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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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傷情尋仇一情續
自從昨晚開始,滄弦整日不離酒。
從外頭辦完事回來的鐵川,看到主子滿臉胡渣,遠遠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腦子一下子當機。
他慌慌地審視了一下四周,確定自己沒來錯地方,便瞪著牛大的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望著不遠處的人開始發慌。
這是他服侍多年的主子嗎?居然半躺著坐在大青石上曬太陽喝悶酒,而且現在還是嚴冬臘月,數九寒天的季節,他還不忘要耍酷一把嗎?
距離這次主子把酒當歌無語問蒼天的表情已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摸著下巴尋思著,那是他被迫無奈地接受嘲風玉的時候,便對著玉佩無語問蒼天了好幾日。
可是這一回主子又是為哪檔子的事情想不開,不惜把自己弄成大白天裝鬼來嚇人的模樣?
鐵川踮著腳提著氣繞過周圍大大小小七歪八倒的無數酒瓶來到滄弦的身邊,他望著眼前被他跨過去的酒瓶鬆了一口氣,這要喝上多久才會有如此隊伍浩大的空瓶子躺在這裏?他不禁佩服起酒量甚好的主子來,居然喝了那麽多還能清醒著再喝酒灌自己,實在不得不讓人翹起拇指大讚一聲。
“那個……主子,桑雨姑娘呢?”鐵川硬著頭皮發問。他張望著四周,桑雨姑娘怎麽也得出來阻止一下主子把酒當朋友的荒唐事啊。
才短短的一天,腦際中拭不去的是她的影子,現下聽到這個名字,滄弦握緊了酒瓶,一瞬之間酒瓶碎裂開來,濃濃的酒香味也隨之撲鼻而來。
見此情景,鐵川立馬捂住了嘴,心想:難不成兩個人吵嘴了?他才出走幾天啊,看來沒他這個和事老不行啊。鐵川四下找桑雨,也沒瞧見她的人影,隱隱有不好的兆頭在腦際閃現。
“她,她人呢?”難不成吵架已經吵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嗎?桑雨這是離家出走呢還是被趕出了家門?鐵川想到這一點,隻覺得他這個和事老估計要好事多磨了。
“走了。”
“走……走了……?”不是自己離家出走,也不是被趕出了家門。鐵川對這個簡明扼要的回答,有些稀裏糊塗,但不禁鬆了一口起,至少沒他想象的恐怖便是了。
“這人走了,把她追回來便是了。”沒必要把自己弄成這樣啊?玩自閉嗎?鐵川咕噥著。
是啊,她走了再把她追回來便是了。愛與被愛不是隻有她有選擇的權利,而他同樣有權利。她不想被愛,亦或者不想有愛,但不能代他選擇。
正當滄弦又要拿起一瓶酒灌自己時,鐵川搶先一步奪走了酒。為了趕路,路上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正巧這眼前的酒可以讓他解解渴。
“你敢搶我的酒?”滄弦目露凶色,對著猛喝酒的鐵川吼道,一邊傾身去奪。
鐵川眼疾手快地避開了主子的攻擊,並也被他的吼叫聲嚇得嗆出了聲,他也就隻有在他身體不聽使喚的時候搶啊,要不然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造次啊。鐵川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輕咳兩聲鎮定下來,他這不是還有事情要稟報嘛,怎麽也得在他不省人事前報告完啊。
“慢著,慢著……”鐵川神情恐慌地一手攬在前麵,以防主子的進犯,“聽說際寒公子在前兩天離開了北朝戰營。”
“這與我何幹?”他可沒心情聽他說任何東西,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他腦子裏一直在閃現的影子抹掉,以防再左右他的情緒,讓他無法做其他的事情。滄弦試圖還想奪回鐵川手中的酒。
“現在戰營隻有擎蒼頂著呢。”先別把話說得那麽滿好不好,聽擎蒼說自從他去找過他家主子後,便就不對勁了。
