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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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結束
若是如此,便好。
西門羽兮關上門,背好行囊,乘著月色,飄然而走。
夜風吹,她縮身,環抱自己,低頭快速的走。
去何方,她不知,隻知道,不想留於此,不想去想他的話,不想打破她此時的平靜,不想複雜的生活。
沒錯,她是喜歡那個尚真星,可是,一切都是太快的,喜歡的事情,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生很多的變化,他有妻子,他離開,她悲傷自憐一陣子,又恢複從前,盡責的照顧煙府的人。
可是,他講她是他的妻子,她是擁有那些悲傷往事的人,她與他有些許多糾結不清的事。
太難了,太……
西門羽兮拉了拉快要掉的包袱,深吸一口氣,繼續前行。
夜晚很冷,她卻著的很少,雙手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
前麵有一座涼亭,或許,她今夜可以在那休息一下。
誰知,越靠近,身邊就有一股寒氣從心底竄出,冰冷全身。
“羽兮,誰讓你半夜外出遊蕩的?”
她全身一怔,聲音的主人她是知曉的,可她卻沒想到,那個尊貴又帶些邪魅的人,語氣竟會讓她顫抖萬分。
終於走近,涼亭的衣角,承然靠在一個柱子上,頭微仰,眼看著月色,手中的折扇卻也在扇著,如此冷的氣候!
“王爺,萬福。”她委身,然後,走到另一邊,離他遠遠的。
“為什麽要走?”
她放下包袱,從裏麵拿出兩件較大的外衣,一件自己披上,一件,她拿在手裏,一步步走近承然,為他蓋上。
承然轉頭,詫異的看著她,不語,但,沒有扔掉身上的遮蓋。
“王爺,我害怕。”
“害怕什麽?”折扇收起,浮光波動,流向西門羽兮。
她沒有與他並肩而坐,仍是站著,拉緊衣服,頭微低,眼雙閉,“王爺,害怕什麽,我也不知道,隻是害怕知道。”
“所以逃避,因為害怕不知道什麽的東西,所以不要尚真星。”
她抬頭,眉宇皺,看著他,“那麽,王爺,我該怎麽做?”
承然邪魅一笑,仰頭,月光灑在華美的側顏之上,無盡思量,“羽兮,你變了,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丫頭了,不過,我仍然很喜歡你。”
“多謝王爺抬愛。”她退步,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他注意到了,哼了一聲,站起,她越退,他偏要靠近。
終於,她無路可退,他與她緊貼。
“王爺,你過分了。”她不想惹麻煩,不想與眼前之人有任何瓜葛。
他的氣息吐在她的麵上,溫熱溫熱的,她的雙拳握緊。
“羽兮,既然你不能接受尚真星,那麽,隨本王回府吧。”
想也不想,正要脫口而出的話,卻被堵住。
她瞪大雙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完美俊顏,手想揮,卻被握住。
他的唇貼著她的,然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隻是貼著她,感受她的柔軟,感受她的氣息。
她的眼最終慢慢閉上,握緊的手逐漸放鬆,與他的十指交扣。
“你,真的不要我了?”一個有力的男聲打破了此時的寧靜,他們分開。
尚真星,站在涼亭之外,微笑的看著他們。
她不想睜開眼,可是,她還是睜開了,她看到一個悲傷無限的微笑。
她的右腳一動,想走過去,卻被承然拉住。
“尚真星,你現在笑的好難看,笑的好假。”承然一臉笑意,摟著她的肩,嘲笑他。
“我知道,不過,彼此彼此。”雖然知道,他還是笑著,眼盯著那雙十指相扣的手。
尚真星轉移視線,直視著西門羽兮,她也正看著他,神情難辨。
“西門羽兮,你真的不再要我了,真的不再喜歡我了嗎?”
她的眼眸水潤,鼻頭泛潮,唇半抿,空閑的手又握起,疼痛感讓她清醒。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尚真星還是笑著的,不過,似乎有一絲喜色,“不知道就是不是不要我,我能等。”
承然突然鬆開西門羽兮,一把推開她,她倒地,手心出血。
“尚真星,你是不是男人?”
“很明顯,我是。”
“那麽,為什麽一定要她?”
“那麽,你又為什麽總是找她?”
