。”
“那你是誰?”他不依不饒,抓住她的手腕,緊緊盯著她。
“我是她的影子。”小小低頭,看著泥土,心中的苦楚一時湧上心頭,眼中的淚珠瞬間凝聚,落入大地。
“影子?”
“尚真星,我隻要告訴你,西門羽容不是西門羽兮逼死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小小抬頭,眼中的水珠猶在,她看著他,淚中帶著笑,點點頭,“好,我告訴你,西門羽兮是怎麽過的。”
他點頭,拉著小小的手,躲進一處陰影地。
她看不清他,而他,也看不清她。
“她出生,母親厭惡她,父親討厭她。在她十歲時,得知自己是個孽種。在她十歲時,母親下藥要毒死她,半死不活,便被送了。在她十三歲時,救了她性命的男人,強奸了她。在她十五歲時,她把救她的男人殺了。在她十五歲時,原本想結束掉此生,可是,她的命硬。”
“十五歲後,她返家,她用她的冷血讓她的母親怕她,敬她,不敢再懈怠她。可是,又能怎樣,母親依然不是她要的樣子,三年了,她真的累了。所以,當她的母親騙她時,她不點破,她希望在死前的幾天,能真正感受母親的溫暖,哪怕隻是假意。”
“她以為幾天的相處,母親會對她有一點惻隱之心,會讓她死的好受點,但是,她錯了。那個女人,連那麽一點的渴求也不給她,親眼看著她被人蹂躪,那時的她,便死了。”
“她早該死了,如果不是殘留著那不可能實現的幻想,她也不會如此。”
小小坐在地上,抱著雙膝,淚水全無,唯有笑容。
“尚真星,其實,她是喜歡你的。”
“她?”
“西門羽兮,她從十三歲那時起,她便喜歡你了。因為,你幫她撐傘,你為她包紮手掌,你給她最溫暖的笑容。”
他沒有出聲,小小知道,他一定很詫異。
“可是,你卻忘了她,而且忘了兩次!”
他還是沒有出聲,小小站起身子,走出陰暗,站在月色之下,笑著看著他,“其實,忘了也好,因為她也不是個好女人,不值得人喜歡。”
他依舊沒有出聲,她看不清他,而她知道,他必然是看清楚她的。
“羽容是因為撞破了王清麗和西門商對她的行為而被害的。”
一切誤會皆清,屋子裏傳來阿大的笑聲,讓她心安,她轉身,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向她的家,她的新家,她畢生的家。
“慢著。”他走出陰影,終開口。
她轉身,不急不慢,等著他的問話。
“西門羽兮,我很久之前就認識你了嗎?”
她看著他,笑著,一如月亮花,清新淡然,一點也不像認識的那個她。
“我沒必要騙你,因為她已經死了,而我,你隻是個陌生人。”
尚真星點頭,她轉身,一路小跑,奔向屋子。
依蓮秋風起,她擺動的裙擺微微抖動,似一個活潑的精靈,閃動在夜色中。
西門羽兮,我幫你斬斷了無盡的幻想,對王清麗的幻想渴求。
今日,我再次幫了你一個忙,我幫你了斷了從未開始的愛戀,真的,你可以真正安息了,不要再打擾我了,即使以後會碰到多大的困難,即使以後會碰到多大的風險,有阿大,有婆婆,我都會沒事,你不要再出現了。
兩年,就兩年,我就會去找你,依然陪著你,不會讓你寂寞,不會讓你寒冷,不會讓你在無邊的黑夜中自己探索那一丁點的溫暖,我會陪你,這是我的承諾。
西門羽兮,我不是誰,我就是你,所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兌現我的承諾。
燭火漸近,是的,你真的可以永遠消失了。
她推開門,阿大正喝著茶,表舅正吃著花生粒,而婆婆正在微弱的燭火下補著阿大的外套。
“娘,我來吧。”她徑直坐到婆婆身邊,搶下她手中的針線,開始補起來。
王氏笑著看著小小笨拙的動作,拍拍她的手背,一臉好笑,“小小啊,你這樣縫是不對的。”
無奈,手中的活又被婆婆搶去,她隻好走到阿大身邊,看了眼表舅杯中的水,從廚房拿來熱水為表舅續上。
“表舅,喝茶。”
老漢仍是憨厚之人,如此舉動讓他嘿嘿笑著對著她點頭,後好像突然想到什麽事般立刻站起身,抱歉地摸著後腦勺,“阿大,我這把老骨頭了,倒忘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實在不該!不該!”
