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您說得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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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室本周推薦閱讀書籍——
《友情》。
推薦理由——
本書體現了鮮明的性別差異意識、個體差異意識和愛情友情的意識,通過這本書,大家能深入了解大正時期的作品風格、社會風格、人文主義思想認知等等,對於書中愛情,主人公們都沒有逃避和輕視的權利,愛了,就會忍不住關注並介入與袒護對方的生活,將彼此的命運聯係起來,在這個過程中,愛情戰勝了友情,人最為純粹的情感得到了尊重和肯定,可作家在書裏的個人主義比較獨特,他是將全部人的愛結合起來,形成一種利人利已的個人主義,雖然這種主義太過理想化,不切實際,但值得一看。
推薦人:圖書室管理員,三枝搖月。
這是武者小路實篤在大正八年,為了大阪的每日新聞連載而寫出的作品。
在這部小說中,男主大宮和女主杉子曆盡磨難得到了愛情,另一位男主野島也在事業上獲得成功。
簡單來說,就是杉子喜歡大宮,野島喜歡杉子,出現了一係列的三角戀劇情。
清源曉海傻眼地看著一旁用小黑板報寫的推薦書籍和理由,那天花亂墜的文字看上去不像是日文,更像是一連串的咒語。
他抱著胳膊,側過頭看向坐在前台看書的少女。
她是櫻丘高中最引人注目的少女,精致的五官宛如工藝品般楚楚動人,裙下的雙腿白皙修長,胸部的起伏也恰到好處。
即便在待久了便無聊的圖書室也好,僅僅因為她的存在,也仿佛是點綴了一朵白蓮花那般美麗。
“三枝同學,這是什麽?”
三枝搖月靜靜地揚起臉,並攏著雙腿,語氣中明明夾雜著苛責的情緒:
“看不懂?我寫的很清楚了。”
“我的意思是,為什麽要這麽寫,我們不是文學部。”
即使被清源曉海這麽問,她依舊一臉鎮定,就像高傲的麋鹿在寧靜的森林裏獨自漫步。
“你沒讀過嗎?”
“讀是讀過......可有什麽關聯?”
“那你為什麽還能說出這種話?”三枝搖月不甚在意地撩起劉海,歎了一口氣,手裏握著一把光豔照人的黑發,“清源同學,難道你有比我這個更好的推薦語?”
清源曉海的嘴角一咧,微微別開臉低聲吐槽道:
“直接寫大正時期的三角戀故事不就好了......”
三枝搖月瞥了他一眼說:
“駁回,一本書帶給你的感觀隻有這樣?你對書籍的重視程度好像比我想的還要冷淡?”
清源曉海的臉上擠出苦笑,從桌麵上取出借書表查看學生們的還書日期說:
“嗬嗬......我還覺得拚命寫經文的你比較稀奇。”
這時,一名女生收拾好教科書準備離開,當走過來看見前台邊的推薦語錄時,一臉詫異地歪著頭問:
“三枝同學,這本書好看嗎?”
“我對這本書的想法都已經寫上去了。”三枝搖月說。
那女生抬起手捏著櫻紅色的嘴唇,若有所思地歎息,又看向了一邊喃喃道「這家夥欠了三天?」的清源曉海。
“清源同學?這好看嗎?”
“大正時期的三角戀故事,結局完美。”他頭都沒抬,便如此說道。
“哦!lucky~我就喜歡三角戀,幫我登記,我要借幾天。”那女孩像一隻兔子般蹦到清源曉海跟前。
清源曉海不清楚三枝搖月投來的視線帶著何種情緒,但他始終沒有看她一眼,直到把書登記好借出去。
空氣裏隻殘留著那女生淡淡的幽香,清源曉海像被編程好的機器人,先是揚起笑臉,再轉頭看著三枝搖月。
他裝作不太了解的模樣,迷惑地問:
“怎麽了?”
“沒。”
三枝搖月的表情一絲變化都沒有,正因為如此,才更讓人心驚膽戰。
可很快,她忽然站起身,把小黑板上的「三枝搖月」擦掉,用淡綠色的粉筆在黑板上‘叩叩叩’地寫上了「清源曉海」。
接著,她又在下麵寫了一行——
「這是大正時期的三角戀故事,結局完美」。
推薦人:三枝搖月。
“你這是......”在這個瞬間,清源曉海臉上的筋肉抽了一下。
三枝搖月一臉平靜地走回來,雙手捂住裙擺,緊貼著大腿坐下:
“我想看看是不是名字的原因。”
“......”
或許不是的,不過也無所謂了。
清源曉海以慢條斯理的動作把表格整理好,開口問:
“你該不會打算演這個話劇吧?”
