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逢“冰山”稔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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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驕陽——這個詞在誰那裏聽過?用來形容了“灞波兒奔”的笑容……言憶芝站在陽台的窗前,側首看了看對麵樓裏站得直挺挺的“魚精”。四目相交的時候,她回以燦爛的微笑。而後,瞬間收住笑容,轉身回房。合上窗簾的時候,她恍惚了一秒,又感慨了一下。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她已經從林霏身上傳染了不少新技能。比如,剛才那一秒看似真誠的假笑……
她低著頭,打開房門,為自己技術的愈發純熟慶幸的同時,腦袋撞在了秦彌笙的身上。她驚得朝後退了幾步,而後強裝鎮定,直視他。“做什麽你!”
“人呢?”他的質問惜字如金。
“什麽人?”她使勁回憶著這些天研習的各種生活技能,應對眼前的局麵。
“林霏,人在哪裏?”
“我怎麽知道?她喜歡去哪兒就去哪兒啊!”
“我再問你一次,人呢?”
他的表情很冷靜,語氣卻開始冷峻,讓人心裏發毛。她的“法術”已經用完了,開始慌亂的時候,救兵及時趕到。秦彌稔從樓梯上走上來,靠在走廊的扶手上,甩了一下帥氣的腦袋。“笙,至於嗎?”
“你覺得呢?”冷酷的人回頭了,終於放過了她。
“她行李在房間裏呢!”“大眼睛”微笑著回答,信心滿滿。
秦彌笙繞過他,走到樓梯口,預備下樓。“秦彌稔,你太自信了。她想走,不需要行李。”
“是我太自信,還是你太不相信她?一天過來查三次,有意思嗎?換我,我也跑。”他低著頭,朝著樓梯下麵喊,隨著樓下屋門的輕響,他扭過頭,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小五’,走,我們回老宅。”
“老宅?不去。”她躺回床上。百無聊賴,也不要去那裏。難得的周末,哪怕睡一天,也不要去那裏。
他走進來,用腳尖踢她的腳底。“走啦,今天小姑奶生日。”
“三哥,林霏姐會不會真的被四哥看得受不了,跑了?”
“不會的,她答應你爸了。要走也不會不告訴你的。”
“林霏姐說,四哥和她哥哥,看她跟看小雞一樣。這些天看起來,真的有點過分。而且,四哥對林霏姐特別凶。”
秦彌稔伸出手,拉她起來,推著她往下走。“走了,困就在車上睡。到了老宅,我帶你去參觀我的小倉庫,裏麵可都是寶貝!”
“真的?”她被他推著下樓,推進汽車,倒在後座上問。
“真的。”他綁好安全帶,發動汽車,“都是我從小到大攢的寶貝。老古董!”
“古董肯定不算,不過嗎……我也挺好奇!二哥去了嗎?”
“他還在公司,等下回來跟你爸一起過去。”汽車從小區裏出來,沿著寬敞的馬路緩緩前行。
“那林霏姐會不會也是去老宅了?”
“應該不會,她自己怎麽過去?我想,應該是難得公司沒什麽事,出去轉轉了。等下我哥應該會帶她去的。”他停了停,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她,“‘小五’,有句公道話,我得替笙說。你別看林霏表麵的樣子,人畜無害的。笙對她凶,那是有原因的。”
“原因?”
“她就是故意的。你以為呢?你見過笙對別人那樣嗎?林霏了解他,怎麽不痛快,怎麽折騰他。專挑他不如意的話說,換了誰都得跳腳。”
她搖了搖頭:“不明白,你說清楚點。”
“我打個比方啊!比如,一個人屁股上長了個痦子,別人看不見,但是你知道。沒人在的時候,你就老踢他的屁股,還專踢長了痦子的地方。踢一次就算了。但是你下次看見他,又用手掐,再下次拿根簽子戳,一直、一直……還沒完。等痦子消了,那人自己都忘了。你又開始在公共場合說隻有他聽得懂的話,話裏話外都是屁股上的痦子。你說誰能不急?”
她點了點頭,把嘴唇朝著兩邊使勁拉扯,咬緊了牙齒,皺起眉頭。“三哥,一定要打這樣的比方嗎?”
“哈哈!”他朝著後視鏡笑了笑,“昨天剛好來了個這樣的病人。我以後注意啊!你跟她相處了這麽多天,多少也該察覺一點了,林霏這個人,表裏不一的!”
