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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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玉佩連情一乞丐
    想起自己的玉佩還在她的身上,滄弦扔下飯錢,無奈縱身也跟著跳窗追了去。
    那兩個漢子為何要窮追著不放?他站在拐角的屋簷上看戲,也不急著現身要回玉佩。
    “小乞丐,無路可逃了吧,竟敢偷爺倆的銀兩,活得不耐煩來了。”兩個漢子一前一後堵住了桑雨的去路。
    “你們哪隻眼睛瞧見了?”糟了,自己怎麽會這麽笨,盡往死胡同裏鑽。桑雨靈動的眼睛卻沒有一絲畏懼的神色。
    “我們兩隻眼睛都瞧見了,少廢話,快把銀兩還來,否則……”兩個漢子冷哼兩聲,持刀將她圍逼進角落,用行動代替了他們接下來威脅的話。
    “既然是瞧見了,就不算偷。”桑雨毫不示弱,想要回他們的銀兩,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更何況,這銀兩是奶娘頂著大太陽在路旁跪了一天,路人施舍給的銀兩。他們居然不僅搶得光明正大,還惡人先告狀。
    “一個小小乞丐,竟敢貧嘴,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其中一個漢子說話間,就是一刀朝她揮過去。
    桑雨靈機往下一蹲,避過一刀,退出他們的包圍。向他們扮了個鬼臉,狡黠一笑,運氣扔去手中被她啃得隻剩下骨頭的雞腿,打飛了那個漢子手中的刀。對付這兩個人,她的三腳貓工夫還是綽綽有餘的。
    “鐺。”刀子不客氣地直接掉落在他的腳上。桑雨又趁機抬起腳,踹飛這個先動手打人的蛇眉鼠眼。
    另一個漢子詫愕地看著同伴以狗吃屎的模樣趴在地上,扭曲的麵部表情,痛苦地兩手又是抱腳,又是緊緊捂著身下的某個重要部位,吃痛地發出聲聲哀嚎聲。讓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冷不防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仗勢欺人,也就隻有你們葉家寨的人了,不過你這叫聲我愛聽。”桑雨拍拍兩手,小臉劃過一道愉悅的神采。
    “小乞丐,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道我們的厲害了。”見同伴遭了秧,麵子上掛不住,便定了定神,手中的刀子狠狠朝她飛去。
    桑雨飛身避過,還未等她落定,那個漢子手中又飛出一道暗器。
    “小心。”站在屋簷上看熱鬧的滄弦,從袖中飛出小石子,及時打飛了還在途中的暗器,他身輕如燕地從屋簷上,旋身下來。
    “你是誰?竟敢惹葉家寨的人,少在這裏多管閑事。”還沒解決眼前這個小乞丐,又來一個救兵,這讓他如何是好。漢子緊緊握著刀柄,開始慌了神。
    “閑來無事的人才會管閑事啊。”又是葉家寨!再來十個葉家寨他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現在區區他們兩個鼠輩。
    近來他是不是真的挺閑來無事了,還從來沒有為這種小事出過手。滄弦回頭瞧了瞧閃了神的桑雨,還不是為了那塊破玉,他不禁攏緊了俊美。
    “就衝你們這態度,我現在就可以要了你們的小命,如果還想活得久一點,就立馬給我閃人。”這兩個小羅羅隻需嚇唬嚇唬就夠了,務須他親自動手。
    滄弦眯細了眼,這幾年來,葉家寨稱霸這一帶,幾乎壟斷了這一帶的生意,欺壓百姓屢屢時有發生。有如此作為,背後是誰在給他撐腰呢?滄弦嘴角的笑意發出陣陣寒意,心中似乎在謀劃著什麽。
    是他!剛剛搶了他的飯菜,他該不是來向她要回他的飯菜吧?可是飯菜已經裝在她的肚子裏了,難不成要她吐出來嗎?