她害羞退至阿大身後,而阿大也是紅著臉繞著後腦勺,皆不語。
王氏眼見,放下手中的活,推著老漢,走出內屋。
“阿大,謝謝你。”她從他身後抱住他,臉埋在他的脖頸裏,感受莊家漢的氣味。
阿大身子不動,承受著她所有的重量,手握住她的。
“小小,阿大不要你這麽客氣。”
“好。”
“我們今天成親,我們可以,可以生娃娃嗎?”
“好。”
“小小,我會,會好好待你的。”
“好。”
她放開他的背,輕輕一吹,燭火熄滅,黑暗中,她拉著阿大的手,頭靠在他的肩。
和阿大生活,一切都變得很簡單,當然,對她,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
譬如,煮飯,燒菜,洗衣,做飯,洗碗,幹農活,針線活等等。
每天都很忙碌,但她很適應,很適應。
白天,阿大到鎮上的店鋪打工,她就和婆婆在地裏幹活。
晚上,她幫著婆婆燒好晚飯,等著阿大的歸來,講些鎮上的新鮮事。
“小小,你知不知道,鎮上今天開了一家新店。”阿大異常興奮,他的雙眼簡直能射出光來。
小小驚奇,一項樸實的阿大,究竟會有什麽樣的事讓他如此反常。
“什麽店?”
“一家香料店。”阿大洗好手,坐在飯桌上,看了眼仍在忙碌的婆婆,“娘,吃飯了,等吃完了,我幫你弄。”
“好,好。”王氏答道,但手裏的活仍未停下。
“香料店?有什麽異常嗎?”香料店一般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才會光顧的地方,阿大怎會關注這家店?
“小小,你不知道,他們今天的開店儀式人山人海啊。”
她努嘴,白了他一眼,“長話短說。”
阿大摸摸後腦勺,對著她,賴皮的笑著,“小小,我要吃那個。”
她假裝生氣,不看他,他立刻轉到她的跟前,賠笑道:“開個玩笑嘛,不要生氣。”
她也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傻瓜,我可不是那麽小氣的人!說吧。”
“香料店的主人是個臉上有疤痕的女人。”
“怎樣?”疤痕!小小輕微地搖了搖頭,閉了閉眼,放鬆麵部肌肉。
“可是,我看她其實蠻漂亮的,而且那個疤痕隻有一點點長,就個小月牙兒,我覺得就很好看。”
“你看上她了?”小小大笑,使自己放鬆,對著阿大開起他的玩笑。
誰知此語一出,阿大原本樂嗬嗬的臉立刻嚴肅起來,他緊抓住小小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小小,我說過,會永遠陪著你,定不會食言的!”
她愣住,四目相對良久,她捶打他堅實的胸膛,“傻阿大,我是開玩笑的。”
“小小,你哭了?”
“哪有!你看錯了。”小小急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惡狠狠地盯著阿大。
“是,是,我看錯了。”
“對了,那家香料店就這麽個事?”
“當然不是,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見著仙女了!”
“怎麽,那家店裏還有仙女?”江湖術士的騙人把戲了,看把她家阿大給糊弄的。
“你不知道,他們家的活招牌真的好漂亮,好美啊,而且,身上還有一種奇特的香味,真的很香,特別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真是美極了!”阿大雙眼朦朧,仿佛又回到了那時的現場,又看到了那幅美人一笑傾眾生的畫麵。
“阿大,阿大!”
幾聲叫喚,他仍是沒有反應,小小壞笑,拿了個熟燙的木炭屑子仍在他的背上。
“啊!好燙!”阿大跳起,雙手猛拍後背,著急的恨不得立刻跳進大河裏。
小小笑得前仰後翻,突然,她捂住嘴巴,向外衝去。
還沒吃什麽東西,所以她此刻正在幹吐,阿大一臉擔憂地為她拍著背。
王氏也趕了出來,她與之阿大,正好相反,一臉喜色。
“小小,最近是不是常常有惡心想吐的感覺?”