“我說過,我喜歡你的笑容,可是,你卻為她,沒有了。”
“那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的確,不關本王的事。”他又笑了,舉止優雅,一把拉起地上的西門羽兮,從袖口中抽出一塊帕絲,輕柔的為她包紮好,隨後,摸了摸她的頭,“因為,本王現在不喜歡你了,本王開始喜歡她了,真的喜歡了。”
尚真星也靠過來,看了眼承然的笑顏,隨後仔細檢查西門羽兮的傷口,無礙,放心,“你喜歡她,是你的事,我不會幹涉。”
“那就好,記住,現在,她是本王的所有物。”
“她不是!”
“尚真星,你以為本王還會允許你的以下犯上嗎?”鷹眼一瞟,聲音冷硬。
“承然,你是我的朋友,我沒有對你不尊敬。”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怒氣,隻是平靜的述說事實。
“朋友?那麽,你是否願意把她讓給你的好朋友嗎?”
“不能。”他嚴肅,手搭在西門羽兮的肩上,與她對視,“因為,她不是誰的所有物,她是她自己的,我會尊重她的決定,也會等她的決定。”
“啪”地一聲,折扇舒展,承然呼吸微微加重,他看著折扇上的字,認真的。
西門羽兮站起,拍拍衣物,笑著對尚真星說:“尚真星,你說你願意等我的決定,好,我給你時限,三個月,我想明,你等嗎?”
尚真星點頭,從包裏拿出一顆藥丸,遞給她,“你有得風害的可能,先吃了它。”
她點頭,一口便吞了。
轉身,收笑,一臉敬畏,跪下,“王爺,小女長得不美,亦沒有任何才能,還望王爺另尋心儀之人。”
承然哈哈大笑,食指點著折扇上的字,“女人們,對我的拒絕怎麽都如此一致?”
“王爺,可同意?”
淬不及然,他湊在她的耳邊低嚀,“方才的吻,感覺如何?”
她笑,“不討厭,也不喜歡,不過,很溫暖。”
“是嗎?”他壞笑,又一次在她的唇上停留,不過,僅一秒,快得她都沒有感覺得到,“本王從不強迫女人,隻是給你多個選擇,既然你不敢高攀本王,那就算了,世上美女何其多,本王這樣的條件,害怕沒有嗎?”
高傲的一段話,結束,他轉身,凝視手中的折扇,心中一個疑問。
還會有人讓他自願講出那段殘酷的回憶嗎?
“多謝王爺,恭送王爺。”
承然的背景漸行漸遠,她收回視線,重新背好行囊。
“尚真星,我不會消失,我會在煙府,不過,三個月裏,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他點頭。
“三個月之後,在這裏,我會給出你的答案,無論結果如何,我希望你回家,好好的活著。”
他點頭。
“那麽,我回煙府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你太累了。”
她走了,而他摸著自己的臉,心中疑問,他很累嗎?
小小姐正安靜的睡著,歪著腦袋,嘟著的小嘴十分可愛。
本來,她就一直想問,然,過去,沒有任何理由,不過,現在,她的一片空白已經被打破,所以,她要問。
夫人的側臉很迷人,微微上揚的唇角勾勒出一幅勾人的畫麵,她的手正溫柔的拍著寶寶的肚子。
她張嘴,欲言又止。
榮傾語轉顏,一臉明了。
“尚真星,你認識吧。”
她無言,點頭,沒有驚訝。
“你問吧。”
聞言,她把手輕輕放在小小姐的頰上,“夫人,她是不是我的孩子。”
榮傾語點頭,“你的孩子。”
“和尚真星的?”
榮傾語美麗的眼睛閃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
手指一動,收回,她一臉認真,“夫人,你是知道的。”
榮傾語無奈,點頭。
“聽說,你的夫家是王姓。”
“我成過親?”
“嗯,不過,你的丈夫已經死了。”
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睛端詳著沉睡中的嬰孩,抿嘴,貝齒緊咬下唇,歎氣。
“我能認回她嗎?”
沉默,一道黑影閃進。
煙柳斜眼看了她一眼,對著榮傾語,說:“她想認就讓她認。”
言明,不等榮傾語的答案,一把抓起她的手,欲出。
榮傾語掙紮,煙柳無奈,放手。
“夫君,這是女人家談話的時候,你如此闖進來,實屬不好。”
“不要這麽和我說話!”
“夫君,出去,稍後我自會請罪。”
“哼!”煙柳甩袖,揚長而去。
坐於一邊的她,在這個家,很長時間了。
一直這樣,看到夫人欺負爺,爺每次都是冷著臉,甩門而出,但,每次,爺從未和夫人吵,隻要夫人一哄,爺就會投降。
“羽兮,你想你的娘?”