    桑雨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她十分謝謝他的出手相救。隻是現在還沒擺脫兩個要命的追命鬼,現在又來一個向她要飯錢的人,實在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可以耗在這裏,她得趕緊想個法子脫身才是上上策。
    “你快點給他們一點教訓啦,要不然他們又要來欺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了。”桑雨上前可憐兮兮地露出受傷的表情,小手輕拽滄弦的衣角以博同情。
    他方才淡定自然的神態,矯捷的身手,他的武功肯定不會輸給眼前這兩個礙眼的漢子。
    滄弦見她滿是髒兮兮的小臉表情豐富,一雙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睛,不知在打什麽注意,他也沒急著戳穿。隻是她現在的神態與她先前在林中那傷慟的模樣截然不同,在她的身上為何有這麽大的反差情緒,她小小的身軀裏到底隱藏著多少故事,經曆著怎樣的生活?這一份好奇心,迫切他想了解眼前這一個小人兒,他為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宛然一笑。
    他一身灑脫,狂野不羈的俊臉。桑雨望進他明朗深沉的眼眸,胸口的心砰然地漏跳了一拍,臉上淡淡浮上一層紅暈。
    他的眼睛似一潭泛瀲漣的湖水,將她包圍在其中。像是被他偷窺了什麽,桑雨撇開臉,不再與他對視,掩飾起自己的心慌。滄弦卻滿足地看著她變幻的神情,很有一種想一直這樣看下去的陣勢。
    “敢問公子姓名?”被晾在一邊的兩個不怕死的男人,居然煞風景地向他索要姓名。
    “還不快滾。”滄弦收起笑意,冷目灼灼地掃他們一眼。這是在考驗他的忍耐度嗎?他可沒興趣再說第三遍讓人滾的話,這回顯得他很沒有禮貌。
    受到他的冷眼待遇,嚇得他們脊背冷颼颼地冒汗。還健全的漢子扔下受傷的同伴,很沒義氣地先行一步拔腿就跑。
    “你就這麽放他們走了?”這也太便宜他們了,她還沒完全出氣呢。而且他們走了,她要怎麽溜走啊,桑雨殷切地望著他們落跑的身影,希望能夠倒著回來。
    “一群鼠膽。”她詛咒地低喃了一句。
    “哦?以你之見應該如何處置他們?”滄弦彎下身子與她平視。
    “呃?這個……”這一點她倒是沒想過。她一心隻盤算著在他們打鬥之時,也好給她開溜的機會,現在隻剩下眼前這個看似並不怎麽好對付的人,該怎麽辦呢?
    桑雨低下頭,硬著頭皮,將他當成路人甲地故作不認識,從他的身邊悄悄越過。
    天色已然不早,大街小巷的商鋪應該相繼關門歇業了吧。她必須在藥店關門前趕到,奶娘還等著她回去呢。
    滄弦跨步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這人前人後,她的態度也未免轉變得太快了吧!拿了他的嘲風玉,吃了霸王餐,現在好歹又久了她一命,她就沒有一點表示?
    別的女人想盡辦法親近他,她卻見他如老鼠躲貓,頭一次被人無視的挫敗感油然而生。
    “你的飯錢我以後再還你嘛。”小氣的男人,看他楚楚衣衫的模樣,定是個有錢之人,還與她這般計較。桑雨揣緊了胸前的銀兩,這錢她另有用途,可不能被他搶了去。
    滄弦湊近一張臉與她直視。引來她一陣慌亂,屏住了呼吸,向後退了一步,拉開與他過於親近的距離。
    “那麽我救了你又該如何謝我啊?”她雙眸剪水,長長的睫毛隨著眼瞼一張一合地在跳動著,眼前離他一步之外的人兒怎就這麽輕易引起了他的興趣?尤其是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似是他很久沒有聞到過的香味,像是一種久後相逢的味道,是他記憶塵封中的味道嗎?他說不清,道不明,那牽動的心弦怎會如此的敏感?