小小吐完一口口水,深吸了口氣,靠在阿大的胸膛,微微點了頭。
“那就對了,阿大,你要當爹了!”
她很明顯感受到原本搭在她肩上的力道放大了,她仰頭,看到阿大感激的嚴肅麵孔,月色很亮,站在他的麵上,她看到了一種叫做感動的虛幻東西。
“小小,謝謝你。”
她的臉頰紅了,她羞著臉躲進他的胸膛,手指不住地戳著他,“阿大,你不好了,讓我不要客氣,自己卻對我這麽見外。”
嘴裏雖然說著責怪的話,臉上卻是幸福的笑。
“娘,小小有喜了,我明天從鎮上帶隻上好的老母雞。”
雞湯啊,小小輕輕歎了口氣,手摸上自己的肚子,“阿大,我不想喝雞湯,我想吃烤地瓜。”
王氏一臉狐疑,她看了眼小小,點了點頭,從門下拿出工具,準備去地裏挑地瓜。
她連忙跑到王氏麵前,拉住她的手,“娘,現在這麽晚了,還是吃晚飯吧,明天再吃地瓜好了。”
阿大也跟著點頭,他討巧的右手牽著母親的手,左手拉著妻子的手,高高興興地去吃晚飯。
“慢著。”
小小沒有回頭便已知是誰,她在阿大耳邊低嚀幾句,阿大點頭,拉著母親進屋吃飯去了。
“恩公,這麽晚到此,難道想到舍下吃頓便飯,可是,我們家的粗茶淡飯恐不合恩公的胃口。”她冷著臉,看著不請自來的人,嘲諷著。
尚真星自暗影中走出,滿臉胡渣,眼神憔悴,身形比之上次更是單薄了不少,讓她有些吃驚,但,她麵色不變。
“沒想到,恩公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竟然憔悴成如此這番模樣,真是讓人心疼。”
“西門羽兮,我想起來了。”
“是嘛,那真是該恭喜你,不過,你找錯人了,西門羽兮,她已經死了。”
“西門羽兮,對不起。”
“我以後會轉告她的,如果沒事,請回吧。”
“西門羽兮,我喜歡你。”他灰暗的麵容下,明亮的眼睛異常突出,他試圖掛出笑容,但卻是更為難看。
“恩公,如果她沒死之前聽到這句話,或許她會覺得她還是幸福的,可是,她已經死了。”她的手,緊緊貼著自己的肚子,視線也停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懷孕了?”
“是啊,是阿大的孩子呢。”她抬頭,坦然的看著眼前頹廢的人,揚著明亮的笑容,“阿大他不嫌棄西門羽兮這幅殘破的身子,他是真正喜歡我,無論西門羽兮還是我,他都喜歡。”
他的眼,光亮漸漸逝去,他推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她,不理她的抗拒,把她摟入懷中,“為什麽,我總是晚一步?”
“請放開我。”
“為什麽,我總是選擇忘記?”
“放開我。”
“為什麽,我的喜歡再也不能收放自如?”
“滾!”