“那就讓他頂著。”怎麽就那麽多廢話。
“什……什麽?”自己闖的禍倒是撇的一幹二淨,他可就慘了,要是他家主子有個三長兩短,擎蒼已經飛鴿傳書恐嚇他也別想有好下場。“不行!際寒公子是私自離開戰營的,要是擎蒼瞞不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他怎麽就跟了一個隻會闖禍,不知要收爛攤子的主子呢?秦岩那家夥走了那麽久,也不知道要回來。鐵川開始如怨婦抱怨般自說自話起來。
“你是覺得我現在像個病貓子呢,還是平日裏對你們不夠施暴?”怎麽就那麽多廢話,一刻都不讓人安生,他不過是想喝點酒消點愁罷了。
“呃?”他家主子什麽時候開始酒量這麽好了?到現在說話還這麽井然有序,思路還這麽清晰可見,最難得的是他居然還能意識到自己對他們施暴過。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主子應該比任何人還要清楚啊,想當年那時候為了忘掉接受嘲風玉的事實,狂喝了幾天幾夜,卻沒料到酒後上腹下泄幾天,那一肚子的氣沒消下去,反而更上心火,讓他更加清楚的意識到手上的嘲風玉預示著他這一生的命運,這樣的教訓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嗎?還是體驗得不夠深刻?他很識相地想還他一個安靜,隻是……
“你是想準備驗證一下,是吧?”鐵川遞過來的酒突然又收了回去,快到手的酒就這麽又沒了,滄弦憤然地收回落在空中的手,眼中已有火焰的苗頭在迸發。
“是,是……這個……”鐵川顫巍巍地拿出一個黃色的東西,擺放在滄弦眼前。
“你……”最近怎麽了?老天爺閉上眼打瞌睡去了嗎?為什麽這兩天不如意的事情如此之多,“誰接的聖旨,誰去當那官。”不需仔細看,他便知道那是什麽了。
“我再還回去便是了。”也是啊,主子這麽多年了都沒接這個聖旨,怎麽可能今天就會接呢,都怪自己太相信陷予公子了,害他又被主子鄙視了一番。鐵川收回聖旨,轉身便要離開。
“慢著!”滄弦突然叫住他,眼眸迥異,“把你手中的東西留下。”
鐵川漠然地看了看自己右手拿著的一瓶酒,和左手被主子拒於千裏之外的聖旨,毫不假思索地把那一瓶喝了一半的酒朝主子丟過去。自己喝了那麽多酒,賞他一瓶都不肯。鐵川開始低聲抱怨起來。
“還有。”滄弦接過酒,又對著他大喊。
“還……還有?”鐵川抬起手臂,轉了一圈也沒發現自己身上還有主子想要的東西啊。他抬頭正要問個清楚,卻瞧見主子那眯細的雙眼正瞧著他左手拿著的聖旨。
從主子第一次瞧見那道聖旨開始,他便日日夜夜想著法子潛進陷予公子的府上,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那聖旨給毀掉,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道聖旨陷予一刻也未曾離開過自己,害他次次隻能以失敗而告終。
可這一次……鐵川這回真有大禍臨頭的感覺,很有先見之明地趕緊將那聖旨揣進了自己的衣兜裏,千萬不能讓主子奪了去,要是被撕爛了他就真的隻能抱著聖旨的屍體去見閻王了。
“你還敢跑?”氣死他了,什麽時候他的命令比屁還不值了,居然敢違抗他?滄弦踉蹌著身子站起來,對著打開的門扇不惜直接飛去手上還剩半瓶酒的酒瓶。聽到一陣門被關上的巨響,鐵川趕緊刹住了腳,讓自己的鼻子還依然能夠驕傲地高聳著示威。
“你還豬鼻子裏插蔥裝大象了?”看他還能往哪裏跑!滄弦使勁地控製著自己不聽話的身子,對著地上的空瓶子,成群結隊地朝鐵川飛射過去。
被堵住了去路的鐵川,眼見著飛射過來的空瓶子,他開始滿院子地亂跑,躲閃著很有可能讓他見血的酒瓶。
“主子,你就不能對我仁道點嗎?”鐵川邊閃邊哀求著,同時也慶幸著主子喝了那麽多的酒,要不然自己現在還哪有捉迷藏的機會,鐵定早就成了酒下魂了。
“那就留下那東西。”滄弦依舊對他的哀求不放在眼裏,反而因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而甚是惱火。
“就知道不該期待主子是菩薩轉世。”鐵川咕噥了一句,飛簷走壁地躲閃著讓他時刻裝不了大象的瓶子。“慢著!主子!”鐵川躲在石柱後麵大叫道,他差點忘了還有話還沒說完,“我還有話要說!”