    “你想我怎麽謝你?”難不成要她磕頭謝過不成?愛計較的男人,桑雨又給他扣了一頂帽子,幹脆把問題拋給他,由他來裁決,隻要現在馬上讓她離開就成。
    “你的名字。”
    奇怪的男人。這是桑雨對他的第三個印象,這與她的名字有何幹係?她蹙眉顰眼,狐疑地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知道你的名字,也好找你還我的人情啊。”看出她的疑惑,滄弦上前在她的耳邊輕道。
    他突來的親昵動作,桑雨僵直了身軀,再一次忘了呼吸。他溫帶濕熱的氣息隨著話語的節拍,環繞在她的耳邊,頃刻傳遍她的全身,潮熱的紅暈再一次撲上她的麵頰。
    她慌張不知所措的模樣引來滄弦饒有興趣的眼眸,凝視著她小臉上千變的情緒,似找到了一件什麽新鮮的事物。
    他為什麽這樣注視著她?那一雙目若朗星的眼眸似要洞穿她的一切,桑雨再一次抗拒地與他保持距離。
    “桑雨。”她得趕緊遠離這個危險的男人。況且時間不等人,抬頭瞧了一眼漸入黑夜的天,她得趕緊去藥鋪抓藥。
    桑雨報上自己的姓名,不經他的同意,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卻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從她的鼻尖一掠而過,桑雨回頭看了身後沒再追上來的男人一眼。
    衣衫屢屢,那一身桀驁不馴的感覺,卻又深沉的內斂氣質,怎會有如此矛盾的差距一並出現在他的身上?桑雨並沒有停下她的腳步,直奔藥鋪的方向跑去。
    “小氣又愛計較的怪男人。”她小聲地咕噥了一句。
    “別在背後罵我哦。”
    這樣他都能聽得見?他的耳朵是什麽做的?是順風耳嗎?桑雨感覺到背後那一抹注視著她離去的目光,火辣辣地引來她脊背一陣微微輕顫。
    她加快腳步逃離他的視線。滄弦沒有急著要回他的玉佩,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動著他這麽做,像是在等待與她的再一次相遇,他的嘴角噙上一絲連他自己也難以琢磨的笑意。
    第二章2
    月朗星疏的夜晚,白天喧鬧的大街,此刻萬簌俱寂。夜入三更之時,皎潔柔和的月光熏染著黑夜的寧靜。
    一道藍影如鳥之翼,輕而易舉地飛進了依舊燭光盞盞的葉家寨高聳的圍牆。藏身在斑駁的樹影下,觀察著地形。
    巡邏的士兵一波又一波地經過,滄弦冷笑一聲,悄無聲息地抓來一個巡邏士兵。
    “說!你們寨主的義女住在哪個樓閣?”先去瞧瞧這個傳聞中的天仙美女,再去辦正事也不遲。滄弦嬉皮笑臉地湊近臉問。他可沒興致在這裏飛簷走壁地去尋找。
    “在東,東麵的……的丹,丹心閣。”突然被人劫持,士兵兩腳發軟地站不住腳,說話的聲音也變了調。
    他的態度好像很和氣的吧?還沒對他施加壓力就嚇成這個樣子了?實在很沒骨氣耶。滄弦開始為他們的寨主悲哀起來,養了一群貪生怕死的廢物,他輕輕一揚手,一顆小石子打中了士兵的睡穴。
    趁著這風清月高的好天氣,就讓他在這裏睡上一覺吧。巡邏這麽累的苦差事也不差他一人。他避開又一波前來的巡邏士兵,往東麵的丹心閣飛去。
    飄然的雲朵遮去月的餘光,掩去了滄弦的身影。他足踏片瓦,翻身至屋梁下,輕矯迅捷地倒懸在丹心閣的梁柱上,透過窗欞隙縫往裏看。
    屋內燈火點點。他輕聲打開半掩的窗欞,便瞧見一抹側著身子,披著羅衫的倩影,輕靠在床沿上背對著他。
    這麽晚了怎還沒入睡?滄弦挪動身子調整自己的位置,想看清她的容顏,屋內的人兒,纖纖素手中的玉佩奪去了他所有的神智。
    睚眥玉!際寒的睚眥玉怎會出現在這裏?那悄無聲息滴落在玉上的淚,還是沒有逃過滄弦的眼睛。
    眼前的這個人兒似乎也是同病相憐啊。他記得寡言的際寒,獨自在夜裏愁楚的模樣,那一張常年冷冰冰到麵無表情的臉上浮現的柔情姿態,是與這個屋內的人有關嗎?
    他揚揚眉,想起白天聽到的消息,不久後她將要嫁給都尉府的兒子,嘴角不禁浮上笑意。這消息傳到際寒的耳裏,不知會有什麽好戲上演。
    “快抓小偷,有小偷啊!!”不遠處傳來巡邏士兵的叫喊聲,原本安靜的葉家寨頓時熱鬧起來。
    不會吧!他隱藏得這麽好怎麽被發現的?這也太懸乎了,是他小看了葉家寨嗎?滄弦摸摸鼻子,翻身上了屋簷,便瞧見一個黑影在他眼前閃過。
    他跟上前去,是誰與他誌同道合,專挑這個好做壞事的時刻出來溜達。可是也應該先把功夫練好了再出門吧!