“不是。”麵對他的詢問,三枝搖月連眉頭都不挑一下,“目前的想法是《花與愛麗絲》。”
就當清源曉海準備說「那要找誰演」時,有人從旁邊踢了下他坐的椅子。
“喂。”
一個男生手裏拿著一本書,他的肩膀寬厚,高大的身材和製服外套挺搭,算是酷也很有男子氣概。
清源曉海對他隱隱約約有些印象,可不管在腦海裏如何打撈,也提取不出來附和他的名字。
“我來還書。”他直接把書本放在桌麵上,是一本《夏目漱石全集》。
“哦,是你啊,逾期三天還不還書的八穀學長。”清源曉海覺得好笑般地側過身,抬起頭望著他,“逾期一天一百円,你還要補繳三百円。”
自己總算想起來了,那天就是他在走廊對著三枝搖月說「我追了你三年啊!」的人,現在還有勇氣過來是自己沒想到的。
八穀學長瞪了他一眼,徑直走到三枝搖月跟前,語氣倏然變得柔和不少。
“三枝學妹,我來還書的,還有,你最近過得好嗎?”
三枝搖月看都沒看他,隻是低頭看著世界史說:
“去他那裏補繳費用。”
“嗯,我當然會繳,隻是我想過來看看你。”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個扁平的錢包,從中掏出三枚百円硬幣直接扔給清源曉海。
那幾枚硬幣在桌麵上發出刺耳的「咚咚」聲,彈跳了幾下就掉在地上,滾到桌底消失在了清源曉海的視野內。
三枝搖月不滿地皺起眉頭,櫻紅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險的弧度。
“撿起來。”
“清源學弟,聽見了嘛?撿起來。”八穀學長從鼻子裏冷哼一聲,看向清源曉海露出虛偽的微笑,“有五枚,不要偷偷藏起來。”
三枝搖月放下手中的自動鉛筆,冷冷地看著他說:“我讓你撿起......”
“啊?有硬幣嗎?沒有啊?我沒看見你有給我硬幣啊?”清源曉海在桌子上左右看了看,鬱悶地說道,“不多的,隻是三百円。”
八穀學長頓時怒上眉梢,下巴宛如廟會上的金魚般凸起,語氣低沉地說:“我給了!你自己找找!在桌底!”
“抱歉學長,我沒看見那就是沒給。”清源曉海對著他嬉皮笑臉地說。
“我說了,在桌底。”
“這邊沒看見呢。”
“你都沒趴下去怎麽能看見?”
“不好意思,這邊沒看見呢。”
在這個瞬間,八穀學長的鼻翼又抽搐了一下。
“我說了!你趴下去找就能找到了!”
“不好意思,您是要延長借用的日期嗎?”
“我不管你,反正我給了。”八穀學長惡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清源曉海無所謂地轉著筆,淺淺地咧開嘴角說:
“那我隻能喊老師過來了,而且學長你連三百円都拿不出來,為什麽不去建貧困學生的檔案?”
見他真的要用學校的座機打電話,八穀學長恨得牙癢癢,又從錢包裏掏出三枚百円硬幣,「啪」的一聲放在桌麵上說:
“嘁,就三百円你也斤斤計較,果真是個窮鬼,三枝學妹和你坐在一起真是糟蹋了!”
他的語氣特別強調「窮鬼」二字。
三枝搖月的臉頓時紅了,八穀學長瞥了她一眼,反而更加得意了,以為她是因為自己的話而害羞了。
實際上,那是無比的憤怒。
三枝搖月的眉頭緊擰,雙手抱臂,胸膛內的怒火宛如水蒸氣般四處竄起。
“出去!”
她那充滿憤怒的聲音和平日的冷靜相差甚遠,引得不少正埋頭複習的學生紛紛投來視線,那纖細白皙的喉嚨裏,竟然也會吐出如此激烈的語氣。
“三枝學妹?你在和我說話?”八穀學長一臉驚愕地指了指自己。
三枝搖月厭惡地瞪著他說:“還能是誰?”
他的眼神就像在說「搖月你在說什麽傻話,我在幫你啊?」一般。
但很快,他又怒目圓睜地盯著清源曉海,仿佛在怒罵著「把我的搖月還回來!」。
然而清源曉海卻淺淺的笑了,把那三枚硬幣放進抽屜裏,聲音比起之前沉穩不少:
“八穀學長,我可能是一名窮鬼......”
“什麽可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你一回會津若鬆就在一家書店裏幹活,在學校裏也要找個能賺錢的活兒,整天窮到想錢想瘋了吧?
而且你爸開著邁巴赫來學校門口在裝什麽呢?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租的!在會津若鬆裝什麽大少爺?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你就是個天生當小白臉的,還勾引我的搖月——!”
