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對我而言的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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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漁麥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教室裏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麗奈,那個人在哪兒?”清源曉海問道。
一鬆麗奈頓時表現得有些慌張,她緊緊縮著雙臂,仿佛身上纏繞著看不見的絲線,眼神卻下意識地瞄向一名正在埋頭吃麵包的男生。
那男生瞠目結舌,後背上躥起一陣涼意,彷如自身與正常的時間流逝分離開來,成為了銘刻時間的標誌物,一動不動。
清源漁麥卻眉頭一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然後有禮有節地說:
“我雖然已經是國二了,但我還沒有決定畢業的方向,鑒於身邊的奇葩太多,我隻要能在這個地方畢業就謝天謝地。”
她的本意是想說到此為止。
一鬆麗奈疑惑地歪著腦海,拂動的發絲散發出甜甜的幽香,她率先回話了。
“可我們才國二,還要上高中呢,時間還有很長很長。”
清源漁麥垂散在前額的劉海下是一雙冷峻的眼睛,高冷的外表和可愛完全扯不上邊。
——太小孩子氣了。
她故作高深地雙手抱臂,刮向室內的風,把她胸前的絲巾吹拂地如同展翅欲飛的蝴蝶。
“嗬嗬,膚淺,你還是個孩子呢,如果你現在開始想的話,那起步時間就比其他人更早,你就有能力把其他人全部咬死。”
眼前的少女居高臨下,讓一鬆麗奈的心悸動不已,為了掩飾口中即將迸發出的愛慕,她臊紅著臉說:
“清源同學,我一定會努力成為大人的,謝謝你的教導。”
“沒什麽,本漁麥也沒說什麽了不得的話。”
“但是,真的不管管你哥哥嗎?”
一鬆麗奈略顯尷尬的笑聲,讓清源漁麥一下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等回過神,清源曉海已經走到了那男生身邊。
從走廊漏進來的陽光,映照出清源曉海的身形輪廓,惹人心癢的笑容,就像慈悲的天使,又像是隱藏自己企圖的惡魔。
“你和我妹妹的關係不錯吧?”清源曉海伸出手挽著他的肩膀,嬉皮笑臉地問道。
然而那個男生卻完全笑不出來,這句話帶來的打擊,不亞於被磚頭棍朝著腦袋狠狠來一下。
那男生啐了一口唾沫,表情卻極為僵硬沒有回話。
“別不回我嘛,”
“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清源曉海,櫻丘高中的學生。”
聽到這個人果然是市內升學高校櫻丘的,他頓時感到一陣虛脫疲勞,這所學校的偏差值在75左右。
如果自己考上了那裏,恨不得整天穿著櫻丘高中的製服外出,好好炫耀一番。
“佐、佐藤俊雄。”
“感覺我們的關係一下子就拉進了,這樣,你喊我清源學長,我喊你小雄,有意見嗎?”
佐藤俊雄整張臉緊繃得像膨脹到極致的氣球,隻要來一滴酸性液體,整個人就會爆炸。
他訕訕地低著頭,抿了抿上唇說:“沒、沒有意見。”
“小雄,我剛剛問,你和漁麥的關係是不是很好?”清源曉海加強挽住他肩膀的力道,稍微用力勒住他的脖子,語氣悠然地說道,“我聽說啦,你還特意為她畫畫了對吧?”
佐藤俊雄悲傷的伏下了臉,心髒一陣抽痛,瘦弱的背影已然背負了必死的殘酷命運。
“對不起清源學長,我下次不會了。”
他用力地握緊了手,咬緊了嘴唇,哪怕心裏很不甘心,可是卻什麽都做不了。
像這種人,大多都是某個社交集團的中心人物,要是自己惹了他,一定會被一群高中生放學找麻煩的!
——而且清源漁麥什麽時候有哥哥的!自己可從未聽說過!
“什麽?”
清源曉海的語氣變得駭人,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比剛才更用力地勒住他的脖子說,
“我妹妹可是揍了你一拳!你是一名男生,難道連回擊的怒火都沒有嗎?”