    眼見著那個黑影縱身越過湖,快要喂進湖裏之時,滄弦快一步掠身救起險些掉進湖裏的人兒。
    “桑雨!?”滄弦落定地麵,看清懷中之人後,躲進了假山後麵,避過急急趕來的巡邏士兵。
    她就那麽喜歡嚐一下湖水的味道嗎?
    又是那一個熟悉的味道……桑雨胸口傳來的刺痛疼痛難當,漸漸吞嗤她的意識。小嘴喃喃地想說什麽,卻張著嘴使不上力氣,無邊無際的黑暗傾瀉而來。桑雨昏眩地倒在他的懷裏,嘴角劃過一個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受傷了?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是很想與她再一次相遇,可也不需要這麽強烈的場麵吧?!
    桑雨胸口鮮明的血跡,提醒著他必須馬上離開這裏。滄弦打橫抱起懷中之人,朝安全的地方轉移。
    “快,傳令下去,讓手下人提高警覺。”滄弦帶她來到自己的分宮,分毫不敢怠慢地把她放在床上。
    “是,請主子放心。”真是大跌眼鏡,主子什麽時候轉性會帶女人來自己的分宮了,而且還是一個受傷的人。雖是驚訝,時常跟在滄弦身邊的鐵川,得令後,還是不敢多問,隨即帶上門出去辦事了。
    滄弦解開桑雨的衣帶,想脫去她的衣服,卻見她手上緊抓著一袋東西。他打開一看,裏麵竟全是白花花的銀子。
    她會出現在葉家寨就為偷這些銀兩?滄弦的俊眉擰成一條線。這個世界有多少人為財而死,想不到自己救起的人,也不過是個貪財之人。人已昏迷,還緊抓著這袋銀子不放。
    多年來,在外闖蕩的經曆,磨練了他的各方麵,他何時有看走眼的時候?是她天真的笑顏,讓他失足了嗎?
    他躁煩地拿過那袋銀兩,繼續解開她的中衣,他的嘲風玉竟出現在她的脖頸上。
    滄弦凝視著那張昏迷中的睡臉,心情淆亂。一顆涼了的心融融地跳過一絲欣喜。即使不懂這塊玉的真正價值,但光看玉本身的色澤,就能賣個好價錢,縱然要一座城池也不在話下,那麽為何她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去都尉府偷銀兩?
    是因為她將他的玉佩沒有賣掉,貼身地掛在脖子上的緣故嗎?他的心竟然會有喜悅之感。
    意識不清的桑雨擰緊的眉毛始終未舒展開來,翹卷的睫毛在不安的顫動著。她的傷口依舊向外淌著血,周邊血跡已成暗紅色,這分明是被喂了毒的暗器所傷。
    滄弦那一雙緊盯著桑雨傷口的黑眸,深沉的望不見底,雙眉緊緊糾結在一起。那是一種默默的憐惜,是一種無聲的擔心。他不敢遲疑地低下頭吮上她的傷口,如果再不把毒吸出來,她的命恐怕就熬不過今夜了。
    胸口傳來的陣痛,換來桑雨痛苦的呻吟。昏迷中的她抗拒地往裏縮,滄弦按住她昏迷不醒中仍舊還在不老實的身軀,強行清理她帶毒的傷口。
    滄弦灑上藥粉合上她的中衣,喂了一顆隱觀的靈丹妙藥後,才放心地放過她的掙紮。
    他將她蓋上錦被後,取來毛巾擦淨她臉上的汙垢。一張素白的小臉韶顏清靈,卻也淡定地柔中帶著堅強。他又為桑雨洗淨了手,望著那一雙如柔荑的手,凝視了良久,為何她的身體與氣韻隱約地透著與她的身份那麽的格格不入?
