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河款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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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藥水入肚,柳序覺得身體多了一絲暖意,雖然嗓子依舊嘶啞,但頭腦卻比之前清醒多了。剛剛恢複些體力,柳序就披上鬥篷離開了房間,未曾想出門就撞見了押解著何風進門的李蘭尋。
    何風此時衣衫不整,一臉狼狽,簡直無法讓人將他與耀武揚威,犬馬聲色的何家小公子聯係在一起,可柳序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李蘭尋自然也看見了柳序。“你病還沒好,怎麽出來了?”
    柳序卻指著何風的方向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聞言,原本一臉喪氣樣的何風也抬起了頭。
    “我今日偶遇何小司馬發現他翹班了,所以請他來家裏‘做客’。”
    “官員犯法應由三法司定罪量刑,後壓入刑部打牢關押,而不是直接由你判處。你這是罔顧國法,巧設私獄!”柳序一把拉住了李蘭尋的手,義正辭嚴地說道。
    李蘭尋用另一隻手扶了一下額頭:“我和你解釋不清。”說完這句話,李蘭尋一把甩開了柳序的手,吩咐銀兩將何風押到柴房去了,而她自己則轉身走進了書房。
    之後的幾天柳序則很少見到長公主了。
    幸好,柳序對李蘭尋印象很差,先是強人所難,後是違法亂紀,恐怕放眼整個京城都找不到第二個像李蘭尋這樣任性妄為的女子了。
    柳序原本便心存芥蒂,現在剛好是樂得自在。不過...若是他再心細些或許就能發現,自己喝的藥每一次都因比方子多了一味紅糖而沒那麽苦。
    柳序的身體終是一天天的好起來了,一日他打開房門卻看見李蘭尋著輕便的簡裝卻滿身泥濘的站在他麵前......
    “你這是......從哪裏爬出來的?”
    李蘭尋二話不說就拉起了柳序的手,眼中似有星辰閃爍:“跟我走,有東西給你看。”
    “放開我!”柳序猛地甩開了李蘭尋的手,力氣大的嚇人。隨後,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渾身開始顫抖。李蘭尋沒想過他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上前想將他拉起。
    “你怎麽了?”
    “別過來。”柳序似乎很怕李蘭尋,甚至往後仰了幾米,開始劇烈地咳嗽。
    柳序此時隻感到一種強烈的惡心在顱內翻湧,好久才鎮定下來。出乎意料的是,長公主並未因自己的失態扭頭就走,卻是一直站在門口等他平複。
    “剛才.......我不是有意的。我有潔癖,靠近汙漬就會有強烈的反應。”
    李蘭尋打量了一下自己,拉起了袖角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臉尷尬的笑到。
    “啊,我都沒注意自己居然是這副樣子。”
    柳序木然了,這是對自己的外貌多不上心啊。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麽不注重體麵的女子。這樣掰著指頭算,論才貌,李蘭尋天下第一,論跋扈,李蘭尋天下第一;論不拘小節,李蘭尋恐怕還得是天下第一。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等我洗個澡換身衣服。”說罷就進了房間。
    “喂!”柳序剛想說:你別在這裏洗啊。後來才反應過來這是公主自己的臥室。
    隔著屏風,有外人洗澡,柳序真是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換好了衣服,李蘭尋拉起柳序就走,經過了一些曲折的小路,來到了一個帶著小院子的獨立門戶前,其實這裏依舊是公主府,但是卻有自己獨立的小屋。最令人稱奇的是,明明是數九寒天,園中的水塘居然栽滿了盛開的白蓮!
    “這是真的蓮花嗎?”柳序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在冰涼的觸感下是真實花葉才有的細膩。“好神奇啊!”
    “這是天山部落進貢的“雪仙”,可在冬天盛開。總覺得你會喜歡的,所以種出來送給你。”
    柳序回過頭,李蘭尋在不遠處對他微笑著。他忽然想到了李蘭尋一身泥濘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樣子,原來弄成那樣居然是為了給自己種蓮花。怪不得她會什麽也顧不上就匆匆來找自己,隻是希望能讓自己親眼看看喜歡的花兒啊。
    柳序將手伸進水裏,湖水冰冷刺骨,誰會在這種天氣泡在冷水裏種蓮花呢?可是為什麽自己會沉默呢,連同心也跟著......動搖了。
    這個小院就是李蘭尋置辦給自己的單獨房間,似乎是知道自己不喜奢華,房間格外清幽淡雅,細細地聞還能察覺到蘭草味的熏香,湖中的白荷搖曳著,恍惚間柳序好像看見了李蘭尋一身泥濘踏入湖中種荷的身影,揉揉眼睛卻又消失不見。
    柳序第一次失眠了,他回想起李蘭尋轉身告訴自己還有公務要處理的時候,自己居然隱隱有一種想要拉住她的衝動,這種衝動讓他害怕,自己身不由己難道心也要跟著淪陷了嗎?