“是遺言我就讓你說!”否則就讓他永遠閉嘴,吵死了。
“是啦,是啦……”不管是不是遺言,最重要的是能讓他喘一口氣,否則不被打死也要被跑得折騰死。“太子要見你。”隻顧著躲閃那些破瓶子,差點把要事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鐵川躲在石柱後麵,老半天沒見主子又什麽反應,便探頭出來瞧個究竟。隻見主子俊美收緊了幾分,難看的臉色更加得讓人看了惶恐不安。
“是誰告訴你太子要見我的?”滄弦低著頭凝思著。他從未與太子打過交道,更不曾有什麽交情,何來知道有他這一號人物存在?
“是陷予……”還沒等他說完,便有一隻酒瓶朝他飛來,鐵川急急閃過,驚魂未定地拍著胸部暗自慶幸著。
“我就讓你去瞧瞧閻王是長得和善的還是凶殘的!”滄弦把他當成練武的靶子一樣,絲毫都不知道手下留情是什麽意思,眼睛發紅的像一隻鎖定獵物的猛獸,一記比一記發狠。
期間,遠遠便能聽到滿院子乒乒乓乓的聲音和慘叫聲傳來。
第七章2
“為何要誣陷我爹爹是殺太子的罪臣?”桑雨眼眸炯炯地盯著衛虎。她堅信爹爹不是一個會謀害太子的人,在她死之前,必須要弄清楚這無須有的罪名怎麽會降罪在爹爹的身上。
“你乖乖的落網,隻為知道這個?”一個已經走在閻羅殿路上的人,知道了原因又能怎樣?又如何才能替她爹爹沉冤昭雪?衛虎為她的大愚而放聲大笑起來。“政治就是你死我活的戰場,你爹隻是為政治犧牲了而已。”
“我爹爹隻是一個小小的禦醫,與政治又有何幹係?”他竟然可以說得如此的輕鬆,隻一個“而已”一筆帶過。而這“而已”帶給她的卻是幾近毀滅性的傷害和無法言語的沉痛。
“能為皇上,太子看病,這官還能說小嗎?”衛虎挨近她,細眯著雙眼,發出令人悚然的笑聲。
“所以我爹爹就成了你們借刀殺人的工具?”桑雨布滿血絲的雙眸,噙著的淚水努力仰止著,悲憤的情緒開始不再冷靜。
她知道爹爹稟性淡恬,從不過問朝中之事,更不以功名為念,每日隻以種草藥為樂,然而當今皇上對爹爹的器重,卻成了他們謀害太子的一步棋子。
“工具?”衛虎收起笑容,目光陰詐,然後又笑出了聲,“還算不上是一把好的工具。”
“因為我爹爹破壞了你們的計劃?”當今太子還在,他們的目的沒有達到,也就隻有這個解釋了。
“看來你是個可塑之才,比你爹聰明,這麽死了還真是可惜了。”衛虎與他的兒子對瞧了一眼,又捏著她的下巴瞧了一眼。
當年隻是想早點結束太子的命,他們的世界才好早點到來,沒想到太子福大命大,從鬼門關裏走了一遭,撿回來半條命。
“為何要嫁禍給我爹爹?”桑雨朝著衛虎嘶吼著,被捆綁在椅子上的身體硬生生地想起來把眼前的兩個畜生撕爛。太子可是當今太後的兒子,也是他的親外甥,殺害太子他有什麽好處?她不想知道,她隻想要討回一個公道。
“當然是出了壞事就得有人來頂啦。”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剛剛是白誇了。站在一旁的衛卿幸災樂禍地瞧著無法動彈的桑雨。
“我爹爹他是沒罪的!”眼眶中的淚水模糊著她的視線,她努力地咽回去,吐了一口口水在衛虎近在咫尺醜惡的臉上。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嗎?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地自相殘殺不說,還要不惜一切代價用那肮髒的手段去達到他們想要的結果,隱藏自己的罪惡。
“啪!”一聲脆響傳來,桑雨的臉上馬上就多了五根粗壯的手指印,咧開的嘴角滲出血絲來,“你爹沒罪,不是你說了算,看清楚也聽清楚世人是怎麽看你爹,怎麽說你爹的!這才是事實!”衛虎頭發上指,目眥盡裂地抬起她的下巴,誰借給她的膽子,竟敢吐他的口水。“更何況你爹無論成功與否都得死!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聖旨還沒到,你家居然失火,你爹死在途中,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要是知道會有這事發生,他就不需要大費周章地嫁禍給桑閑庭,反正橫豎都是一個死,怎麽死他管不找,隻要永遠封住他的嘴就行。
如今太子半死不活,長年都需要用藥進補,也就是當年沒被毒死而落下的病根,觀摩現在的局勢,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太子歸不歸天,遲早會因為他的身體而被廢,隻因皇上還疼他這個兒子,才遲遲未下詔書。衛虎擦去臉上的口水,轉而心情被愉悅代替,滿臉的笑意掩藏不住他心中的得意,他知道有朝一日太子下位,得到的最大好處便是他。
