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清瑄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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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關內的天很是幹淨,澄澈,白雲緩緩流浮在天際。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也是在這樣一個天氣,小小的我坐在亭苑裏,和娘親與爹爹玩鬧。
小魚頭和他父親偶爾也會來,那時的他和在皇宮裏的他完全不一樣。
他緊張的躲在他父親身後,小腦袋隻露出一點點,煞是可愛。
不像我,看到有人來後,不是像其他大家閨秀一樣,靦腆或是膽怯的待在一旁。而是衝上去,抱上了他父親的腿。
我知道,那時我笑得有多開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
不知什麽時候起,這個夢裏的場景,又再次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風起,秋葉翩翩,飄落在了我的手上,肩上,還有心上。
我睜開眼睛,入眼便是一地的落葉,和一地的秋意。
子魚已走三天。
哥哥卻走了幾個月。
一日三年,一月不知幾經年。
樹上有一黑衣少年,他將底下的一切都看得分明,隻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下來。
而是拿著酒瓶,不緩不急的淺酌,目光從未離開過底下的女子。
有些東西,隻能遠遠看著,就算自己再喜歡,也隻能遠遠看著。
京都伊的天早已轉晴,張府此時正一片哀悼,悲痛的神情充斥在每個人的臉上。
子魚早已穿上了孝服,這就讓他本就略微蒼白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幾月前,是漠然看見清淺跪在靈柩前,為死去的齊紋燒紙。
幾月後,是我在為我所謂的父親燒紙。
短短幾月裏,我竟然曆經了兩場喪事!
京都伊的張子衿,你可真是悲哀啊!
子魚忍不住想罵自己,可卻又忍不住想原諒自己。
他總想著是爹對不起娘在先,而一次又一次為自己的遲來推辭,為自己的內疚辯解。
好讓自己的內心好受,不至於被愧疚感折磨。
白麵書生此時也穿著孝服,跪在子魚旁邊,也在一邊默默燒紙,眼神有點空洞無神。
“若是我們早一天回來,也可以見他最後一麵……”
“若是我們沒有再多待一晚,也許能夠提前回來……”
“若是馬車能夠再快一點,我們也許…嗚…”
那麽多的“若是”,卻隻是為了一個“也許”。
白麵書生忍不住痛哭了聲,張府一眾奴仆聽到後,有上前安慰的,但大多數都是在落淚。
子魚還是冷漠、機械的在一旁燒紙。
從此沒有了母親,也再也沒有了父親。
白麵書生往袖子上擦了一把淚,咽了咽口水,便道:“哥,我是孤兒了!你還要不認我這個弟弟嗎?”
誰又不是孤兒呢?
這句話,子魚隻敢在心裏說說,沒勇氣告訴他,也沒有心力去理會他。
所以,他沒有回答白麵書生的話。
“我從小就沒有母親,也沒有父愛,隻有哥哥對我好,可後來為什麽連哥哥都不喜歡我了呢?是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嗎?”
“是,你就不該出生!”
白麵書生身體震了一震,連拿著紙錢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淚珠流得更多也更大了,盡管知道哥哥討厭他,卻從未想過是這般討厭。
是不是沒有他,哥哥才會開心起來?
是不是沒有他,哥哥就不會出走?
是不是沒有他,哥哥就不會與父親心生嫌隙?
是不是沒有他,母親也不會難產而死?
白麵書生越想越覺得自己多餘,越想越覺得自己罪該萬死。
他看著麵前的火苗,突然感覺那火不是在盆裏燒著,而是在自己的身上燒著。
那種來自地獄的窒息感,突然將他包裹。
不知何人叫了一聲小少爺,然後整個張府便亂了起來。
子魚的心更亂了,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暈倒在地上,想去扶,卻始終不敢伸出手,那種無奈的感覺,真讓他記憶猶新。
最終,他親自吩咐讓人去請禦醫。
終究,在子魚心裏,還是認他這個弟弟的。
你可以不認我這個父親,可你改變不了你是我兒子這層關係。
這句話又浮響在子魚耳邊,以前聽是訓導,而今聽,是心酸。
蜀中城,軍營。
齊語一如往常前來照看孟清瑄,隻是今日格外不同。他提了雞湯,還有菜肴。
掀開簾子便看見孟清瑄趴在床上,身下是一個軟墊,雖然模樣有些奇怪,可用著甚好。既舒服,又不會碰到傷口。
這是齊語特意為孟清瑄做的,因為刀傷在後背,所以自受傷以來,孟清瑄一直都是趴著的,姿勢從未換過。
可趴久了也會累啊,孟清瑄昏迷的時候還好,現在醒了,整日趴著也甚是難受。
況且,他的傷口細長,一直從肩蔓延到了腰。一動,便會牽扯到傷口,白色的紗布就會被染上鮮紅色的血。
“少爺,今日我給你帶來了雞湯,還有一些小菜,你可要全部吃完啊!”
孟清瑄趴在軟墊上,皺了皺眉,低聲道:“戰事如何了?”
“少爺,這些交給我們,你目前的任務是養傷,不是上陣殺敵。”
“那,我軍傷亡情況如何?”
“少爺,這幾次可是我帶的兵,怎麽可能會有差錯?你放心,我的實力,你還不清楚嗎?”
齊語確實是可將之才,隻是少了一份深沉之心。若是讓他在軍營裏麵曆練幾年,沒準,就可以真正蛻變成一位有勇有謀的將軍。
可惜我,隻知一紙書文,不懂太多的武藝。能文不武,否則也不會此刻這般狼狽的趴在這裏。
想及此,孟清瑄心裏便有些微難受。
“齊語,幫我把墨寶拿來,擺在我床頭。”
“少爺是想要寫信?”齊語疑惑道,可沒一秒便反應過來,“是給小姐的吧!我這就去拿。不過,先吃飯。”
已經幾月未知清淺消息,易州那邊也未事先通傳。
我的情況清淺也暫不知曉,清淺的事情,我目前也一無所知。
我不期待能瞞她許久,隻希望她能平安快樂,一世無憂。
想了許久,孟清瑄便拿起床頭的筆,一邊思索,一邊下墨。
寫時,時而嚴肅,時而溫柔,時而淺笑,時而落寞。
寫完後,這幾頁紙被他拿在手上許久,等風幹墨跡,他才不舍放下。細心將它折好放進信封裏,又將信封小心翼翼放到自己胸前。
溫柔不過一瞬,他便又拿起筆,神情嚴肅,艱難落筆。
沒過多久,便又寫好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