她一愣,不明白為何夫人突然轉移話題,然,她沒有思考,立刻點頭。
“羽兮,你的過去,我還是略知一二的。”
“誰告訴夫人的?”
“承王爺。”那次,他把羽兮送來,他在家吃飯,喝了些酒,講到羽兮的身世,雙眸哀傷,神情述說,當時的她,頓時握住身邊他的手,心中酸楚無比。
“夫人,會告訴我嗎?”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她點頭,手將垂發後嵌。
“一個女人,為了愛情,她拋棄老父和臥病的生母,與男人遠走高飛。”
“最初幾年,男人為了實現自己的承諾,讓她過上好日子,所以,每天在外打拚,而她,無怨無悔,每日守候。”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男人成功了,變成富甲一方的人物了。她為他開心,同時也為自己當初的決定開心。可是,一天,男人回來,身邊多了一個美人。”
“她本就是個好強的女人,與男人吵翻,獨自垂淚。就在這冰點時刻,她的老家傳來消息,老母前幾年早已病死,老父前幾天也因失足,跌入河中,她傷心不已。”
“她永遠記得,當初父母是如何的反對她,她保證說如果她過好了,一定風風光光的回去接他們!”
“她不甘心!她不願相信自己賭了一生的人竟然是那種人!她假裝變得順從,想重新贏得男人的歡心。”
“她以為隻要她的妥協,她的遷就,男人就會回頭,可是,男人變本加厲,又帶了兩位美人回來。”
“雙親歸天,男人的冷漠,她的心變了,她的人也變了。”
“她報複,男人有女人,她找男人,生了孽種。”
“她以為,生下孩子,男人會對她關愛些,可是,她生的是個女娃,一個賠錢貨。”
“她的心已經不完整了,所以,她不能疼愛自己的孩子,她的追求不是在孩子身上。”
“可想而知,孩子是怎麽過的,她在一個沒有人關愛的世界中長到十歲,重病,被遺棄了。”
“在外的漂泊,在外的艱辛,我不知道,孩子在她長到十五歲時又回了那個家。”
“她已經忘了自己的那個孩子,所以,她嫌棄孩子,但當孩子說出,孩子使出實力之後,她的眼神從嫌棄變成畏懼。”
“孩子希望的也僅是從未感受過的母愛,可她已經沒有那種情感了,她不能給,也給不起,所以,她完全放縱自己,和著別人,陷害孩子。”
“孩子被害了,她依然如往昔般糜爛的活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追求什麽,隻有糜爛。”
“突然,有一天,孩子回來了,打著肚子,她驚訝。”
“孩子的情緒很激動,她被孩子一個巴掌一個巴掌的扇,一個罪一個罪的加,她不反駁。”
“活其一生,最終,隻能背著單薄行囊,身著單衣,漫步在落雪紛飛的天,她沒有感覺。”
“她的孩子,最終犧牲在她的柔弱與自私中。”
西門羽兮毫無知覺,淚流滿麵。
榮傾語拿出絲帕,為她擦拭一臉的淚水。
“夫人,我就是那個孩子嗎?”
榮傾語不說話,把她摟進自己的懷中,給予一絲溫情。
“夫人,我就是那個孩子吧。”
“其實,或許是預感,沒有記憶時候,我從未問過夫人,原來是一早就知道不是個好答案。”
“夫人,我還是不認孩子吧。”
“為什麽?”
“我怕我也會變成我娘那樣,人都說,會有遺傳的。”
榮傾語的眼眶濕潤,羽兮啊羽兮,你怎會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啊。
被傷害慣了,人才會變得小心。
“羽兮,你要去找她嗎?”
