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安城之路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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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越子生突然跳了下去,車裏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們一頭霧水,很快就有人打開車門,董曼珠麵露擔憂地先走了下來,對著他的方向喊道:
“怎麽了?!”
其他三人也下了車,高承綸四處張望,因為角度的原因他們並沒有注意到那幾發極快的子彈,還以為對方是在廢車裏發現了什麽東西,才跳了下去。
“別過來!”
越子生壓低聲音,努力地用唇語警告著他們,在看到對方居然下車後急得指尖發涼,可是他不能再出去,路口的車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萬一他像幾人一樣冒頭,將麵對的就是槍彈的威脅!
他恨啊,自己雖然擁有優異的感應能力,卻仍然意外頻生,不是無法隨時感知,就是距離不夠,限製太大。
剛才他就因為距離子彈射出的距離超過了百米,根本感知不到,才差點被爆頭!
越子生抓緊了胸前的衣服,剛才那眼中世界血紅的一下,就跟當時在圖書館出現的黑光一樣,都突然出現無法控製,也同樣瞬間抽走了體內不少力量。
現在他抓著胸口,因為力量的驟然缺失,眩暈感陣陣上湧。
他清楚,現在的自己急需休息。
強撐的後果越子生再清楚不過,在這種危險的境地下陷入昏迷,別說高承綸他們還有沒有命在,連他自己都很可能屍骨無存!
而且,這幾人在他心裏的地位與墨語不同,並不值得他現在拿命去硬撐。
“趴下!”
他出聲警醒,幾人看不到在土坑內的越子生,卻是高承綸最先反映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周圍是什麽情況,但是越先生說的絕對沒錯,他想也沒想直接向前臥倒,連膝蓋被磕得生疼也咬著牙忍住,沒叫出聲來。
“什麽?”
走在最前麵的董曼珠沒反應過來,她還想探頭看向對方躲藏的土坑,可突變就在下一秒便降臨。
隻聽又是一道呼嘯聲傳來,她瘦弱的身形猛地一陣,隻見一顆子彈已在頃刻間打入了手臂之中,連周圍的皮膚也被灼燒得焦黑!
董曼珠淒厲地慘叫出聲,捂著自己被打中的手臂在地上不停翻滾抽搐,深紅的鮮血在她的身下蔓延,看起來異常慘烈。
“曼曼!”
喻元峰和小鄧同時叫出聲,他們下意識地都想撲上去,可是緊接著又是幾發子彈穿過本就為數不多的廢車向他們打了過來,喻元峰的聲音一滯,緊接著鮮血也從他的大腿處流了下來。
這還隻是被子彈劃破了一個口子,更別說實打實中了一彈的董曼珠,此刻她居然疼得直接暈了過去!
喻元峰一聲悶哼,倒在了小鄧身上,小鄧趕忙接住他,但男人的身體畢竟有重量,壓得她隻能撐在原地,動彈不得。
眨眼間,五人裏就有兩人受了傷,再傻的人也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了,小鄧嚇得在原地不敢動彈分毫,當她看到早就臥倒在地的高承綸時,也緩緩地扶著喻元峰,趴下了身子。
越子生沒有爬出去,他努力放大著感知,在車堆中又縮了縮,將自己的身形完全隱藏在其中,蹙著眉頭,已經能感知到範圍之外,有東西在向這裏快速靠近!
“一大早就有人上鉤啊,嘖嘖嘖…運氣真不錯。”
隻見剛才子彈射來的方向走過來兩個男人,一個流裏流氣的,看起來二十多歲的男人走在前麵,二人手裏都各拎著一把步槍,步槍的槍頭還帶著嶄新的消音器。
他走過來踢了踢地上已經昏迷的董曼珠,見對方沒有反應頗為失望地撇了撇嘴,毫不憐惜地將她踹到了一旁。
“你們,是從江城來的?”
走在年輕男人身後的是一個三十歲的陰沉男人,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趴著的三個人,這三個人雖然臉和手還算幹淨,但是衣服都已經髒破得不行了,看得出來他們不久前剛獲得了一批補給,正是自己最喜歡的那種獵物類型。
“是…”
高承綸怕小鄧說什麽不該說的,趕忙接了話,直到子彈打過來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禁陣陣後怕。
要不是剛才越先生出聲提醒,現在倒在地上的就不是董曼珠,而是站在最前麵的他了!
