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越子生已經不能用慘烈形容了。
    如果當時在藥房換一個人的話，絕對會被眼前的場景嚇瘋。
    整個天花板，都吊著被抽幹了血的人頭。
    如果光說是人頭，有點不嚴謹，應該是被生生從身體上拔出來，緊緊連著脊椎的人頭才對。
    一個個被削去天靈蓋的人頭連著脊椎被懸掛在藥房的天花板上，大腦已經不見蹤影，如同某個瘋狂藝術家窮極一生的最高傑作，卻會給一個心智正常的普通人留下終生陰影。
    天靈蓋被切掉，皮膚腐爛的屍水冰冷惡臭，落在越子生的臉上，卻讓他鬆了口氣。
    恐怖嗎？在他的意識中這應該是極度恐怖的，但自己卻感覺不到恐懼，這種感覺很奇妙，省去了很多因為恐懼帶來的不必要麻煩。
    剛開始還以為是製造幻象的怪物，結果卻是一堆不會動的人頭。
    人頭有男有女，而正對著越子生隻有二十厘米的女人臉他還有些眼熟，因為剛才就見過。
    莉莉。
    門後世界中，那個可愛俏皮的女護士，對自己的偶像抱有純真少女幻想的女生，卻在現實世界早已被撥筋抽骨，隻剩下了脊骨和一大半的頭顱，被永遠地懸掛在天花板上，臉上還帶著死前因為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就被這麽定格在了那裏。
    越子生看著對方的頭顱，心裏隻感覺一陣冰冷，似是感歎，又似是惋惜，卻唯獨沒有仇恨。
    他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是一兩個小時，還是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深夜，現在需要繞更遠的路回到體育館。
    可算再遠，就算再晚，他也要回去。
    然而回來後呢？看到的是什麽？
    他們曾經幫助過的同學，對自己的兄弟肆意謾罵，用最肮髒的話語詛咒著齊雲天去死；看到張明提劍麵向麵色蒼白已經昏迷的墨語，劍尖直指她的脖頸！
    看到……看到…
    紅光在眼底一閃而逝，越子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在此刻顯得無比駭人。
    “你們，在幹什麽？”聲音冷到冰點。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的身上，卻在看到一個渾身浴血背月光的人後，都嚇得往後退去，跟看到了鬼一樣。
    “你們……在幹什麽？”他又問了一遍。
    冷得快要掉渣。
    “呀！！”
    寧樂也嚇得夠嗆，一個勁往後退，結果一不小心踩到了身後同學的腳上，幾個人跟多米諾骨牌一樣紛紛往後倒去，一陣慘叫，好不狼狽。
    越子生突然想笑，就是這麽一群看自己哪怕一眼都會被嚇到的人，剛才是有怎樣的勇氣，去辱罵齊雲天的？
    他的腳步飛快，哪怕早已到了極限，卻如同黑夜中的鬼魅，瞬間衝到了張明麵前，一腳踹向對方腹部！
    可張明也不是普通人，他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劍，一個側身躲過了對方的飛踢，閃到了旁邊去。
    越子生的突然襲擊讓張明心底一驚，他驚訝於這個上輩子隻會靠那張好臉來難為自己，至他於危機之中的廢物，居然有如此驚人的速度和力量！
    他明明聽到了，對方那一腳帶起的風聲，這要是踹到人身上至少都是粉碎性骨折。
    難道，這一世因為自己的複生，帶起了什麽不可查的蝴蝶效應，導致越子生也覺醒了？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他？！為什麽是他？！
    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嫉妒在張明的心底燃起，連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可就是想把麵前的這個青年碎屍萬段！
    “子生！”
    齊雲天看到越子生居然活著回來了，臉上大喜過望，連之前被冤枉辱罵的怨恨都拋之腦後，趕緊上前拉住對方。
    越子生的動作突然停住，剛才血色一下衝上腦袋，卻又瞬間被壓製了下去。
    他怎樣也掙不開那隻手。
    轉頭看向張明，眼中冷意似是萬年不化的冰川，讓人看一眼就心底發寒，不敢直視：
    “你剛才，在做什麽？”
    “殺她。”
    張明的回答幹脆簡潔，卻讓齊雲天感覺到了握著越子生手腕部分的青筋瞬間暴起，心下一驚。
    “她感染了，現在生命氣息越來越弱，很快就會變成喪屍，我隻是在排除危險因素。”
    張明認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完全是站在這裏所有人的角度去考慮的，也讓後麵的人紛紛點頭。
    “張明哥說得對，這個女孩子就要變喪屍了，他隻是在排除危險而已，這都末世了，世界變了，所以我覺得他去解決掉一個即將屍變的人沒有問題。”
    蘇淺淺第一個站出來同意道，一臉的大義凜然。
    “不管對不對，和你都沒關係。”
    越子生猛地回頭看向蘇淺淺，轉頭速度快得驚人，像個沒有感情的機械，嚇得對方一驚：
    “我不管她有沒有感染，也不管她是不是要變喪屍，你們，都不能動她一根寒毛！不然就是個死！！”
    雙眼掃過每一個人的麵龐，已然帶上凜冽的殺意。
    “無論是誰，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你們大可用命來試試！”
    張明聽罷臉色瞬間變差，對方居然敢和自己當眾叫板？和有係統，重生雙重加助在末世生存過十年的他對著幹？！
    越子生的話擲地有聲，一時間整個體育館後台都靜可聞針，連一開始站出來的蘇淺淺也啞口無言。
