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木樨樹下竹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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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舒眉正欲推開門的手一停,沒有說話。
    少頃,她轉身,看著賀千曲的背影,道:“什麽意思?”
    賀千曲仍是未轉身,道:“你自己做的事情,卻記不起來麽?”
    白舒眉冷笑起來,道:“我道你隻是那日失了心瘋,沒想到現在還沒好!”
    賀千曲平靜地道:“我一直以為是茶水中有毒,後來我一再思量,其實是那茶葉有毒。”
    她背影隨著屋子中間的燭火忽明忽暗,聲音也似隨燭火飄忽起來,道:“那龍溪茶葉所放的位置隻有你才知道。”
    她指了指架子,那架子上有不少擺設之物,一方小小的素色盒子就放在一個花瓶的後方。
    她繼續道:“化功散若直接下茶水中,也無不可,隻是你為了穩妥起見,把化功散的藥粉混合到茶葉裏麵,這樣無論我泡多少次,這茶葉都是有毒的。”
    她忽然冷笑了一聲,道:“你想得很謹慎,那架子上剩餘的龍溪茶葉,是無毒的,你隻取了很少的一部分,將其茶葉研磨細了些許,又加了一部分龍骨香,最後才把化功散的藥粉依量放入。”
    白舒眉冷笑道:“是你讓我幫忙買來的龍溪茶葉,這茶葉所放置的位置,你也是知道的。你自行下毒,然後這髒水潑我身上,如今想起來,倒是你早就設計好我了,你好繼任宮主之位!”
    賀千曲忽然站起身來,轉身注視白舒眉:“我給我自己下化功散?”她冷笑一聲,道:“化功散化去的是靈力,我沒有任何靈力,我化之何用?為了栽贓於你?”
    白舒眉冷冷看著她,未發一言。
    賀千曲道:“你看到我那日召出了寒淵鳥,你害怕我因此而有了靈力,在三日後的比武裏,要使你敗下來。”
    白舒眉皺眉冷笑,道:“可笑!”
    賀千曲道:“你方才一再來試探我有沒有意爭宮主之位,其實是想打聽師尊臨終之時到底有沒有交代什麽,有沒有對你繼任宮主之位改變主意。”
    白舒眉忽然眼眶一紅,咬了下嘴唇,道:“師尊她……”
    賀千曲冷冷道:“師尊至死,也不知道化功散竟是你下的!”
    白舒眉手扶著門框,雙目緊闔,眼皮抖動不已。
    賀千曲道:“師尊說過,毒有兩道,化功散是第一道,這化功散是你下的。當然,化功散隻是暫化靈力,對生命並無礙,師尊根本不放在眼中,可是師尊在我們比武那日,已經召出了寒淵鳥的寒焰與烈焰、大耗靈力,你那化功散,再散去了她大半的靈力,導致了她無法逼出那第二道劇毒。”
    她心中忽然劇痛之極,道:“你是怎麽也想不到,在你之後,會有人來我房中下毒,我當時在昏迷之中,那人本是想殺我,後來必是轉念一想,把毒下在杯中。這之後,師尊便來我房中,誤飲下了那杯毒!”
    白舒眉呼吸似有些急促了起來,她的聲音帶著絲絲的顫抖,道:“是那第二道毒太過歹毒……是這下毒之人心思歹毒”
    賀千曲冷聲道:“這樣想會讓你好受一點,是麽?”
    白舒眉緊緊咬著嘴唇,嘴唇發白,沉默不語。
    賀千曲忽道:“你走吧。”她重新坐下,背轉身,繼續望著那燭火。
    白舒眉望了她半晌,輕聲道:“明日殿上,你——”
    賀千曲幽幽道:“我明日會去的。你走吧。”
    白舒眉看了她一陣,輕歎了聲,道:“師妹,你早些歇息。”
    賀千曲聽得木門在她身後被關上,屋子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她又伸出手指,輕輕摩挲那蠟燭,自言自語道:“師尊,是人心會變,還是本就已經如此呢?”
    屋子裏很安靜,安靜得似乎能聽見燭火燃燒的聲音,她忽然笑了一笑,輕道:“有些答案,隻能我自己去尋。”
    她霍然長身而起,披上一件大風氅,推門而出,身影消失在星空下的黑暗中。
    暝幻後山。
    石墨寒在一株木樨樹頂半躺著,手中一個小酒瓶,正在望天暢飲。
    木樨樹開著點點淡黃色的小花,木樨開花本在金秋時節,可這青冥山位處靠北,山間的夜晚更是寒涼,這木樨竟早早開出了些微花骨朵,淡淡的桂花香彌漫在空氣中,混合著酒香,就算是八仙中的呂洞賓在此,少不得也要搶了石墨寒手中的酒,再把他一腳踹下桂花樹,換成自己開懷暢飲。
    可此時的石墨寒是不會被任何人打擾的,因為他正處在遠離暝幻宮正殿十分遠的後山上,他手中的這壺酒,正是梔子紫檀竹葉青。
    他品著美酒,賞著星空,衣裳雙肩處的寒鴉之羽在晚風中隨風輕飄,他帶著一貫的迷人笑容,似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叫這笑容從他臉上消失。
    忽聽他笑吟吟地說道:“此間甚好,叫我來此何事呢?”
    他的聲音飄出甚遠,落入遠處一個緩步而來的人影的耳中,那人影便加快了腳步,待走到木樨樹下時,抬頭望向樹上的石墨寒。
    那人一件淡黃色的大氅,正是賀千曲,她往樹上拱了拱手,道:“石公子,此酒如何?”
    石墨寒在樹上淡淡一笑,道:“好酒!此間如此偏僻,你我可真是密會了。”說著,他笑吟吟地,一雙美目瞄了賀千曲一眼,看她如何作答。
    誰知賀千曲卻沒說話,卻驀然彎腰作了一個長揖,久久未起。
    石墨寒微一怔,隨即又笑了笑,翻身從樹上落下,立於賀千曲麵前幾步,悠然道:“茴香姑娘,你著人給我送此美酒,又給我行這麽一個大禮,大可不必如此。我石墨寒對於美人,一向有求必應得很。”
    賀千曲直起身子,看向石墨寒,笑了笑道:“石公子,梅花十三釀請不動你,蘭沁、杏汾、蕪羌,這般美酒也請不動你,唯這紫檀竹葉青,才使你稍動了心意,看來我並不是美人。”
    石墨寒嗬嗬笑了一聲,道:“這天下美酒並非每種都能入我心,而這天下美人,也並非每個都是我眼中的美人。”
    賀千曲笑了笑,也不惱,道:“如今這紫檀竹葉青看來卻頗能得你的讚許,那麽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了嗎?”
    石墨寒道:“請講。”
    賀千曲聞言,便先從懷中拿出了一樣事物,那事物被幾張綢緞手絹包裹得很好,她一層一層打開,裏麵是一隻青玉杯子,在夜空下微微呈現幽光。
    石墨寒眼中一凝,道:“這便是離痕宮主離世前所飲的那隻杯子。”
    賀千曲看了他一眼,道:“正是。”
    石墨寒腳步挪了挪,人影倏忽間已倚在左近的一株小樹苗旁邊,微笑道:“你卻不問問我是如何得知離痕宮主離世前,飲用了這杯茶?”
    賀千曲的身子轉向了他所在的方向,道:“我不用問。因為那天的梁上之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