感受著夫人的心跳,她心安,閉眼,一滴淚掉落,“夫人,過去的我,不要她了,現在的我,也不會要她。”
不要她,說出口,心異常難受。那時的她,看著親娘離去的背影,心裏是什麽感受啊,她不知道,但有一點,她一定知道,肯定不是開心的迎接明天的。
“夫人,我不認孩子,可以嗎?”熟睡的孩子是那樣無辜,那樣純潔,跟著她,她不會快樂的,跟著夫人,她一定會好好成長的,夫人,是個好人。
“羽兮,你認不認孩子,我不強迫,她會一直在這裏等你,直到你有一天有勇氣來接她。”
“夫人,我明日帶她出去玩一天吧。”
“好。”
“夫人,休息吧,爺等很久了。”她從夫人溫暖的懷裏出來,眼一瞄,心中異常羨慕。
榮傾語點頭,門開,煙柳立刻拉住她的手,快速沒了人影。
那個男人,在等她的答案,可是,他早知,一旦她知曉過去,她斷然不會答應他的。
她,始終是她,不論是誰,都被他等。
時間,是一味良藥,她能忘,他亦然。
手握住小娃娃的小手,笑容掛在嘴邊,“寶寶,對不起。”
這個北城,她的印象不深。
失憶之前,她不知,失憶之後,從未獨自遊玩過。
她的手上抱著的是她的孩子,路上的行人,皆不識。
風光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一天的時間過得非常之快,手中的寶寶也已經累了,正深深的睡著。
前麵是一家餅店,很多人在排隊,她想起家中的少爺小姐們,笑了,去排隊。
“這家店的餅真是害苦了我啊。”
“怎麽說?”
前麵排隊的人,正談論著什麽,她無意識,聽著。
“我家那小子自從吃過,以後每天都要吃這個了。”
“啊,我還以為什麽事呢,我家那個死丫頭也是,不過,你也別說那些孩子們,我也是要天天吃的。”
原來,這家餅店的生意這麽好,名氣這麽響,口味那麽好。
寶寶,等會兒先讓你嚐嚐。手臂一擺動,寶寶的小嘴挪了挪,繼續睡覺。
不知不覺,輪到她了,她一探頭,原來,做餅的是個小姑娘,大約十七八歲,長得也很清秀,那雙白嫩的雙手正努力的揉著麵粉。
“老板,我要六個。”
“好嘞。”
姑娘的聲音也很清脆,一眨眼,六個餅已經用油紙包好,遞到她的麵前,她對著姑娘笑了笑,付錢。
“慢走。”
餅很香,一路上,朝她看的人很多,有的還來打聽,她一一回答。
再轉條街,煙府就到了,她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突然,一個黑衣人影竄出,手上一空,看,小孩已不見。
她瞪大眼珠,看著那飛奔的人影,下刻,腿腳飛揚,跳到了人影的跟前。
“把孩子給我!”
人影披頭散發,肮髒的發絲掛在臉前,看不清容貌,但從她蒼老的雙手可以看出,年紀應該不小了。
人影沒有反應,隻是在孩子的衣兜裏翻著,終於,她看到她想要的東西了。
“把孩子給我,餅給你。”
她的腳,一小步一小步的移動著,聲音越來越輕,試圖讓人影放鬆。
人影終於抬頭,卻在與她眼神交匯之際,手裏的餅落地,斷斷續續,蹦出幾字,“西,西門,羽,兮。”
腳步停住,背後的利器收好,“你是誰?”
“哈哈,這是你的孩子吧,”人影大笑,低頭,仔細端詳著仍然沉睡的孩子,“怪不得,長得很像,你小時候。”
“你到底是誰?”步伐重新邁出,人影一個深思,她逮到機會,一個箭步,孩子回歸她的懷抱。
縱使太多的好奇,她也不願留在原地,飛身一跳,意欲快速回府。
“你為什麽要走,難道真的忘了我了?”刺耳的女聲從身後響起,她轉頭,那個衣衫襤褸的人顛簸的隨著她的方向跟來。
她停住,站在煙府的門前,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仍在拚命向她跑來。
“你,到底是誰?”
人影撥開發絲,一雙布滿紅絲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她,她不寒而栗。
沉默對視,人影突然似用盡全力向她衝來,她一閃身,人影未及時收力,撞到了高牆之上,頓時,鮮血四濺,飄灑整地。
疼,痛。
她的心似是瞬間被千斤重壓,呼吸突然很困難,立在原地,渾身僵硬。
“羽兮啊。”人影慢慢倒地,口中不斷重複著她的名字。
她立刻跑到人影的跟前,把孩子擺在地上,手撫上人影的頭,刺目的鮮紅,染盡了她的雙手。
“羽兮啊,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淚,大顆大顆的掉落在地,大風揚起,水珠在空氣中飛揚。
“你說,你到底是誰?”
“原來,你是忘了,那倒是好了。”人影笑了。
“王清麗,你是王清麗!”
“記得是不好的,還是忘了吧。”
“王清麗!你是我的生母!”