    他的話明顯不講理，卻代表了絕大多數人的私心，就算不講理也不容任何人反駁任何人拒絕的私心。
    如果換做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親人好友躺在那裏，他們也會這麽想，隻是沒有幾個人敢在張明麵前直接叫板！
    “如果，我一定要殺她呢？”
    張明最先開口，已經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可下一秒，還沒等他行動，越子生卻先動了。
    越子生像一道閃電，直接衝出去一把嵌住蘇淺淺的脖子，蘇淺淺驚叫一聲，尖頭鐵棍已經抵在了她柔嫩的脖子上：
    “你可以試試，你敢殺我姐，我馬上讓你的女人給她陪葬。”
    說罷，尖頭已經抵入其脖子中半寸，隻要稍微一用力，沾滿喪屍血液的尖頭就會插入那柔軟細膩的皮膚中。
    張明臉色一下降到零度，有人居然敢威脅他，還是他一直看不起的廢物，這不可理喻！
    “越子生，你瘋了！”
    寧樂大叫一聲，可不敢上前阻止，越大校草平時挺溫和有禮的一個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瘋狂了？！
    蘇淺淺也因為被勒住的原因，僵直在越子生的手臂間一動不敢動，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求助式地看像張明，眼中滿是祈求。
    “你剛才說的話，我如數奉還給你，越子生。”
    張的劍也唰地抽出，毫不示弱地抵在了墨語的頭上，對方卻毫無反應。
    “我張明的女人，也是你能動的？”
    他不免有些懊惱，要不是沒有了晶核，不然他早就升到二級了，擁有新的異能和係統商城，還會受這氣？
    二人一時間僵持在了那裏，誰也不肯先鬆手，氣氛凝固到冰點。
    “你們…你們等等，聽我說一句。”
    就在這時，齊雲天咳嗽兩聲，剛才越子生的速度太快了，明明可以輕易掙脫自己，但是之前找藥的時候卻沒有，心底不免複雜。
    捂著還在疼的地方，他嚐試勸道:
    “現在打架，現在自相殘殺沒有任何好處，隻會削減我們生存下去的機會！”
    越子生和張明都不說話了，二者都靜默地看向齊雲天。
    “別告訴我你們打算在體育館裏躲一輩子，張明同學你來後台檢查，就是因為前門沒法走了，所以必須排除後門危險的，對吧？”
    張明微微點頭，就算他知道齊雲天後麵絕對會站在越子生一方，但對方這句話確實沒錯。
    齊雲天臉上居然在此刻帶上了微笑，語氣柔和下來：
    “這樣，這位女同學被咬也是我和越子生的責任，我們會負責到底，就算她真的變喪屍了，也讓我們親手解決好嗎？”
    “畢竟任何人都不能允許自己的親人在眼前被殺而無所作為，你身為一個人也能理解的吧，張明？”
    張明沉默不語，對方這招道德綁架太巧妙了，以末世剛爆發時期人們的心理，對親人重視的心情，居然將越子生拿蘇淺淺威脅自己的行為——說成了關心則亂。
    這讓他很不爽。
    “這樣吧，大家各退一步，以後畢竟要共同逃出這裏活下去的，你們兩個都冷靜一下，現在打隻有弊沒有一絲的利，我們不會鎖住更衣室的門，也會處理她。”
    “就算我和越子生也都變成喪屍了，喪屍也不會開門吧？到時候以張明你的身手，解決已經屍變的我們兩個還不是輕而易舉，你們先回去，這事我們自己人來處理，可以嗎？”
    齊雲天語氣間滿是懇切，似乎在懇求著什麽一樣，其中的卑微和妥協讓不少女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心底默默鄙視起這個沒本事隻知道叭叭的青年起來。
    “……可以。”
    張明略微思考，還是同意了齊雲天的請求，對方說的滴水不漏，現在確實不是內部鬥爭的時候，但以剛才越子生的速度，他有九成九的把握這人覺醒了。
    不過……
    張明眼珠一轉。
    這個越子生膽大包天敢拿蘇淺淺威脅自己，等離開江城大學，一定要弄死他。
    現在，先惡心一下他好了，算是利息。
    “你呢，越子生？”他轉頭看向對方。
    “可以。”
    越子生的聲音冰冷而僵硬，連被他牽製住的蘇淺淺，後背緊貼時都沒能感覺到青年胸口有什麽起伏。
    而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們做著共和談判時，被張明劍指的“屍體”，手指動了動。
    “好，我數三二一，你們同時放人！”
    齊雲天說道，二人微微點頭。
    “三”
    “二……”
    “一，放！”
    越子生如約放開了蘇淺淺，手臂從她的身前離開向後撤去，沒了巨力壓製的蘇淺淺頓時鬆了口氣，身體也放鬆下來。
    可是，張明卻沒有動，他冷笑了一聲，不放人反而一劍刺下去，打算在墨語的額頭留一道傷痕，警告一下越子生。
    越子生的渾身一抖，全場隻有他反應過來張明要做什麽！
    張明！！
    說時遲，那是快，他一隻腳已經抬起，不管是怎樣的憤怒和怨恨，也要先替墨語接住那一劍！
    可下一秒，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發生了。
    “屍體”都開始變冷的墨語突然一抬手，直接徒手抓住了劍尖！
    咯啦啦——
    她的五指緊扣在劍上，卻沒有一滴血流下來，劍身好像在鋼鐵中摩擦一樣，發出刺耳的銳響。
    墨語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無論是手心還是雙目已是一片耀眼的金光，似是能衝破黑暗，撕碎這世間的一切醜惡，在漆黑的更衣室內無比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