他的語氣愈發咄咄逼人,額角的青筋隨著呼呼的粗氣一鼓一脹,就像一座已經在熱能爆發的鐵爐。
三枝搖月的臉漸漸變了顏色,眉頭擰到一起,呼吸都加快了不少,黑曜石般的眼眸內蕩漾著顫動的煙波。
“淨說些沒意義的事!比他大了幾歲還不能分析問題!你究竟是站在什麽立場才能說出這種話來的?是誰允許你如此評判一個人的?為什麽你還要站在這裏往人身上潑髒水?你是吃著父母的糧食長大的,知道國一就要獨自生活有多累嗎?為什麽你連這一丁點的想象力都沒有就這麽隨便地處理掉一個人——”
清源曉海驚呆了,她激烈的話語讓他驚訝不已。
那是自己不曾細心辯解過的事情,在自己心中,獨自生活和賺錢並不是件多難堪的事,窮也不會成為自己貶低自己的原因。
周圍安靜得好像時間停滯了一樣,仿佛緘默的萬物都藏匿在光與影的相交處。
八穀學長驚愕地睜大眼睛,像一尊石雕久久沒有反應。
然而三枝搖月好像也反應了過來,不少同學的視線刺得她的皮膚生疼。
她的小手握拳抵在胸前,微微縮起肩膀,小心翼翼地側頭看向清源曉海,投來近乎是求助的目光。
“三枝同學,冷靜點。”
清源曉海很是謹慎地這樣說,而三枝搖月的表情頓時柔和了下來,而且看起來還有些心虛,撥弄劉海的速度更快了,小小的耳垂也紅的要滴血。
她背過逐漸變紅的臉,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將書本打開,埋頭在數學題上畫著輔助線。
周圍的學生都開始竊竊私語——
“為什麽三枝同學要幫清源說話?”
“怎麽感覺他們兩人很熟悉的樣子,可是曉海不是一直在鬆本市嗎?”
“不得了了,感覺這兩人之間有什麽秘密沒說......”
清源曉海的心跳瘋狂加速,但還是盡力地把心中的波浪撫平、放淡,讓它變得麻木和遲鈍。
他在表格上寫下了八穀學長的「書籍歸還」,把腦袋全部放空。
“八穀學長,這是本周的推薦書籍,如果你想看的話可以免費借你觀看一周。”
八穀學長也終於反應過來,不斷地假裝咳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雙手叉腰,嘴裏在不斷嘀咕著「嗯」「啊」「我看看」。
“這是隻有三枝學妹才能總結出的推薦語!”
他突然對著小黑板上的推薦語指指點點,不停地誇耀三枝搖月寫的簡潔推薦語,
“通俗易懂且富有美感!你瞧瞧你寫的這麽多的東西!完完全全是在裝文學!一點意思都沒有!”
清源曉海十分認可地點頭,臉上擠出開朗的笑容說:
“八穀學長,您說得對極了。”
當他看見三枝搖月的小臉更紅了後,似乎誤解了什麽,反而誇讚得更加厲害了。
“我最討厭像清源學弟這樣寫一堆沒意義推薦語的人了!隻有三枝學妹這樣的總結語才深得我心!”
“您說得對極了。”
清源曉海索性雙手同時豎起大拇指。
◇
放學後,冷清的走廊。
因為馬上就是期末考,大部分的學生都會留下來複習。
清源曉海一邊朝著樓梯口的方向走,一邊和冬雪硯春討論著今晚先補習哪個科目。
不一會兒,就走到了要進圖書室的拐彎處。
這時,宛如夜色的長發躍入清源曉海的眼簾,三枝搖月正提著書包,和他迎麵對上了。
“啊,搖月。”冬雪硯春往前走了幾步,困惑地問,“你這是......回去嗎?”
“嗯,剩下的隻是登記的事情了,一個人也能做。”
說完,三枝搖月隻是用餘光瞥了一下清源曉海的身影,雖然目光在這瞬間相交,但她馬上又移開目光。
“確實,前段時間辛苦了。”他說。
“不會。”三枝搖月慢慢地往前挪動腳步,幹淨的室內鞋在瓷磚上發出細微的摩挲聲響,“我差不多該走了,那......再見了。”
“嗯,再見。”冬雪硯春輕輕揮手。
三枝搖月點了下頭,在被光線切割成方塊的走廊裏行走,而她的黑發被燦金色的光篩得更細。
窗外的蟬鳴比哪一年的都要聒噪,枝椏在瘋狂生長,也擋不住滿地的金影斑駁。
“沒事的,如果忙的話我會幫你的,讓她好好休息吧。”
“那就好了。”清源曉海回應著冬雪硯春開朗的聲音。
這時,耳郭裏又隱隱約約聽見了琴音,內心好像有種情感在無意間留在了心裏。
清源曉海左思右想,認為那是名為「初戀女友」的詛咒,盡是蒼白和沉默,仿佛一個不逝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