“生母,我不配。”王清麗重重咳了一聲,吐出的血迸濺到她的藍衣之上,“羽兮,生下你,我從未對你公平過,對不……”
王清麗的眼皮搭下,頭一歪,永遠的去了,魂歸塵土了……
西門羽兮擦點眼淚,手一揚,重重甩了已死之人一個巴掌,“王清麗,你給我醒過來!”
“醒過來,你的道歉還沒完呢!”
“醒過來啊,你不要以為裝睡,我就會原諒你!”
無論她甩了多少個巴掌,沉睡的人依然沒有清醒過來,天已黑,她抱起地上的孩子,敲門,進屋。
對著小丫頭,簡單幾句交代,她出門。
背起地上那個早已冰冷的屍體,一步步走向義莊的大門。
安頓好王清麗,她用一塊棉質布料替她蓋上。
臨蓋到臉部時,她頓住,手輕撫著王清麗的麵容,有些軟,有些冷。
記憶中,她從未與她親近過,她一直希望王清麗能帶她到處去玩玩,可是,這個最簡單的夢想,終歸是妄想。
王清麗,你終於走了,而我呢?
這雙閉著的眼,她從未看到關心的凝視;這隻停止呼吸的鼻,她能感受到的僅是冷哼;這張緊閉的唇,她沒有聽過一絲暖人的話語,有的也隻是冷嘲熱諷;這雙不動的手,她從未體會過輕柔的撫慰。
然而,她就這樣,飄然而逝了。
王清麗,你到死,也要在我麵前死,為什麽要折磨我?
如果你死在外麵,或許我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你,永遠不用像現在這般!
你,為什麽要死在我的麵前?
終於,還是蓋上了。
冷風瑟瑟,她的身體下意識的發抖,此時,有一雙厚實的手,搭在了她的肩。
“西門羽兮,一切都結束了。”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
她轉身,抽離他的覆蓋,走出義莊,他亦跟隨。
“原諒我打破與你的約定,不出現在你的眼前。”
“無所謂了。”他的臉,更消瘦了,他的眸,更深邃了。
尚真星一聽,頓時雙肩胯下,她的這句話,可知涵義有多深?
“羽兮,你有答案了?”
她點頭,“尚真星,去找個單純的好姑娘吧。”
他無言,僅是看著她。
“我,隻不過是個笑話,你不必為這個笑話賠上一生。”
“如此?”
“如此。”
她轉身,而他,沒有跟隨。
孤雁南飛,斜陽易廢。
衣著樸素,麵容平靜的倪航師傅,對著跪在門前的落魄女人,輕輕說道:“施主,五日了,回吧。”
“師傅不收,我不回。”
“貧尼過問過你,為何要出家,你沒有回答。”
“師傅,這就是入門的條件嗎?”
“緣份罷了,施主與我佛無緣。”
西門羽兮笑了,她自袖口中一掏,動作利落,三千發絲瞬間散落在地,細看一眼,烏黑中參雜著些許銀絲。
“師傅,這,就是我的回答,也是我的堅決。”
倪航歎氣,雙手合十,默念,良久,放下,蹲身,撿起地上的散發,拍拍西門羽兮的頭,“竟然如此,施主,暫隨我入廟吧。”
“謝謝師傅,我一定會一心向佛的。”過去的她,太多的冤孽,太多的殘念,今生,她一定會好好贖罪,來生,她想好好生活。
房間簡陋,設施簡單,然,對於她,足夠。
“你往後就住這裏,還有,貧尼先賜予你一個法號。”倪航垂眼,蹙眉,下一刻,展開,“凡尼可好?”
“師傅做主。”什麽名字,她不在乎,隻想能一心平靜,陪伴佛主,獨善此生。
倪航點頭,轉身,欲走,她阻止。
“師傅,不為我剃度嗎?”這個程序,她還是知道的。
“凡尼,過往,你可已經斷了?”
她點頭,在來之前,她已和夫人說了,她要走了,孩子望她好好照顧,夫人也已經答應了,至於其他,她無牽掛,而那個人,也罷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此舉?”倪航點頭,出門。
木板床上,鋪了一層灰,她一吹,濺向四處,她被嗆得打了幾個噴嚏。
經過大約一個下午的時間,她的房間已經被打掃的差不多了,她一抬頭,天已黑。
她把齊肩的短發,隨意用了跟絲帶紮起,袖口也卷起,在院子裏找了個小木桶,提了些水,往大廳走去。
端坐在正中央的佛主,正慈祥的看著她,她感覺很心安,布頭沾了些水,開始擦拭佛主身上的灰塵。
“你在幹什麽?”擦到一半,一個嚴厲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她轉頭,是一個陌生的師傅。
她正了正衣服,對著來人行了一個禮,“師傅好,小尼是今日新來的。”
“貧尼倪淨。”她點頭,嚴厲的眼掃了她一下,“沒有允許,不能隨意動佛主。”
“對不起,小尼隻是看佛主的身上沾染了很多灰塵。”
“那麽,你的意思是,貧尼沒有看見嗎?貧尼偷懶嗎?”