衛虎的話一字一句,如芒刺穿心般讓桑雨呼吸難喘,痛得讓她如此的清醒。
“當年不是你派人殺了我全家?”鮮血淋漓的場麵,她還依稀記得,到處屍骨遍地,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娘親是被一個黑衣人的劍刺進胸膛,她親眼瞧著娘親在她的眼前倒下。
失火?那根本不是一場簡單的失火,分明是那一群黑衣人放的火,為的不過是毀滅證據。
“既然我有本事誣陷你爹,我何必多此一舉去殺你全家?”借刀殺人的方法不用,反而自己動手去殺人,那他豈不是蠢蛋?當年他分明暗中盤纏過,隻是沒想到的是那一場火沒把桑府斬草除根。
不是他,那麽是誰殺了她全家?那一個黑衣人揮劍刺娘親時,劍柄上的火焰圖案她居然查了那麽多年還未查清究竟是誰殺了她全家。
桑雨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兩行眼淚染紅她的雙眼。
“說!和你在一起的家夥究竟是什麽人?”與那人交過手,衛卿深知他的武功遠遠在他的之上,隻因他的不出手,讓他無法知曉是哪一路上的人。隻覺得輕功卓越,當今天下又能數出幾個與他的輕功可以相媲美?衛卿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拿著刑具,對著已傷痕累累的桑雨大叫道。他需要發泄滿身的怨氣,如今他的腿已不再聽他的使喚,一生隻能拄著拐杖走路,這一切都拜眼前這個丫頭所賜,他需要聽到她的慘叫聲,他才會覺得全身順暢起來。
“怎麽,還想去找他打殘你另一條腿嗎?”桑雨怒視著他,上揚的嘴角訕笑著。“還是在怕別人知道你們見不得人的秘密?”
想到滄弦,桑雨心中一股澀澀的暖流劃過,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這樣的選擇是否正確。她知道他會把乞兒照顧的很好,所以她愧疚於他,在心中的某個角落更在戀慕著他。他是她最記掛的人,她希望他過得好,更希望不要因為她而對他的生命受到威脅,她已失去的太多太多。
“你……!!”衛卿徹底被激怒,麵露凶色,手上的鞭子正要沒命的鞭策下去。
“明天是你的婚期,婚前見血不好,婚後再殺她也不遲。”衛虎攔住他,在他們的地牢裏,插翅也難飛。
第七章3
皇宮?
滄弦此刻被人挾持著走往太子殿的路上,他在笑自己曾經發誓不與官家人扯上關係,沒想到自己的兄弟一個個不是當官的,就是與當官的牽扯不清,害他也深陷其中,更過分的是讓他做著的事情都與當官的有關。更笑自己如今竟會站在皇宮大內,害他不淺,讓他的誓言變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可是太子什麽事情如此緊急,非一定要在大半夜見他?
“臭小子,你給我放手,我自己會走。”他都到這裏了,還怕他會落跑嗎?滄弦壓住胸口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對著鐵川嗬斥道。出去外麵辦事了幾天,忘了誰是他的主子嗎?他現在是在為誰做事,居然敢挾持他的主子?!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毀了他的名聲?要不是自己酒喝太多,定會要了他的命!
鐵川惟命是從地放開了手,他哀怨地祈禱著陷予公子不會騙他,劫主子來這裏,隻為救際寒公子一條命,等主子酒醒後千萬不會要了他的命。摸著今天被揍的臉,他很難想象自己能不能真的能夠逃過這一劫。
喝醉酒的身體沒了支撐點,無法受控製的開始踉蹌地亂撞南牆。
鐵川望著主子現在的模樣很想替他蹲到牆角去哭,現在無論從外型還是從舉止上來看,狼狽的像一隻沒人看管的流浪狗。
“我隻是扶著你,又不是挾持你。”鐵川沒好氣地扶住他又要不顧一切撞上去的身體。
剛進太子府,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還未酒醒的滄弦一股腦兒將反胃的汙漬全吐在了正上前扶他的鐵川身上。正當鐵川反應過來,已成定局。
“主子!!”鐵川暴跳如雷地翻著眼睛捏著鼻子大叫道。那一股刺鼻的酒臭味道讓他開始後悔不該對他那麽心軟,幹脆讓他用力撞南牆,直到自己知道要回頭了為止,這樣他也不會遭主子如此毒的手!