    她強人所難,任性妄為,甚至是毫不顧忌女孩子家的體麵,可是為什麽偏偏要對自己那麽好,難道真的是喜歡上自己了?這個想法剛冒頭,柳序就翻了個身使勁搖了搖頭。京城人人都知長公主已然大婚,名花有主。所以她對自己的好不過是個消遣,這個混蛋!
    “啊切~~”
    此時長公主李蘭尋正裹著被子在書房批閱公文,一個黑色的身影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閃身進入。李蘭尋抬起眼,開口道:“事情辦得怎麽樣?”
    “鄭相的確意圖謀反,其私庫堆放的兵器甲胄不計其數,而且去年開始就借采石場掩人耳目訓練私兵,他的身邊有一批死士專門負責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朝中有一半以上的官員都收受了他的賄賂,支持反叛。而且他非常謹慎很難讓人抓住把柄,私庫和采石場均有複雜的地下網絡,可在兩炷香內避離。所以想要突擊檢查定罪根本不可行,而且有打草驚蛇的可能。就算以貪汙定罪,將他壓入九重司控製起來,也難保不會狗急跳牆,魚死網破。”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得不佩服啊。”
    “公主打算怎麽辦?”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時機,是狐狸總有漏出尾巴的時候。”
    “這一點怎麽說?”
    “鄭安吉此人疑心重,事情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絕對不露麵,非常穩重。以他現在的實力將要進攻京城的守備軍,挾持李蘭亭迫使我等就範有七成的成功率。可是他偏要繼續隱忍積攢力量以求‘不戰則已,戰則必勝’,殊不知,時多易生變。你繼續臥底叛軍中,使我們的力量混雜於他的部隊裏,必要的時刻予以打擊。同時,少主親政在即,鄭安吉一定會盡可能在自己大權旁落之前排除異己,積累財富從而漏出破綻。我要讓這個破綻成為他自掘墳墓的第一鍬土!......啊切——哼哼。”
    “可是屬下更奇怪的是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公主居然會親自去冰湖種荷花,還把自己弄感冒了。嘖嘖,果然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銀兩這麽說時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
    李蘭尋揚起了嘴角:“柳序要知道你說他是美人不知道會不會掐死你,反正我今天是被他好一頓嫌棄。你可知鄭安吉最大的政敵是誰?——國府禦史柳城南。”
    “你的意思是他鏟除異己會從柳城南開刀。”
    李蘭尋點了點頭:“恐怕不止如此呢。鄭安吉做事一向‘要麽不做,要麽做絕。殺人誅心,斬草除根’。所以在鏟除這個絆腳石的時候為了防止日後案件被推翻或是後人尋仇,他一定會將柳家的兩個公子全部殺了,永絕後患。因為不能未卜先知,而鄭安吉也一定會以最快速度定案,所以我沒有能力在此之前找到證據,為其平反,保住柳城南的性命。”
    說到此處,李蘭尋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更可悲的說法,就算真的有能救他的證據憑空出現在我麵前,我也不能插手此事。否則鄭安吉會意識到自己的圖謀已經敗露,進而靖軍發難,致使我等多年籌謀功虧一簣,心血付諸東流。我所能做的是借助此事,在他謀反時將他與叛軍分隔時就地斬殺,方能平亂。”
    “所以你才會讓柳序做你的麵首,目的是將他保護起來。”
    “無法維護家國忠臣,我心中有愧,再怎麽樣也要保住他的子女吧。可是我要用什麽樣的方式保護他們又不會引起鄭安吉的懷疑呢?我和他又沒什麽關係,除非他是我的麵首,而很不巧我又特別寵他,這樣維護自己門下的臠寵就成為了理由。做這些事就是要全府都知道我最喜歡柳序,這樣我才保得住他。”
    “原來如此......那麽為什麽今早你又專門去‘饌玉樓’尋事,你明知它背後的東家是鄭安吉,不怕打草驚蛇嗎?”
    “鄭安吉疑心重,這麽多年我都與他各肩其職,沒什麽交集,刻意躲避反而令人生疑。何況我今日專門去抓何風的。戶部尚書愛子如命,倘若我憑著自己公主的身份無法保住柳家二子,何風就是用於要挾他們的最後底牌。鄭安吉再強勢,也不會節外生枝,在這種時候和自己人翻臉。”
    “長公主算無遺策,屬下佩服!”
    “哪有這一說,隻是非常時期用些非常手段罷了。我今日一鬧,鄭安吉必不會咽下這口氣,會大肆敗壞我的名聲,今後免不了孤軍奮戰了。如果謀反當日,我不能成功通過調虎離山之計誅殺謀國叛逆鄭安吉,社稷必將傾覆,我和皇上就隻能手拉手去死了。”
    “......”
    李蘭尋看了一眼銀兩:“我會把公主府的一切都交給你,無論行事成不成功,你都要將公主府遣散。若是我死了,你就帶駙馬離開吧;若是我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