可是沒有辦法,前麵路被堵了,在子彈的威脅之下就算自己在車上也根本沒地方逃,隻能在心底大喊倒黴。
小鄧嚇傻了,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她的額頭,剛發射過子彈的槍管還發著燙,她幹張著嘴巴,卻不敢發出聲音,生怕尖叫聲會激怒對方,讓自己成為下一個中彈者。
“哥,真的有吃的!好多!”
這兩個一大一小的男人似乎是兄弟,年輕點的那個興奮地後備箱翻翻找找,直接撕開了一袋真空牛肉,大快朵頤起來。
看得出來之前在休息站收集的食物讓他們有多興奮,這一場景讓越子生的心底沉了沉。
“別在這吃,你忘了老大交代的?趕緊把人綁起來帶走。老大有大用!”
中年男人沉聲道,沒有他弟弟那麽激動,在知道後備箱有大量食物後仍然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在看到一旁土坑中幾乎堆滿的報廢汽車時,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起來。
他又回頭看了看在地上的幾人,握緊手中漆黑的步槍,一步一步,故意壓低聲音悄然向那個土坑靠近。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
就在這時,男人身後高承綸驚恐的聲音傳來,他的叫聲特別大,聲音中夾雜著驚恐,和之前的老實截然不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犯了什麽病。
“靠,喊那麽大聲生怕沒有怪物來是不是啊!”
年輕男人手腳麻利地把高承綸用之前就準備好的繩子五花大綁,然後惱怒地踹了好幾腳,高承綸被實打實地踹中胸口,用更大的聲音慘呼了幾聲,臉色刷地就白了。
“哥!你在幹嘛啊?趕緊過來幫忙!”
在看到快要靠近土坑的中年人時,年輕人惱火地衝他喊出聲,別看他瘦瘦高高的,力氣卻其大,一隻手一個人丟到了車上,在提起高承綸時,高承綸白著臉,從兩個男人無法看到的角度看向土坑。
還在土坑中的越子生和高承綸的視線正好對上,他在高承綸的眼中看到了希翼和求助,他的手已經握緊。
隻要那兩個男人一放鬆警惕,哪怕是一刹那,他就會衝出來,將二人誅殺。
高承綸似乎看出了對方身上迸發的殺意,用極小的幅度搖了搖頭,又用眼神示意注意來人手裏的兩把步槍,眼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就算越先生力氣大得遠超自己預料,但是他並不覺得以越先生的速度能超越子彈,而且越先生並不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這個距離隻靠一把手槍,想要瞬間擊殺兩個身強體健的大男人幾乎不可能。
一旦越先生沒能做到瞬殺二人…那麽這兩個窮凶極惡上來就打中董曼珠的人,會做出什麽沒人敢想。
越子生的手放了下來,他看清了高承綸的意思,似乎也清楚以自己的速度突襲很可能失敗,不禁暗自咬牙。
如果這時候有黑光就好了,他還記得在江城大學的圖書館,麵對詭異的鋪天蓋地的黑網時,從他體內出現的黑光可是能斬破無數層黑網,還怕殺不死兩個人類?
越子生第一次渴望擁有這異於常人的力量,他時常把自己歸為人類,縱使種種事實都在告訴他早已不是人類,卻從來沒有向往這怪物的力量。
血紅的天地間,無數道帶著倒刺的黑色鎖鏈死死包裹著一個大得看不到盡頭的巨物。
如海浪般的哀鳴從其中傳來,似乎是地獄的最深處被打開了一個裂痕,陣陣黑紅的邪惡氣息從裂痕中緩緩溢出。
就在這時,一道極難察覺,微弱得快要沒有的純黑色氣息在鎖鏈外部出現,悄然貼附在其中,然後就這麽鑽入了倒刺鎖鏈的深處。
霎時,鎖鏈深處的巨物猛地震動了一下,天地間的血海居然開始冒起泡來,好像隨時都會沸騰一般,整個天地都隨著它這一下開始顫動!