    滄弦拉回自己過於出神過於認真過頭的思緒,厭煩地把她的手放進錦被中,動作卻是那樣的輕柔。反而他的不耐煩卻是在排斥自己突然之間不該有的情緒,和那從未因為一個女人而浪費他的時間去想那樣多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而在把她的手放進錦被中的同時,桑雨手腕中帶著的東西奪去了他所有的情緒和注意力。
    那小巧的東西雖已陳舊暗黃,卻有她把它當成珍貴的東西在看待的痕跡。上好的錦布,那上麵依舊還在閃著光的珍珠。這應該是一個香包吧,像是他曾經擁有過的東西一樣,絲毫不覺得陌生。
    他湊近一聞,和她身上的香味是吻合的。那一種陌生的熟悉,究竟是怎麽回事?又能用什麽來解釋?他困頓的茫然,久久地望著她,隻有眼中複雜的色彩,讓他有了一種想探索的欲望。
    不知是傷口毒性太強,還是藥性發作,桑雨額頭開始冒出熱汗,流過鬢腮。素白的小臉漾出兩朵不正常的紅暈,身子燥熱地想扔開身上的錦被,想出來透透氣的欲望愈來愈強烈,難喘的氣息和呻吟聲從她的口中不斷逸出來。外邊卻似乎一直有人在與她作對,讓她動彈不得。
    三天來,滄弦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守在她的身邊,不覺疲憊的照料著她。守在門外的鐵川則是跌破了眼鏡,開始懷疑裏頭的人是不是他效忠多年的主子。
    他的主子可是連一刻都呆不住的人,怎可能像個大家閨秀一樣,能在屋子裏待上那麽多天而不出門?一顆從不受約束的心,一個逍遙自在慣的人,突然停步,這代表著什麽?
    昏睡中的桑雨意識不清地時常陷入夢囈之中,模糊不清的囈語不斷,帶著哭腔聲擾亂了滄弦的心智。
    她到底夢見了什麽?又或者是沉浸在了記憶裏的某處,不為他所知的人和事中。滄弦靠近她的臉龐,試圖想聽清她斷斷續續的話語。
    他可以為她清理傷口,可以為她拭去汗水,讓她身上的痛楚降到最低,可是她的世界將他隔絕在外麵的感覺讓他十分不爽。
    每每當她再一次陷入夢囈之中時,滄弦就會試圖地喚醒她。
    “我叫滄弦,我是滄弦,記住我的名字,桑雨,聽到了沒有。”他在她的耳邊說著,不允她的拒絕,話音不帶一絲的猶豫。
    桑雨隻覺得自己睡得好不安穩,紛亂不堪的往事,紛紛片片地朝她襲來,雜亂地讓她身陷沼澤之中,越陷越深,越深越讓她無法抽身離開。
    滄弦……滄弦……是誰在與她說話,好吵,她好不想醒來。被迫啟開的眼瞼,朦朦朧朧……有藍色的影子……
    第二章3
    某日的深夜。桑雨秀眸惺忪,模糊不清的視線漸漸清晰。
    陌生的環境,讓她很不安寧地想起身坐起來。燈燭下,一身藍衣,一張手托著腮,閉目養神的倦容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微微一動,扯痛胸口的傷愈,傳來的痛楚將她還處在渾濁不清的思緒倒拉回去。
    “你醒了?”淺眠中的滄弦被她細微的聲音驚醒。昏睡了快三天三夜了,是該醒了。要不然再不給他醒來,他就要拿著藥瓶向隱觀興師問罪去了。聽說他研製的藥在外頭可是千金難買的,不過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她居然給他昏睡了那麽久才醒來。
    “你……滄弦……”桑雨尋求確定的目光看著他。
    她方才想起是誰在為她拭汗清理傷口,掩不住的紅暈染上臉頰,她下意識地拉高身上的錦被。
    在葉家寨是一抹藍影救了她,還沒等她看清他的麵容就暈眩了過去。而在藍影的懷裏,她依稀記得留在鼻間的那一股熟悉的味道,和林中救她的人身上的檀木磬香是那麽的吻合。
    是他救了她嗎?桑雨朝滄弦看去,發覺他黑亮的眼眸正揪著她瞧著。
    “你記得我?記得我多少?”滄弦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她心慌,看得她意亂。
    “是……你救了我。”避開他灼人的眼眸,失措地撐著兩手想起來,肩上的錦被滑落下來。她再一次拉緊錦被,粉腮更加地潮紅。
    “現在害羞,已經來不及了。”他該看的都看了,現在才知道遮掩是不是已經太晚了點。滄弦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還記得什麽?”
    “我的東西呢?”她還記得在混沌之中,是他一聲聲在告訴著他的名字,讓她不得不銘記在心。是一種強迫嗎?也不盡然,是他的叫喚讓她遠離了紛亂不堪的過往。桑雨嗓音略帶著沙啞,她突然記起自己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是那些銀兩嗎?”滄弦帶著期翼的目光黯淡下來,他在等待著她還記得些什麽,卻並未料到那一些錢財是她惦記著的東西。對她而言那些錢財比她的性命還重要嗎?滄弦不禁冷下一張臉,“丟了。”
    丟了??這是她冒著生命危險才得來的,他怎麽可以不經她的同意就擅自將那些銀兩丟了呢?想到乞兒那一雙渴望生命的眼眸,桑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眼眶中蓄滿了淚水,她再也經不起再失去親人的打擊了。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她緊緊鎖著他的幽怨的眼神是在責怪他嗎?這是他救她應得的回報?