“這個詞,算是褒義還是貶義?”她朝著後視鏡眨眼睛。
他挑了一下眉毛。“通常是貶義。很多貶義的詞,在林霏這裏,你都可以理解成褒義的。比如,表裏不一、笑裏藏刀、虛與委蛇……”
她點了點頭:“我大概明白,這些都挺好用的,嘿嘿!”
“你這些天跟著她學了不少壞啊!”
“三哥。”她憋不住了,壓抑了大半個月的好奇心正在核分裂,“你怎麽想的?”
“什麽?”他為了避讓一隻慌不擇路的流浪狗,踩了一腳刹車。
“林霏姐呀!她搬過來住的那天,我問你的問題,你沒回答就跑了。那可不像你啊!”她盯著後視鏡。這是新學的技能之一,如果想要確定的答案,那首先要看清對方回答問題時的表情。
秦彌稔沒有立刻回答,看著前方,難得的,在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微笑。
“啊!”她瞪大了眼睛,伸長了右手指向後視鏡裏反射出的那張臉,“你果然是聽到了!快說,為什麽跑?為什麽不回答我?到底喜不喜歡?”
“小五,你這連珠炮的提問方式,是從哪裏學來的?”
“啊!你在偷偷換話題!”她幾乎要跳出車頂。
秦彌稔搖了搖頭,無奈一笑:“你啊!以後還是少和林霏膩在一起。”他甩了一下帥氣的腦袋,吹了一個婉轉的口哨,“是。滿意了嗎?”
“太敷衍了。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小五,人和人之間——太複雜。你問我為什麽,我自己又哪裏知道。在我心裏,她是特別的,唯一特別的。”
“特別?你是說哪方麵?”
“小五,我不是不想回答你,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好像剛跑完一個馬拉鬆似的,喘了一口氣,“舉個例子。哥哥我呢,是個風流倜儻的人,但是呢,萬花叢中過,下句什麽?”
“片葉不沾身!”
“對。你這麽回答是正常反應。但是林霏一定不會這麽說,她會說,‘看看你那滿腳的泥’,然後麵無表情地走開。”
言憶芝愣了大約兩秒鍾,然後哈哈大笑。“對,像林霏姐的樣子。”她揉了揉肚子,“三哥,那你給我大概講講。就你這麽個風流倜儻的人,是怎麽著了林霏姐的道的?”
“道?”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頭,倏忽一笑。“小五,你戀愛了?”
她感到自己的臉瞬間發燙,低下頭,恨不能鑽進座椅裏。
“單方麵的?”秦彌稔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林霏給你支招了沒有?你可千萬不能讓她插手啊!”
“為什麽?”
“傻丫頭,兩句話就把你給套出來了。”
“煩人。”她的血壓有點控製不住了,“為什麽不能讓林霏姐插手?”
“別想歪了。就是吧……別回頭讓她把人給拐跑了,哈哈哈!”
“你胡說。林霏姐才不是這樣的人!”她使勁翻了一個白眼。
“我知道。不是這個意思。小五,我呢,不會說什麽大道理,隻有切身體會。”他用右手捏住方向盤,左手支在車窗邊。等紅燈的功夫,他朝著窗外沉吟了一下。“她來這個家之前,我們兄弟四個人已經幾乎沒什麽來往。也不是刻意的,隻是各人有了各人的事情。你知道的,長大就是這樣。”
她趴在駕駛座的後麵,伸出腦袋,認真聆聽。等紅燈換了綠燈,車子平穩地前行,他的話語也跟著記憶開始緩緩前行。
“那年大哥上大學了,我哥就要高考,我和笙倒是聊得來,可他在德國……我們四個隻有過年在老宅才難得聚一聚。那時候和現在還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我們住的地方相互也離得很遠。”
他歎氣的樣子千載難逢。
“越來越疏遠的關係,從林霏跟著笙回老宅過年的那一天開始,不知不覺地發生了變化。林霏這個人,你知道的,不怎麽打扮,穿衣總是那麽簡單,連發型都很簡單。說話做事也是的,你那天都看見了。她出門上街,一定是想好了要買什麽,連路線都計劃好了,一秒都不耽誤,買好了直接回家。能三個字說清楚的事,她絕對不會說四個字。一個不會打扮,不喜交際,不愛逛街,不唱歌更不跳舞的女人,就那麽莫名其妙地把我們四個人又拉到了一起。”
言憶芝煞有介事地側耳傾聽,也是千載難逢。
“那時候在老宅的不止有她,還有大伯母家裏的表親,村裏也有很多……你知道的,你的四個哥哥可不是一般人。”他倏忽一笑,“可偏偏她好像瞎了一樣,看不到我們一點好。每次大家一起的活動,要麽看不到她,要麽就是被笙拖著,勉為其難地在一邊坐著。坐在那裏,好安靜。等大家都散了,通常都是笙把她抱回去的。那麽熱鬧的場合,她次次都能睡著。”他對著前方的高速公路明媚地笑。
“她習慣在小廚房自己做飯吃。漸漸地我們幾個也都好像著了魔似的,天天跑到三房的小廚房等飯吃。我們在,她做了飯匆匆吃幾口就回房間,好像我們有毒似的。哎!”