他終鬆手,如枯槁的雙手在她的臉上來回遊走一遍,露出苦笑,眼睛卻已濕潤,“如果你要忘了我,忘了西門羽兮,我成全你,我不會再來找你。”
“恩公,您慢走。”
低首說完,立刻轉身,她奔向她的阿大,她的婆婆,還有她的家。
現在的天氣異常寒冷,周圍都是白雪茫茫。
小小歎氣,靠在窗邊,看著落雪,心中淡淡憂傷。
這就是窮人家的悲哀,如此冷天還是要為生計奔走。
阿大這些日子,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從無怨言。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不能再幹活,不是她不想,而是婆婆和阿大極力阻止。
“別著涼了。”她的身上已經被批了件厚實的棉襖,她回頭,是婆婆。
“娘,你怎麽把自己的棉衣套在我身上啊,快穿上。”她蹙眉,心裏卻是甜的,她脫下棉襖,交還給王氏。
王氏無奈,一聲歎氣,又穿上,又轉身,拿了個暖手小火爐子放在她的手裏。
“娘,謝謝你。”
“傻孩子,說啥謝啊。”
“如果我一出生就是你的孩子就好了。”她說完,把臉貼在王氏的肚子上,兩頰清淚順勢而下,她迅速用衣袖擦掉。
“都快當娘的人了,怎麽這麽多愁善感啊,這樣不好,要開心些。”
“是,娘,我一直是開心的。”
“這才對嘛,我還指望你給我生個活潑健康的大胖孫子呢!”王氏拍著她的頭,大笑。
她閉眼,再睜眼,心氣平和,笑靨如花。
“篤篤”幾聲有力的敲門聲打破寧靜,王氏放開她連忙去開門。
“是小敏啊,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呢,你敲門聲音那麽大!”王氏邊拉張小敏進屋,便關門,期間還白了她一眼。
小小一看張小敏的臉色,便知事情不妙,她起身,拉住張小敏的大衣,急急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話還未開口,張小敏突然癱軟在地,大聲哭了起來,這讓王氏和小小都一頭霧水,他們不知如何安慰,王氏隻好用蠻力把張小敏抬起來,而小小則是倒了杯熱茶遞給她。
“請喝杯茶,好好說。”小小盡量放鬆自己,她的眼睛卻不經意間閃過一絲戾氣。
張小敏握住茶杯的手一直在抖動,她的眼淚已經流滿整張臉,“大娘,大娘!”
“在,我在這兒。”王氏把她摟入懷裏,心疼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到底是怎麽了。
“阿大哥,他……”
小小的瞳孔立刻變大,她一把抓住張小敏的手腕,水杯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而她不管,腳依然踩在了碎片之上。
“快說,阿大怎麽了?”
“阿大哥他,他——”張小敏哽咽的聲音逐漸變大,隨後又是大哭,“他,他被東家打死了!”
“噗通”兩聲,兩條身子摔倒在地。
王氏一臉木然,下刻,她雙手抓住張小敏的手臂,狠狠地問:“說,說你是騙我的,你這丫頭一直喜歡騙人!”
“大娘,我……”張小敏泣不成聲,任由王氏搖晃。
倒在地上的小小,一隻手撫著心口,一隻手摸著肚子。
“大娘,我沒有騙你,阿大哥的屍體已經被東家給處理了。”
“你說什麽,我阿大的屍體都沒有了,我兒的屍體都沒有了!”吐完最後一字,王氏雙眼一閉,倒地不起。
小小忍著劇痛,她慢慢爬起身,來到王氏身邊,想搖醒她,可是,無論她怎麽搖,王氏也不理她。
她的手顫顫驚驚,緩慢地伸向王氏的鼻翼,她怕。
一切怎會來得如此突然,如此讓人防不勝防,她跪倒在地,雙手擁著自己的雙臂,依然寒顫全身。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阿大哥就不會被打死了!”張小敏吸了口氣,怒眼等著她,一手指著她,控訴她的不是。
她抬眼,目光如炬,火焰燃燃,“說!”
許是感受到了小小的怒火,她反而平靜了,與她並肩席地而坐。
“阿大哥因為你壞了孕,想多掙點錢,所以就找我商量。而我,前些日子正好看到了西門家的藥鋪招試藥人,酬勞很多,所以就告訴他了。”
“阿大哥二話不說便要去,我覺得應該還行,就陪他一起去試藥。頭兩天,都很順利,我和他的身體都沒有任何什麽狀況發生,阿大哥很開心,我也很開心。”
“可是,第三天,我和阿大在休息時聽到了一些話。”
“原來那天,西門家的大少爺來了,還帶了很多他的朋友。他們在一起聊天,正好在阿大哥和我休息地方的不遠處。”
“西門大少爺說著說著,突然說到西門家的大小姐,沒錯,就是你。”
“他說你****,不知何時就被破了身子。”
“他說你是個孽種,卻裝的清高。”
“他說你完全遺傳了你娘****的個性,卻不如你娘來得誠實。”
“他說你完全就是枯木,玩起來一點都不爽。”
“阿大哥就在我的旁邊,他的動作,我完全看得清,所以,我緊緊抱著他,以免他衝出去。”
“可是,西門家的那個人越說越起勁,越說越難聽,阿大哥終於掙脫出我的遏製,他怒氣衝衝的甩了那家夥。”
“後來,阿大哥被踢到在地,十幾個人對他拳腳相加,我不敢出去,也不敢大叫,我就是流著淚,咬著手背,看著這一切。可是,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難受嗎?我是親眼看著阿大哥從生到死的!”