    滄弦靠近她,直視她脖子上的嘲風玉。
    桑雨拉緊胸前的錦被,見他的眼神落定在她脖子上的玉佩後,憤憤地伸手拽下玉佩,“還給你。”
    “你知道這玉佩是我的?既然那麽想要錢,為何不賣了你手中的玉?”滄弦突然有些摸不透她,那些偷來的銀兩隻是這塊玉的冰山一角,她何必再去冒著生命危險去偷那些銀兩呢?而一個以乞討為生的人怎又會有大家閨秀的氣質?
    賣玉?她從未想過,就如她從未想過為何不賣。原來他拭去溫度的臉,眼中突來的冷漠與鄙夷,是將她看成了愛財的小人。殊不知,那些銀兩是用來救命的,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桑雨輕笑出了聲,眼中的淚克製不住地往下掉,她甩開他的手,想下床去,卻找不到她的鞋子與衣服。
    “別動!三更半夜你想去幹嘛。”滄弦不經她的同意,將她按回床上。
    “讓開,我要去看乞兒和奶娘。”桑雨依舊抗拒著,眼中的淚不斷地湧現出來。他們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千萬不能再有事啊。
    乞兒?奶娘?偷銀兩是為了誰?林中采藥又是為了誰?是他們嗎?這幾天來,她口中囈語的又是誰?這一種得不到答案的無邊揣測,如一股無法發作的氣憋悶在心底,令他大為反感。
    “睡覺!如果你的傷口再裂,我就無藥給你治了。”見她還是那麽的不安分,幹脆跳進錦被中,將她禁錮在懷中。
    他不是討厭她嗎?幹嘛還要這麽親近與她。桑雨抗拒地想離開他的懷抱,兩隻小手鑽進他們之間,抵住他的胸膛。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必須去看看乞兒和奶娘。出於男女之別,她也不該與他同睡在一張床上。
    “放心,我還不會乘人之危。”她是嫌他還不夠折騰他嗎?滄弦收了收手臂,把她更緊地抱在懷裏。他已經三天兩夜沒有合眼了,是鐵人也該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不能再讓我成了罪人……”他們千萬不能有事啊。桑雨發現自己的抗拒起不到任何作用,見他沒有其他舉動,便也不再抗拒了。
    罪人?這從何談起?她在擔心著什麽?
    桑雨聞著他身上的檀木磬香,帶著他暖暖的體溫,竟撫慰了她的焦慮。
    當她被暗器所傷,正當她昏迷之際,是這一抹熟悉的味道,讓她感到安心,沒來由地將自己的全部交由他。他閉著眼的倦容,是這張臉的主人不但救了她多次,還照顧了她那麽多天,桑雨羞澀之餘帶著感激的酸澀。
    她原本有一個完滿的家,卻在十年前她的家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奶娘的女兒雖不是她害的,但卻也是代替她死在了府中,否則她也不會這麽安然無恙地活到現在,他們一定會了以防後患斬草除根的。
    那一場在黑夜中燃燒的家,大火之下的哀嚎與哭聲,處處淒厲;屍骨遍地的院子,彌漫著焦灼的熏臭味;塌方的屋簷,搖搖欲墜。炯炯烈火灼燒了她的心,深深地烙在了心底,揮之不去。
    她要報仇,她一定要報仇,不止為家人,還有那一個與她素昧謀麵的男孩子,為了救他們,自己卻沒來得及逃出那一片火海,是這個信念堅持著她活到現在。
    “爹,娘……”桑雨進入了夢囈中,一顆顆酸楚的淚水劃過她的鬢腮。多年來壓抑在她心中對親人的思念傾瀉而出,一雙小手不知不覺地環住了滄弦的身軀,像是在害怕失去著什麽。
    滄弦聽著她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囈語,神情凝重,如一朵烏雲,久久化不開來。
    他輕柔地拭去她的眼淚,調整了位置。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桑雨,此時毫無保留地偎進了他的懷裏。小臉蹭向他的脖頸,尋求最舒逸的位置後,伴著滄弦身上的味道,撫慰她不安的心緒,沉沉入睡了。