“沒有沒有。”
佐藤俊雄的額頭上滲出薄薄的汗珠,接著呼了一大口氣,讓全身的氣力放鬆下來。
清源曉海見他一副「我馬上要被揍」的可憐兮兮模樣,隨即收斂起一副陰陽怪氣的態度。
國中生都是表麵故作成熟,原因是希望能得到注意,想讓別人覺得「哇,這個人從小就這樣,好與眾不同。」
然而一旦被教訓的時候,就會馬上變成與年齡相符的模樣。
但仔細想想,漁麥她可能也是這樣,頓時感覺有一種莫名的土味,讓清源曉海忍不住笑出聲來。
結果這一笑,讓佐藤俊雄的神色慘白的像臉上貼著透明的冰花,沿著肌膚送進體內,滿是涼颼颼的感覺。
清源曉海的臉湊近他的耳邊,用威脅的語氣直白地說:
“小雄,下次再這樣,我就帶人揍你。”
佐藤俊雄直點頭。
“去,給我妹道歉。”
清源曉海的話已落下,他立馬站起身,拘謹地走到清源漁麥跟前,九十度鞠躬,誠惶誠恐地說:
“清源同學對不起,其實那個畫是我突然發神經畫出來的,真的很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真的。”
就在這個瞬間,清源漁麥覺察到了很強烈的違和感,仿佛一場很怪異的超現實現象出現在眼前。
看著眼前的男生恐懼地緊繃著身體,清源漁麥的表情裏有些苦澀。
——到頭來,還是隻有男人才能左右男人,他的道歉並不是給我的。
清源漁麥的思想在此刻敏感的有些多餘,宛如融化的滾燙鐵水,被冷卻凝固成了奇怪的形狀。
她下意識地瞄了一眼清源曉海。
——自己和他的關係,是不是變成了給予和接受的立場呢?
“清源同學,請你原諒我。”
佐藤俊雄見她沒有反應,急的再一次挺直腰板再次躬身,清源漁麥盯著他那鼻孔的深處,滿是漆黑虛無,
——唯有在那鼻子裏流出的東西,對我而言才是真切的。
清源漁麥的心情宛如黃昏時風平浪靜的瀨戶內海,平靜的海麵下方,是不可估摸的深邃。
“沒事了。”她又恢複了冷若冰霜的眼神。
佐藤俊雄轉過頭,投去是否合格的目光:
“清源學長?”
然而清源曉海的臉上並未顯露出輕鬆的神色,他很清楚漁麥現在一定想著什麽,可自己總是像在抓田裏滑溜溜的鰻魚一樣,剛觸碰到就被她溜走了。
“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學校了。”
清源曉海走到漁麥身邊,從兜裏掏出一個束口花邊的刺繡袋,隻有掌心大小,
“這個是硯春在手工部做的,雖然做的有些潦草,但是她的第一個,說讓我送給你。”
對於冬雪陽春,清源漁麥並沒有多少好感,但也說不上討厭。
她接過那小小的刺繡袋,鼻腔內充盈著淡淡的紫羅蘭的香味。
看樣子是個香包,但掛在書包上又太土,看來隻能放進書包裏。
“那我走了,麗奈,和漁麥好好交朋友喔。”
“嗯,沒問題。”
一鬆麗奈能感覺心跳在鼓膜的內側不斷高漲,對她來說,今天毫無疑問是無比充實的一天。
如同嘴裏噙食著日積月累的結晶果粒,顆顆飽滿,真希望今後都是這樣。
然而就在一鬆麗奈這麽想的時候,走廊外又傳出一陣女孩驚呼的聲音,而清源漁麥已經把桌子搬了回去。
她坐在椅子上,本想把刺繡袋放進書包裏,然而一捏卻發現裏麵有什麽東西。
清源漁麥解開束口,撐到最大讓光線溜進去時,她發現裏麵赫然有一張萬円鈔,旁邊還有一張小紙條——
這不是生活費,是零花錢。
“......”
清源漁麥突然猛地倒吸一口氣,內心深處的感情就像銳利的光束,不斷地在體內四處折射。
她再次把刺繡袋的束口係地死緊死緊,如同想要把那張萬円鈔給憋死,再用手把刺繡帶捏地扁扁的。
哪怕午休即將過去的預備鈴聲已經響起,清源漁麥還是直接趴在桌子上,嘀咕地念叨著。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