“阿大哥死了,他們說反正是試藥的,生死早已講明,就說是試藥時出了意外,於是,幾個人倒了什麽東西在阿大哥的身上,阿大哥的身子就這樣慢慢地消失了!”
阿大他,他竟然連個屍身都沒有了!
阿大,你說會好好保護我,可是,我沒有要你那樣不顧一切地維護我啊!
娘,阿大,你們為什麽要走?為什麽要比我先走,明明我都規劃好了的!
我才是那個應該早死的人,為什麽老天要讓你們兩個好人先走了呢?
小小的手心開始滲出鮮紅色的血液,她突然開始笑了,她抬起手,舌尖舔著自己的手心。
西門羽兮,我也是一個人了,你回來吧,命中注定,你我隻能是一個人,直至死去。
對了,我們還有阿大的孩子,西門羽兮,你一定要和我一起把她健健康康的生出來。
她停止舔血,笑容滿麵地為自己包紮手掌。
“你瘋啦?”張小敏一臉害怕地看著小小變臉的全部過程,心中一個個激靈打過,她小聲地問道。
西門羽兮身子輕輕一點便已站直,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張小敏,眉峰一挑,幽幽開口,“小敏妹妹,對不起,這句話很真誠的。”
“可是,”她的動作極快,一掌打在張小敏的臉上,紅印很深,張小敏的嘴角都流出血了,“你不該對我丈夫不聞不問。”
門被打開,風雪拂麵,她的發絲發揚,淚珠在笑容中凝固。
這是她出生的地方,這是她童年的記憶,這是她曾經永遠的綺麗。
如今,什麽都不是了。
她花了一個月,處理家中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的身後事和孩子將來的事。
張小敏答應會幫她好好照顧她的孩子,一定會好好照顧的。
頂著六個月的肚子,她用木板大聲敲著門。
風雪吹亂了她的長發,而她不理,隻顧著拍打大門。
終於,門開了。
柴總管一臉驚訝,盯著門前的婦人不說話。
“王清麗和西門商在不在?”她冰冷的眼直視著柴總管,扔掉手中的木板。
“大、大小姐,你沒有死啊!”柴總管內心複雜,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裏,他的汗珠卻流了下來。
“別跟我廢話,說。”
“夫人在家,大少爺不知道在哪裏。”擦掉額頭冒出的汗水,柴總管低垂著頭,老實講出答案。
西門羽兮不再理他,跨步邁向王清麗的廂房。
屋子裏的變化很大,她笑了,僅僅數月,西門府的格局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王清麗的廂房前種了很多梅樹,此時,許多花骨朵正含苞欲放,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王清麗廂房的丫鬟也變得多了,從以前的一個人,變成了十個人。
她撐著肚子,慢慢地走近,她似乎已經聽到了王清麗的得意的嬌笑。
“阿香,你去問問柴總管,怎麽商出去了三個月還不回家!”對鏡插著朱釵,王清麗催促著身邊的丫頭。
阿香點頭應諾,快步跑出去,可是,不到一會兒,她便又回到了王清麗的身邊,神情緊張。
“你這丫頭現在辦事效率越來越高,這麽快就問出來了,快說。”王清麗一高興,挑了個她已經不怎麽戴的頭花仍在阿香。
“不是,夫人,是,是……”阿香捧著頭花的手瑟瑟發抖,眼睛還時不時地瞄著門口。
“你這丫頭,到底怎麽了?”王清麗已經打扮完畢,她用手指戳了戳阿香的腦袋,厲聲問道。
“大夫人,許久不見,你老人家的閨房越來越顯出小女人的味道了。”
王清麗身子一抖,她快速轉身,果然,是那個人。
“你沒死?”