    不知道她醒來後會是什麽表情?滄弦緊了緊手臂,聽著她漸漸步入平穩的呼吸聲,嘴角悄悄帶上了一絲笑意,一身的倦意襲上來,一顆長年漂泊的心此時也擁著佳人睡去。
    第二章4
    清晨,東升的太陽,帶著些許的暖意,已透過窗欞斜射進來。睡夠的桑雨動了動眼瞼,滿足地醒來。當她一睜眼,入眼的是穿著一身藍衣的穩健胸膛,依稀還能清晰地感覺到胸膛的主人富有節律的心跳聲。
    桑雨的思維漸漸步入正軌清晰起來,她抬頭便是一張還在熟睡中帶著一抹笑意的睡臉,他均勻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邊,引來一陣悸動。
    她怎麽會枕在他的手臂上睡著的,而且還睡得如此安穩?她又發現自己的手還緊抱著他的胸膛,一張小臉已然成酡紅色。
    桑雨挪動身子,想與他保持一點距離,卻引來滄弦更緊地將她摟在懷裏。她一時心慌,兩隻腳已不經大腦地將他踢下了床,等她收回腳為時已晚。
    “啊……”不出意外地引來一聲尖叫。
    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桑雨一雙小手捂著臉,睜著一隻眼,從指縫裏偷看他的慘狀。
    謀殺啊!她的起床氣未免也太大了點吧?他怎麽會被人睡得踢下了床?真是他滄弦這輩子莫大的恥辱,他摸著摔疼的屁股,扭曲著一張臉起來。
    桑雨輕靈地笑出了聲。在陽光下,她裸入在外的肌膚勝雪,俏皮清豔的模樣,帶著脫俗的韻味,她毫不加修飾的樣子便能勾引住人的思緒。
    對著滄弦邪魅的笑臉,桑雨即刻止住了笑聲。
    一大清早守在門外的鐵川和秦岩聽到一聲慘叫聲後,還以為裏麵發生了重大命案,以保護主子的姿勢第一時間闖了進來。看到主人狼狽的模樣,多少猜到了主子受到了什麽待遇。
    在房門被打開的前一刻,滄弦快一步地射下賬簾,掩去桑雨羞人的模樣,不讓任何人看了去。
    鐵川和秦岩雖然很想笑,卻見屋內怪異的氣氛和主子想殺人的表情,開始後悔自己可以不要那麽忠心。
    “我們為主子和桑雨姑娘去準備早餐去。”一陣頭皮發麻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鐵川趕緊找了一個借口,拉著還在發愣中的秦岩出去。
    “慢著,秦岩,你不給我好好看家,跑到這裏來做什麽?”滄弦眼中冒著一團火。
    秦岩苦著一張臉答不上來。如果他說把家看丟了,被去做客的隨兮嫌他太吵趕了出來,不知道他的下場會是被蒸了還是會被煮了。
    “隨兮公子說我可能會多一個主子,叫我來認識一下。”在被趕出來之前,隨兮捏著下巴,慎重其事地告訴他,他將可能會多一個女主子要伺候。照現在這個情勢看來,似乎是真的,秦岩找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硬著頭皮搪塞。
    隻是這女主子,他恐怕伺候不起啊,秦岩張著嘴想說什麽,卻看到主子想殺人的模樣,到口的話給硬生生吞回了肚子。
    “那麽你現在看到了?”滄弦壓下怒火,咧著滿嘴的笑意,目光冷冷地緊鎖著眼前的兩個很煞風景的人。
    “嗯。”秦岩順應地點了點頭,隨著滄弦漸消的笑意,他才感到那一抹笑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警示,即刻又矢口否認。
    他怎麽會有一個笨得估計連豬的爹娘都快認不出來的兄弟呢?不知道察言觀色這四個字事怎麽寫的嗎?他以為把頭搖成扇子,就能熄火啊,那隻會把火煽得越來越猛烈。鐵川在引火上身之前,連拉帶扯地把秦岩拽出屋子。
    “他們是誰啊?”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事的桑雨,撩起窗簾,探出腦袋來。
    “在你的腦子裏不要想著別人。”至少在他的麵前他不允許她想著別人,滄弦扶正她,語氣陰沉。
    “憑什麽?”她才不怕他呢!在他語帶命令的目光下,桑雨尤為不快。他最多是一個救了她命的恩人,就憑這一點他就想控製她的思想了嗎?