“我的耳朵還聽得見,沒瞎。”滄弦表情十分難過地撩起鐵川的袖子擦淨自己的嘴巴,依舊還是那麽的理所當然。
“你要是耳朵能瞎,眼睛能聾,我……我直接去做啞巴!”現在說話怎麽開始跌三到四起來了,還是在玩黑色幽默給他聽?鐵川氣結地抽回自己的衣服,頭一次把嫌棄的表情高高掛在臉上,音量反增不減,如果可以,他此刻勢必有一種“同歸於殘”的架勢在等著主子的選擇。
“此刻我也很想做給你看。”滄弦定定地失去了反應,隻站在原地驚怔地望著遠處的人影,他揉揉眼睛,希望所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覺。
呃?還玩真格的了?鐵川收拾著自己的衣服,望著主子那一雙迷離的眼眸此刻卻是異樣的炯然。
“是際寒……”
際寒公子?隨著主子口中迸出的名字,鐵川隨即朝著他看去的方向看去,卻是什麽也沒見著。
鐵川擰著眉,開始在擔心自己是不是不該在今晚帶主子來這裏見太子?看著主子現在的狀況,不得不讓他提心吊膽起來。之前的語無倫次,現在連眼睛都出了問題。際寒公子前兩天才剛從北營出發,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到這裏了。
“挾持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滄弦回頭質問鐵川,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見到際寒絕非偶然。
還是被認為挾持了……好吧,他也就隻有在他出狀況的時候才能挾持他了,要不然他哪有那麽大的本事勞駕他這位大爺到這裏來,估計連家門都還沒打開,就被他打死了。
“我能有什麽目的?”他哪敢在他的身上有目的?就是天借他膽子,他也會把這膽子留著保命去。
“誰問你有什麽目的了?能讓你胳膊往外拐的人他有什麽目的?”滄弦抓狂地快要等不及他的回答了。
“既然都來到了這裏,何不進去喝杯茶?”陷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鐵川找到救星似地鬆了口氣,卻把滄弦那一頭正要發作的獅子給徹底震怒了。
“喝茶?你的醉翁之意不在茶吧?”滄弦一見到他便是大動幹戈。一顆顆地上的鵝軟石朝陷予飛過去,由於醉意還未完全退去,目標瞄得不準,害得一旁無辜的鐵川也跟著東躲西藏起來,以免自己傷上加傷。
“你如果還想著為桑府平反,我的醉翁之意還那麽重要嗎?”陷予歪著嘴,似乎很享受被追著打的滋味。
滄弦拂袖停下來,低著頭,發絲掩去他一半的容顏,讓人瞧不清此刻他的表情,隻讓人感覺到他的身體散發著孔雀開屏,金絲火線在微微竄動的跡象,與夜晚冷豔的月光成了鮮明的對比。
此時此景,陷予目光緊鎖,是自己的話觸動了滄弦,還是滄弦那麽多年來對他的反抗情緒在壓抑,才讓他有了這一幕?
躲在一旁的鐵川卻是捂著嘴失去了反應,他知道瞧見這一幕不是好兆頭。
主子這是想毀了這裏,還是想殺了誰?鐵川隨著思緒,眼珠子在滄弦和陷予的身上來回滾動著。
金絲雀鳥的功夫,主子從不會輕易使出來。除非……
第七章4
滄弦老大不願意地被半強迫地帶進了太子的寢宮,卻老半天見不著一個太監和宮女過來伺候。
口幹舌燥的滄弦聞著滿屋的藥味,本就低落到穀底的心情更加地不耐煩起來。心想著,把他大半夜地“請”到這裏來,接受到的是這樣的待遇嗎?
“你們這是……?”