對於她的咄咄逼人,西門羽兮的瞳孔漸漸轉黑,手逐漸握緊,嚴肅對視,良久,最終,她鬆了,低下頭,隻有三字,“對不起。”
“發生什麽事了,師妹?”倪航走近,看到一臉怒氣的師妹,還有一個低著頭的新徒。
“掌門師姐,這個新來的不懂規矩!”長得一臉狐媚相,倪淨冷著臉,向掌門告狀。
“對不起。”
“師妹,你準備好碗筷,這個時間,是晚膳時間,不宜喧鬧。”
倪淨手指抓著衣服的下擺,想反駁,然,倪航的眼色讓她止住要脫口的話,默默的走了出去。
“在哪個地方,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平靜,所有,隻能靠自己。”
她點頭,手中的布塊落地,“徒兒明白了,謹遵師傅教誨。”
沒錯,什麽地方有什麽樣的人,即使是侍奉佛主的地方。
“今後,你就好好種好這棵樹吧。”倪航身子一閃,露出身後那棵枯涼的小槐樹。
她看得清楚,一棵極盡死亡的小槐樹,然,師傅既然如此交付,她低頭答應。
自此,她的世界,唯有那棵小槐樹。
白天,她穿戴簡單,守在小槐樹邊,為它逮蟲子,為它清除雜草,為它澆水,為它穩定根莖。
夜晚,她坐在窗邊,透著月光,看著那棵小槐樹,從那夾雜著的光亮中注視著露水的滴落。
第一個月,小槐樹依然呈現病態,葉子泛黃,片片凋零。
第二個月,原本被蟲蛀壞的地方越來越擴大,蔓延速度,她始料未及。
第三個月,小槐樹不再落葉了。
第四個月,被蟲蛀壞的地方逐漸縮小,枯木漸漸逢春。
一年後,病態的槐樹,成長了,根部變大了,支部也伸展了。
又是一年後,有新的綠葉長出,原本與她齊頭的高度,現在也已經長大屋頂那麽高了。
再是一年,一棵參天大樹傲然屹立,已經不需要她的時時照料了。
“師傅,這棵樹,已經好了。”任務完成,小槐樹不再需要她了。
倪航的手,摸著健壯的樹皮,笑了。
“凡尼,這幾年,腦中就隻有它嗎?”
“回師傅,徒兒這幾年,想的都是它。”
“它現在不需要你了,現在在想什麽?”
她仰頭,看了那朝天大樹,笑著搖頭。
“它,原本枯槁。現在,它活了。是什麽原因?”
“因為有徒兒照料它。”
“凡尼,你可知,過去,也有人照料它。”
“那麽,徒兒不解。”
“因為,你把你的心都放在了它身上。”
“是。”
“現在回想,可會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內心平靜,不再波瀾。”
倪航走至她的身前,手指一撥,她的頭巾掉地,留長的頭發立刻飄散而下。
“師傅?”
“回吧。”倪航背過身,手指向大門,“那個人,等了你三年。”
“師傅?”
“你看這棵樹的旁邊,是不是長出了一些新芽?”
“是,可……”
倪航的背影漸行漸遠,她跪於地,看著那些鬱鬱蔥蔥的新生命。
西門羽兮收拾好行李,邁出這間她生活了三年的房子。
門口,是那個熟悉的人,一眼笑意,敞開懷抱。
她不動,男人主動上前,擁住她,深深的。
“爹,是娘嗎?”
三四歲大的小女孩,拉著男人的手,怯怯的發出問話。
她蹲下,手放在女孩的頭上,靜靜感受她的溫度。
小女孩,眨了眨眼,眼眸中帶著些許驚恐,些許好奇,些許急切。
西門羽兮,笑著與她對視,張開雙臂。
小女孩的手放開男人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她,快樂的,“娘!”
她緊緊抱住女孩,頭埋進女孩的脖頸中,深吸一口氣,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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