    “就憑你這一生一世都得呆在我的身邊,這個理由你滿意嗎?”滄弦回答地饒有興致。
    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不讓她想別人,還得寸進尺地想要她呆在他身邊一生一世?控製她的思想還不瞞足,現在又想控製她的人生自由?她可不是一個讓人隨意主宰的泥偶人。
    “沒門兒。”桑雨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反駁他。這個世界哪有這麽荒謬的事情,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生活,有誰能控製她?她不會讓這種可笑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別把結論下的太早。”滄弦恣意地偷襲了一下她的吻,臉上噙上了一層頗有深意的笑容,凝視著她。
    “你……”一顆心因他的舉動而亂了章法。他那眼神,像極了獵人鎖定了他的獵物般,那麽篤定,那麽胸有成竹。桑雨渾身顫栗了一下往後縮去,張著嘴不知該如何反擊。她隻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獵物……
    “小氣又愛計較的怪男人之後要不要加上無恥,霸道還是下流?”滄弦在一旁好心地為她提供詞匯,尋求她的意見,並將受驚的小羔羊拉至身邊,趁著她發呆之餘,拉下護住她身體的錦被,徑自替她換起藥來。
    桑雨本能地想去撿錦被,但被挾持住的身體卻無法動彈。一雙眼睛憤憤地盯著他,漲紅的小臉卻無法掩飾她內心的悸動。
    “又不是第一次看了。”滄弦發現捉弄她是一件非常令人愉悅的事情,她那零露瀼瀼的雙瞳帶著不甘願的羞澀與抗衡,很容易撩起他的興趣。
    桑雨停下抗拒的動作。他緊鎖劍眉下的溫柔眼眸,隻是專注地細看著她的傷口,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仔細清理著,並沒有其他不軌的痕跡。
    眼前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她一刻也琢磨不透。獵人的眼神有的隻是強烈的占有欲和抓到獵物後的冷酷與滿足的笑容,而不該有的是溫柔。
    被人捧在手裏的關心,在失去親人後已成為她的奢侈品,她隻能在夢中尋求。從不敢奢望還會有這麽一天,而這種夢寐以求的關愛,卻是眼前這個與她素昧謀生的人身上得到。一股滋生的酸楚味道再一次湧上心頭。
    滄弦處理完她的傷口,輕柔地為她合上中衣。發現她很喜歡神遊太虛,他的眼眸中因此寫滿了不快。
    “你又在想什麽?”抵觸不到她的內心,讓他身上的每一個神經都憤抗起來,如一條鴻溝在劃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如果我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呢?”他餘留的溫柔摻夾上憤憤然的模樣,令桑雨清靈地笑出了聲。原來她可以牽動他的情緒,這是不是可以代表著她存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會在乎她?
    滄弦摟緊她的纖腰,溫熱的氣息飄飄然地劃過桑雨的脖子,引來她的不自在,想躲藏,卻又無處藏身。被迫與他那一雙突爾詭異地眼眸對視,陌生的情愫在心底蔓延開來。
    她這是怎麽了?桑雨強逼著胸口那顆迷亂的心穩定下來,這種處在劣勢地位的情勢,讓她很難靜下心來。
    滄弦莞爾握住她不安的小手,撲捉住她正在躲閃的唇瓣,帶著邪惡的笑意,享受著她的芳香。
    “不要輕易試探我的底線。”他恣意地欣賞著她柔嫩的唇瓣,因他變得色澤紅潤而更加的誘人。
    “你不是正人君子。”他居然用這種卑劣的小人手段對付她,桑雨氣忿地冷下臉,可是微微帶著矜持的神色讓她顯得毫無氣勢。
    “不要用這種神態瞧著我。”謝謝她瞧得起他,將他歸類為正人君子。不過如果再這樣看著他,他不保自己這個正人君子會獸性大發。
    “你……”他眼中令人琢磨不定的邪魅,眼前這個男人就不能用常人的方式去揣測他的下一步會做什麽。桑雨掙脫被束縛的手,護住自己的雙唇,以防他再次造次。
    “不想再這樣下去,那就去淨個身子,注意不要濕了傷口。我在外麵等你,有什麽事叫一聲便是了。”滄弦對她的動作不以為然,自顧交代完後,留下一室的安靜給她,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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