“既然我沒死,那就對不起你了。”西門羽兮微微屈身,表示抱歉,隨後抬頭,眼神冷冽,直逼王清麗。
“你的肚子?”她突兀的肚子,讓王清麗吐口而問。
“怎麽,你關心?”她手一指,示意阿香搬張椅子給她,阿香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搬了張椅子放在她的身後,她坐下,用手摸著肚子,“王清麗,想不到我也會有孩子啊。”
“王清麗,本來我沒有想過還會再來找你,可是啊,”原本低頭看著自己肚子的西門羽兮瞬間抬頭,惡狠狠地盯著她,仇恨萬分,讓人不寒而栗,“我孩子的爹死了,我孩子的奶奶也走了,我現在無依無靠了,又想起你了。”
“你嫁人了?”
“沒錯,我嫁人了,可是,現在又變成了寡婦。”她站起身,踱步來到王清麗的跟前,手握住她的,“可是,親愛的大哥把我的相公給打死了,活活打死了。”
王清麗下顎異常抖動,被握住的手寒冷萬分,她的眼皮不住的眨著,呼吸也變得急促。
“啪!”
“我隻不過是個渴望母愛的人,為什麽你要殘忍的對我!”
“啪!”
“我隻不過是個渴望母愛的人,為什麽你要狠毒的害我!”
“啪!”
“我隻不過是個渴望母愛的人,為什麽你要極致的背叛我!”
“啪!”
“我隻不過是個渴望母愛的人,為什麽你要讓那個禽獸強奸我!”
“啪!”
“我隻不過是個渴望母愛的人,為什麽你要如此的對我!”
“啪!”
“王清麗,當年你把我賣了,我就對你心死了,可是,那時有個人對我說,沒有一個母親會真正害自己的孩子的,所以,我又回來了,可是你!”
“啪!”
“王清麗,我所以的不幸與殘忍都是你給的,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如果不要我,就不要生下我!如果不愛我,就不要生下我!”
“啪!”
“王清麗,我到底是不是你十月懷胎所生的,到底是不是?”
“啪!”
“你到底是不是個人!你連一丁點的愛給過我嗎?”
“啪!”
“王清麗,這是我最後一次打你,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對你,自此,我不再是西門家的人,而你,永遠從我生命裏消失。”
她的手掌很疼,王清麗的臉很腫。
她的笑容很深,王清麗的淚似雨。
“西門大夫人,雖然我不是西門家的人,但西門家的地契、房契放在哪兒,隻有我知道,所以,換言之,我是來拿屬於我的。”
王清麗癱軟在地,她的妝已經花了,她的衣服已經皺了,她的眼如死水,卻一直看著麵前笑得異常燦爛的女人。
“阿香,把眼前這個老女人的衣服收拾一下給她,趕她出府。”
王清麗不反駁,她靜靜地配合,默默地拿著自己的包袱,身著單薄的走了出去。
“王清麗,麻煩你一件事,如果看到西門商,請轉告他,我不會忘了他的。”
雪越下越大,王清麗單薄的身子一轉眼的時間,已經覆蓋了一層白色,但是,這又關她什麽事呢。
“柴總管,去把家裏的夫人們全都請出來。”
夫人們一個個站成一排,到底發生什麽事,他們不敢問。
“二夫人,西門商不會活過這個冬天,你請節哀。”她坐在高堂之上,拿出一疊紙,“這是你的一份,離開這裏。”
趙雪不問,她隻是默默地接過地契房契,再站在原地。
她的兒子怎樣,她知道,她的兒子對眼前的人做了什麽,她也知道,所以,她接受她的安排,她還要感謝她沒有禍及她。
“三夫人,羽容死了,不是我。”她又從木盒中拿出一疊紙,“這是你的一份,離開這裏。”
張敏敏也默不作聲,從她手中接過,再站回原地。
“這份是給你的,二小姐。”她走出座位,親自把一疊紙放進西門羽甜的衣兜裏。
西門羽甜一臉木然,呆呆看著眼前陌生的人。
“四夫人,你帶著你的兒子好好過吧。”她再從木盒中拿出一大包錢袋,放進她的手裏。
“全走吧。”
人煙散去,她坐回原位,把木盒交給柴總管,“剩下的,你和下人們一起分了。”
柴總管點頭,欲走,又回頭,“那麽這件屋子呢?”
“一把火給我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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