…
那兩個男人是開著車來的,他們一人押兩個,連帶越子生他們的車也開走,沿著高速路揚長而去。
越子生從土坑中站了起來,目光森冷地看著快要消失在地平線的車尾,清晨的寒風吹打著他的衣襟,原本純黑的眼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褪成了灰色。
而他血紅的瞳孔中,一抹黑不見底的深淵若隱若現。
高速一下的農村被夕陽餘輝籠罩,在這荒蕪,被怪物占領的世界中反而帶著奇異的靜謐。
隻是在這一座座表麵平靜的平房下,卻有幾道飽含惡意的身影晃過。
“求求你們!幫幫我朋友吧!她發燒了真的很嚴重!求求你們了!”
小鄧跪在一個女人的腳下哀求道,她清秀的臉頰上掛滿了淚水,抓著女人的褲腳,不斷祈求著對方。
一旁中彈的董曼珠仍然處於昏死狀態,隻是她的臉上此時已經因為過高的體溫一片潮紅,汗水和血水早已浸透了衣襟。
“你求我也沒用,有這個力氣還是閉上嘴省省力氣,晚上要是伺候好了誇哥,萬一他一爽利一高興,你朋友說不定還有救。”
女人冷哼,她看起來三四十歲左右,雖然眼角已經生了尾紋但難掩風韻猶存,她不耐煩地甩開了鄧方抓著自己的手。
看得出來今天程子他們抓來的這個女生令她很是不爽,說話也陰陽怪氣起來:
“誒呀,有些人啊看起來關心同伴一副白蓮花的聖潔模樣,說不定其實心裏比誰都髒呢!”
“嫂子,你何必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她怎麽能跟您比呢?趕緊來吃點,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幹淨貨!”
把小鄧他們四人抓回來的年輕人叫程子,他哥被大家尊稱老程,而老程正是這些隱藏在村裏人中,鳳毛麟角的覺醒者。
也是因為自己哥哥是覺醒者的原因,程子才能在那裏肆無忌憚地享用著堆在桌子上如同小山一般的食物。
而在他的旁邊,幾個和他同齡的年輕人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眼中無不露出豔羨,可是他們隻能杵在一旁看著,沒一個人敢上前,哪怕是懇求對方給自己一點。
“嘁,你就向著你哥吧!都是渣男!”
女人不屑地白了程子一眼,其實換成哪個女人,原本隻屬於自己的老公在這突然降臨的末世裏獲得了老天賜予的力量,憑借著這股力量三妻四妾,每天晚上恨不得學著古代皇帝那般翻牌子,幾個女人輪班“侍寢”。
被幾個女人搶自己的老公,連每天討好丈夫都要殫精竭慮,任誰的心裏都不會舒服。
就像今天抓回來的這兩個小妞,被打了一槍的那個估計是快不行了,另一個看起來居然還挺年輕漂亮,剛抓回來就被她的老公——這裏的老大誇哥看中了,指名要這小妞今晚伺候自己。
女人看著鄧方,越看越不順眼,根本不管對方是被迫抓回來的,也根本沒有想勾引自己老公的意思,如果不是怕老公生氣,她此刻都想撕了這小妞的一張俏臉。
此刻小鄧的心早就如墜冰窟,絕望的氣息包裹著她,眼淚不爭氣地不停流著,大腦隻剩下一片空白,呆滯地等待著黑暗降臨。
喻元峰一直抱著董曼珠發燙的身體,根本沒有人會給他們包紮,他大腿處的布料早已被染成了深紅色,大片的紅觸目驚心,可是他好像感覺不到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給董曼珠擦著汗。
他對不起董曼珠,在當初二層小樓時,他就為了自己能活下來,已經拋棄了董曼珠一次,早就對這個女孩滿心愧疚。
可他不是越子生,更不是什麽覺醒者,連女孩的安全溫飽都保證不了。
就像現在,他什麽都做不到,什麽也做不了,一時間情緒也極度低落,眼中似有隱隱淚光。
高承綸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厚重的鏡片將他眼中的情緒掩藏在下麵,隻是他沒有絕望,也沒有哭泣,好像一座抱膝的雕塑。
而這座雕塑,似乎早已篤定了般,在等待著什麽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