正當滄弦要破口大罵之時,傳來一個男人帶疑問的聲音。
他回頭去看,便瞧見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滿臉疑惑地正上下打量著他和鐵川,隨即又看向了一旁的陷予。
“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陷予攤攤手,也不明白他們現在的模樣是怎麽整的。一個滿臉的憔悴胡渣橫生,整一個像是被拋棄的邋遢怨婦;另一個鼻青臉腫,整一個被挨揍過後又一臉準備再受懲罰的模樣。
“你們該不是為了酒,大動幹戈了一場吧?”他們身上的共同點是滿身的酒氣熏天,讓陷予想到的也就隻有這一點,想象著兩條瘋狗為了骨頭廝殺的場麵,不禁讓他有想笑的衝動。
是誰讓他受了皮肉之苦,又讓他成了胳膊往外拐的叛徒?鐵川怒氣十足地瞪著正幸災樂禍的陷於,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氣此刻隻得往肚裏吞。
“你就是太子?”滄弦緊緊盯著眼前穿著皇室衣服的人依舊還是不敢確定。雖然他的聲音略帶沙啞,臉色看上去也過於蒼白,但也沒有到傳言中病入膏肓危在旦夕那麽誇張的地步,至少他還能下地走路。
“我……不像嗎?”曦羽伴著咳嗽聲轉了一個圈,望望自己哪點不像太子了,又看看正在自顧倒茶的陷予尋求答案。
“像一條被困的蛟龍。”陷予皺了皺眉,一番思索之後給了一個很認真的答案,繼續又到了杯茶,全然沒有君臣之分,“你的身體……?”
“隻是染了風寒,看來我得把太子之位給讓出來了?”曦羽似問非問,然後搖搖頭。
“記得死之前通知我一聲,也好讓我全身而退。”陷予沒好氣地跟著應和著他。
滄弦實在很沒興趣聽他們說這些東西,他們想玩什麽遊戲,與他八竿子打不著邊,他更不想摻和進去,幹脆趕緊走人比較來得清淨。
“你就不能多點耐性?”穿戴整齊是對一個人最起碼的禮貌。曦羽很不滿意他居然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出現在他的麵前,再怎麽說他還是個太子。
初次見麵竟給他另一番這麽深刻的印象。曦羽搖搖頭,在他的想象中他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們認識嗎?有見過嗎?”他的眼神分明在告訴他,他認識他,滄弦止住欲要走的步子,轉身問道。
“初次見麵,但我們算是認識。”曦羽做了一個手勢,邀請他進了裏屋。
什麽意思?初次見麵,還又算是認識?滄弦努力在腦子裏搜索眼前這個男人的麵貌,顯然對他沒有任何印象。更可況他討厭與官家人打交道,雖有潛進過宮中,但不代表著他會跑到太子府上來結交他。
“給。”曦羽邊走邊從身上拿下一樣東西,反手扔給他。對他的疑惑,他自然得負責任解決。
“你……怎麽會有這個東西?”望著手中的東西,滄弦的瞳孔有淺變深,不敢相信地又望向曦羽。
“你不喜歡這個東西?我還挺喜歡的。”曦羽拿過他手上的東西,對他驚愕的表情不以為然。
在這個宮廷中,無人了解他想要的,而上天卻了解,賜予他這個東西,至少讓他做什麽,都有了一個正當的理由。
“你……有多少人知道?”滄弦鄙視地瞧著正自得其樂的曦羽,這是在挑戰他的情緒嗎?
“目前為止,隻有你和陷予。”曦羽對他過度緊張的神情,自然也猜到了幾分,就像當時陷予知道這個秘密時一樣的表情。對他而言,這個表情很受用,“擔心我會亂來?”
被猜到心思的滄弦更為氣惱,既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最好不要亂來。天下亂,對誰都不好。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曦羽收起手上的東西,自顧又在櫃子裏倒騰了一番,不知又在找什麽東西。
他就是這麽威脅陷予,讓他心甘情願為他效勞做事情的嗎?
“我要走了。”這種方法用在他這個不在朝為官的人身上沒用,他還要去找桑雨,已經一天過去了,她落在葉彤的手上不知道會怎樣呢。
滄弦收起所有的情緒,天下如果亂成一團,也不需要等到他來收拾,其他的兄弟估計會比他早一步先來把他給收拾了。想到今晚把他“邀請”到這裏來,最終的目的應該就是這個吧。滄弦打破他的如意算盤,轉身欲要走。
“不想要為桑府洗清冤屈了?”曦羽轉身叫住他。
剛剛明明看他很擔心的樣子,難不成是自己意會錯了,他居然能放著天下不管直接走人?太讓他有挫敗感了,竟然讓他拿出這個殺手鐧,本想著想把這個作為人情的,現在倒好,讓他做一次好人都不行。
“你……”卑鄙!他就是用這種手段在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的嗎?