過了收費站,他在路旁停了一下,好像需要時間恢複力氣。
“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我才明白。她隻是不想惹事非。那些個女孩子,其實是厲害的。她也不笨,懂得躲著我們。躲著我們,就等於躲開了事非。這個女人,對我們沒有半點興趣,真可恨!”
“啊?”言憶芝沒忍住,感慨衝口而出,“可恨?”
“傻丫頭,我的意思是說,她不願意為了我們浪費力氣。這些天你和她朝夕相處,應該看得出來,一般的那些鶯鶯燕燕,不夠她動動小手指頭。她不是怕那些女孩子,而是——我們都不值得。”他朝著半開的車窗吐了一口氣息,“後來大哥去了德國,其實就是去找她的,她八成都沒注意到這些。大伯蓋了新樓,讓我們四家人住到了一個小區。那後來他們——她、笙還有大哥,在她大二之後,就隻有過年才回來了。”
他鬆開刹車,選擇了一條鄉間小道繼續前行。
“三哥,所以呢?我看不出來,你到底哪裏喜歡她?隻是因為她寡淡無趣嗎?”
“寡淡無趣?”秦彌稔挑了一下眉毛,“傻丫頭,那是很多人在的時候。私底下她可古靈精怪得很。她和每一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的。這些年了解她了才明白。她在人多的時候看著是不出聲,但她有觀察。憶芝,你信上帝嗎?”
“啊?”
“隨便信什麽吧。林霏就是那個,你在和別人相處的時候,偷偷盯著你的上帝。在她眼裏,你是赤裸裸的。等到單獨和她相處的時候,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哦,嗬嗬!對。我明白了。那,三哥。”她兩手扣住駕駛座,伸長了脖子,“我能不能問一個比較那什麽的問題?”
“唔?什麽?”
“就,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會不會想……”
他猛地踩了一腳刹車,轉身,扭頭,盯著她,良久。轉回去,倏忽一笑,鬆開刹車,讓汽車在鄉間小道上顛簸。
“會的。小五,如果他心裏有了你,會很難把持。除非你拒絕,或者……像林霏那樣刻意保持距離。所以,你在暗戀誰?”
“啊?”她嘻嘻笑了一下,不回答。
她不說話,秦彌稔也沒有再追問什麽。從後視鏡裏觀察他的樣子,看上去像是在沉思。
暗戀嗎?她回味他的問題。不清楚是不是。那晚過後,何礪言對她的態度很奇妙。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受在她的身體裏發生著微妙的化學反應。但,會不會是因為林霏呢?秦彌稔在高速公路上的善意提醒,此刻在她的心裏劃出了一道口子。
她不適合思考這麽複雜的人物關係,才半分鍾的思考就讓她筋疲力盡。五月驕陽透過窗戶,在她的身上輕柔地拍打。小道兩邊的農田裏,三五個農家在路沿上休息,頂著擁有寬大帽簷的遮陽帽,閑聊著什麽。
“將近兩個小時,何必呢?”她的身體隨著車身搖晃,車身隨著鄉間的小路搖晃,“怎麽不走大路?”
“那條路在修,拓寬。晃醒了?”他從後視鏡裏看她,“小姑奶的生日,別人不回來,我是一定要回來的。”
“為什麽?”
“我是她帶大的。”
“小姑奶這麽大的年紀?帶你?”她甩了甩長發。
他笑了一下,停車,熄火。“是啊!怎麽辦呢?爺爺和你爸管我哥,男人沒那麽細心,好在,我哥也老實。我嗎……確實讓小姑奶老了好多。下車吧!”
她跟著下車,腳底有點飄忽忽的,站在車門邊搖晃了一陣,才看清楚門口的小橋,和秦彌稔站在橋頭不懷好意的笑容。她憤憤地走著,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哼”了一聲。繞過蕭牆,停下腳步,扭頭看他。
“去哪邊?二房?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