“你先看看這個。”反正壞人已經做了,那就做得徹底些吧。曦羽把剛剛找出來的信箋遞到滄弦的麵前。
“這是……”滄弦接過手,看著手裏的文件,有著不敢置信,也有著恍然大悟,更有著憤慨。
“這是當年桑大人留給我的信箋。”曦羽對著他起伏不定的表情並沒有給予太多的回應,隻是淡淡地玩弄著手上剛剛給滄弦看的東西。“也讓我知道了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東西。”
龍生九子不成龍,原來也有一番見解,更沒想到的是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曦羽輕輕笑出了聲。
“為了救你,讓桑雨失去了父親,也讓她失去了整個家?”滄弦怒狂地揪住他的衣領。
“當時當我醒來知道一切,再派人去桑府已經來不及了。”當他派人趕到桑府時,已經一片狼藉。麵對著滄弦一臉的憎恨,曦羽反而好受了許多。
這麽多年來他按照桑大人的意思活著,也背負著這一切活著,沒有人知道這給他的不僅僅是一種壓力和責任,那是一種不能辜負的使命,他必須這樣做,必須好好地活著,無論有多難有多麽的不情願,也要活著。
滄弦舉起的拳頭究竟還是沒有落下去,推開曦羽,即使此刻把他打死,也沒辦法讓一切回到原位。滄弦忿忿地把拳頭敲在桌子上,桌麵瞬間崩裂開來。
“想為桑府洗清冤屈,你可以揭發這一切。”想為桑府洗清冤屈,此刻也就隻有這個辦法,而當他知道桑大人的女兒還活在這個世上,讓他肩上的負罪感少了一點,也讓他能輕鬆了一點。今晚叫他來這裏,便也隻因為想告訴他這些。
“別以為我不敢!”他是靠什麽自信把這一切告訴他的?滄弦眼中的火焰依舊濃烈,即使朝野不穩,天下大亂,民生不安,別以為他就不敢這麽做。
曦羽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掛著笑,像是一個獨自守著秘密太久,突然不需要守了,終於可以輕鬆了一樣。秘密被不被公開不需要他來選擇了,終於有人會為他選擇了。
第七章5
清晨。茫茫皚雪一片,濃霧漸開。
滄弦隱藏在樹上,靜觀著腳下到處張燈結彩的葉家寨。忙碌的身影中,他的眼睛落定在一個身著紅彩衣在一旁指手劃腳的女人身上。
今天是葉家寨義女和都尉府之子結婚的日子吧。要是把這個婚宴搞砸了,會怎樣呢?滄弦冷笑間已掠過樹木,翻過屋簷,趁人不備,便把紅衣人攬進了一間屋子。
“說!雨兒在哪裏?”滄弦點住她的穴道,讓她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是你?你怎麽……”葉彤一陣暈眩之後,瞧清眼前的人,驚恐地睜大了雙目。他究竟是人還是鬼,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是應該……
“怎麽沒死?那不是要謝謝你的解藥嗎?”滄弦反問她,一瞬間離她的距離好近,瞠目地望著她,“雨兒人在哪裏?”他現在隻想著快點見到桑雨。
“她,她死了。”解藥?不對啊,那隻會讓他死得更快。葉彤依舊不怕死地不給於配合,雙眸緊緊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信不信,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捏斷你的脖子。”怎麽就有這麽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滄弦的聲音低沉地吹在她的耳邊,雙眼犀利地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交,交,交給都尉府大人了。”還沒等他舉起手,葉彤已被他的神情嚇得連氣都不敢大喘。
滄弦再一次抓起她的胳膊,不顧外頭的人已發現了他們,在他們還處在駐愣的同時,已經飛躍上了屋簷,疾步如飛地消失在了葉家寨。
“你要帶我去哪裏?”葉彤隻感到刺冷的風吹過她的臉頰,透過她厚厚的衣衫,讓她冷得隻覺像是沒有穿衣服赤裸地在雪地裏任寒風吹打一樣,滄弦的速度卻讓她連發抖的機會也沒有給。
“把她關在了哪裏?”這是他最後一次耐著性子問她。
當葉彤睜開眼時,她已站在都尉府最高樓府的屋頂上,整個都尉府便在她的眼前,遠遠地便能看到為婚禮忙碌的人。
“關在右麵的地牢裏。”迎著寒風,葉彤提著氣,那一張畫得很精致的臉已被嚇得奪眶而出的淚水化成了貓臉。
“好好地站在這裏,要是摔下去你自己負責。”讓她嚐嚐高處不勝寒的滋味,滄弦放開她。望著右麵一字排開戒備在地牢門口的侍衛,他的雙眼慢慢在失去溫度。桑雨對他而言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這樣的一個人,是誰給他們的膽子,居然把她關在了地牢裏?
葉彤低頭看了看離自己好遠的地麵,深吸了一口氣,雙腿已開始不聽話地發軟,被點住穴道的身體此刻還依舊無法讓她動彈。她正想著要求滄弦為她解開穴道時,他已縱身往地牢飛去了。
不待侍衛的拔刀和開口,滄弦已飛出小石子,讓他們乖乖站在門口繼續守地牢的工作。
他毫不費力地打開了地牢的門,當他第一眼看到被綁在椅子上已昏迷不醒的桑雨之時,他悔恨當時自己為什麽會困擾在一個個的問題上,要是在那晚直接衝出去把葉彤攔截,現在他也就不會看到今天這一幕。
他顫著手一邊鬆解著繩子,一邊叫喚著她的名字。
她鬢雲蓬亂,霓裳血跡斑斑的模樣,滄弦趕緊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她千萬不能再有事了,滄弦抱著她不斷往她的身體裏輸真氣,希望她睜開眼睛瞧瞧他,哪怕一眼也好。
當年是他晚了一步,讓她失去了家人。可是這一次呢?也是他晚了一步嗎?不,他不能失去她,她千萬一定要醒過來。
正當此時,衛虎和他的兒子帶著一群士兵衝進來。滄弦卻依舊做著同樣一件事情,那便是不斷喚著桑雨的名字,不斷輸真氣給她。對眼前的一群叫囂的人隔絕在外,一點也影響不了他。
“爹,他竟敢不把我們放在眼裏!”衛卿穿著紅袍,一臉的戾氣,絲毫沒有大喜之日的喜氣,“上!”對著身後的士兵,衛卿命令道。
對著一群氣勢洶洶的士兵,滄弦依舊沒有給任何的反應,這反倒嚇住了正上前的士兵。
“還不快給我拿下!”衛卿已按耐不住,今天可是他的大婚之日,他可不想有人來攪黃了他的婚禮。
一聲令下,士兵隻好聽從命令,個個舉起手上的長槍一同往滄弦和桑雨刺去。可是兵器像是被一股張力吸住了般定在空中,進不是退也不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正當他們一個個麵麵相覷之時,星星火點圍著滄弦和桑雨,從地上漫漫灑灑地飄起來越轉越快,火點越來越大。如一隻隻雀鳥在飛舞,漸漸化身為火鳥,在空中如蜻蜓突然佇立,燃燒掉被吸住的長槍不說,還飛身朝他們撲去,像飛蛾撲火般讓他們無法招架。
“你究竟是誰?”他居然能身形並用,可以靠著自己的意誌使用武功,而這武功他從未瞧見過。衛虎這才開始知道要警覺起來,不能輕瞧了此人。
昏迷中的桑雨隻覺自己好累,卻感覺到有一股暖意在她的身體裏流動,又覺得自己的耳邊好吵好吵,緊鎖的秀眉攏得更緊。
“雨兒,雨兒,你醒醒,是我,是我滄弦。”見桑雨微微在顫動的睫毛,滄弦抱緊了她的身子,緊張的神情微帶著興奮,原來他多麽期望她能夠睜開眼睛看看他,那是一件令他多麽幸福的事情。
“滄……弦……”桑雨努力地半睜著眼,眼前模糊的身影無法讓她看清,可鼻間的那一抹淡淡的檀木香的味道和那一聲一聲在叫喚著她的名字,吵死人的聲音。她知道是滄弦,她想她估計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他的味道,他的聲音。那是讓她心安的味道,是能讓她想睡都睡不好的聲音。
“是我,是我。”終於有反應了,為什麽她總是要考驗一下他的心髒?究竟是誰給她的這個權利?是他自己嗎?滄弦激越的心情中帶著些許的無奈。
“你怎麽會來這裏?”桑雨的聲音依舊脆弱,如一陣似有非有的風在飄過一樣。她努力讓自己的神智保持得清醒些,好讓自己更加確信這不是在做夢。
“我來這裏找一個欠我一屁股債,還沒還就想開溜的人。”滄弦緊了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又把她小心地護在懷裏。
聽到他的話,不知為什麽,止不住的淚水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對不起。”千言萬語隻剩下這句話,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隻知道原來有他在身邊真好。
“你是該道歉,為什麽總是想著要離開我,是我待你不好嗎?我在你的心中究竟是什麽?”滄弦絲毫不掩藏自己的不滿和氣憤,反而有一種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架勢擺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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