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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留存的古代文明記載，地球上曾先後出現過四代人類——
    第一代人類是一代巨人，他們並非這裏的居民，而是來自天上，最終他們毀滅於饑餓。
    第二代人類無可記載，毀滅於巨大的火災之中，化為灰燼。
    第三代人類就是猿人，他們毀滅於自相殘殺。
    後來又出現了第四代人類，即處於“太陽與水”階段的人類，處於這一階段的人類文明毀滅於巨浪滔天的大洪災之中。
    正如天啟末世的變化，海水上湧，彌漫陸地，這一切的變化令人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個位於深海之下的王國——亞特蘭蒂斯，一個具有高度文明的世界，卻在一夜之間被大海淹沒，徹底變成了曆史的遺跡。
    因此，這個項目被初代研究者命名為“亞特蘭蒂斯計劃”。
    他們會找到藏匿在深海中的未知智慧生物，並借由實驗體的探究，找到那個能夠讓人類長壽的秘密。
    不，並不是為全人類。
    ——僅僅是為了部分人而已。
    法比安嘴邊的笑意加深，蜜糖色的眸子因為水光的照影而變得有些朦朧，“孩子，快進來看看吧。”
    他對待伏姣的時候總有一種來自於長輩的關懷慈愛，雙眼滿是溫和，像是在注視著一位長不大的頑皮小孩。
    伏姣眨了眨眼，比起“珊瑚”那破碎、殘缺的美感，眼前這宛若巨人的人魚明顯更加具有生命的瑰麗。而他也仍然記得在那份檔案中，人魚珊瑚在斷尾後僅僅有150厘米，但眼前這位被鎖鏈囚禁的人魚卻足足有4米。
    眼前的深海“巨人”高大健壯，魚尾的色澤與形狀更是震撼人心，那些細密排列的鱗片並非人魚珊瑚所生長的工藝品似的鱗片，而是野蠻而生、肆意生長的自由樣兒。
    “好神奇……”伏姣一步步靠近，他站在玻璃池的底部，須得全力仰頭才能看到人魚的全貌。
    “是很神奇。”法比安走到了青年的身後，以他角度能夠看到對方脆弱、蒼白的後脖子，被幾縷調皮的黑色發絲騷擾著，最後隱沒在半折的領口之下。
    “怎麽這樣粗心？”像是對於年輕人的無奈，法比安伸手輕輕幫助伏姣整理領口，語氣帶著笑意的調侃，“看來我們的小家夥還沒有長大呢！”
    伏姣一愣，臉頰發紅，囁嚅道：“不、不是的，我已經成年很久了……今天是失誤，抱歉。”
    在別人麵前衣冠不整，是非常不禮貌的表現，伏姣並不希望自己在一開始就給未來上司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沒關係的，不用說抱歉。”法比安笑著，他的語氣略意有所指，“在我麵前，你永遠都不用說抱歉。孩子，你可以隨意點的。”
    “謝、謝謝……”伏姣拿不準對方的態度，隻得倉皇道謝，試圖驅散此刻有些詭異的氛圍。
    ——砰！
    “……什麽？”伏姣被嚇的後退一步，本能地靠近法比安，正好方便了對方攬住他的後腰。
    “沒事的。”研究基地的一把手此刻語氣明顯低沉，似乎夾著怒意，但麵對懷中單薄病弱的青年時卻又變得溫和，“是你眼前的野獸朋友有些躁動了。”
    伏姣來不及從身後人的懷裏出來，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豎瞳。
    烏黑的豎道立在幽綠的眼瞳裏，它們像是一對寶石鑲嵌在人魚青白色的肌膚上，那肌理猶如大理石麵，在海水下閃爍著一種不詳且詭異的光芒。
    ——並不是什麽童話中夢幻美麗的小美人魚，而是一頭充滿了未知性的深海巨獸。
    人魚的眼神很冷，像是寒冰，透過金屬頭籠死死盯著那一對相擁宛若戀人姿態的兩個人類。
    以人魚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切——身形高大的白人用手臂攬著精致病態的青年，甚至因為身高差的緣故可以徹底地將人攏在自己的陰影之下，呈交頸之姿。
    [滾！]
    [人類……]
    [是我的……]
    被鎖鏈束縛的人魚在一瞬間突然開始暴動，巨大的魚尾扇打在玻璃上，不多時蛛網似的裂縫開始擴散，即使在水中，都能聽到鎖鏈緊繃後刺耳的“咯吱”聲。
    “快！向水中注入ls73號試劑！”
    “沒反應！”
    “加大劑量！調整到最大！”
    伏姣：“他們……”
    青年微微蹙眉，他知道ls73號試劑是幾年前研發出的一種具有極大破壞力的化學液體，其中包含了很多溶解性的元素，就連鐵質材料也可以腐蝕。
    “沒事的，”法比安站在青年的身後安撫道：“看著吧——這是造物主的奇跡。”
    確實是奇跡，在ls73號試劑的作用下，那些纏繞在人魚身上的鐵鏈已經有了逐漸腐蝕的跡象，但處於危險源中的人魚卻毫發無傷。
    人魚掙紮著，眼瞳冒著火光，但到底無法掙脫人類加諸的束縛。
    站在下麵的伏姣卻握緊了拳頭，潮水般湧來的眩暈再一次侵襲著他的理智，在昏聵之間他仿佛又聽到了神秘悠遠的喃語，隻是這一次不再是殺意，而是宛如暴怒的岩漿——
    [叛徒！]
    [我的諦者……]
    [殺了……不！懲罰你……]
    [叛徒……]
    “伏姣？你還好嗎？”
    青年咬了咬舌尖，他聽到了法比安的呼喚，有些遲鈍地轉頭對上男人蜜糖色的視線。
    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一股牽動靈魂的熟悉，他甚至能在對方流動著鎏金光芒的眼瞳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沒事的。”青年搖頭，他臉色還有些因為眩暈而浮現的蒼白，便顯得唇瓣異常殷紅。
    伏姣回頭看了眼人魚，又轉向關心望著自己的法比安，他有些困惑道：“他……我是說這隻人魚，他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法比安輕笑，“他？孩子，你還是太仁慈了，它們隻是牲畜而已，不過沒關係，這不過是一些小細節。”
    男人領著伏姣坐到了一側的小沙發上，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在水池中盯著這邊的人魚，輕聲解釋：“它是被我們的潛水艇發現的。十天前，它昏迷在一處海下洞穴中，這是意外之喜，我們誰也不曾料到會這樣遇見在‘珊瑚’之後的人魚，於是我們就順理成章將它帶了回來。”
    “顯然，它比‘珊瑚’更加強大也更美麗，至少現在我們無從開展亞特蘭蒂斯計劃。”法比安並沒有掩飾當初他們意外撿漏了人魚的事實，他望向伏姣，將話題引入了另一個方向，“我記得你曾問過我關於你父母的事情。”
    “是的。”伏姣點頭。
    “那麽現在我來告訴你——亞特蘭蒂斯計劃是我的祖父提出的，而你的父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因此一直都是本實驗的重要人員。但可惜的是那時候我們並沒有人魚實驗體，唯一的依靠還是來自於六十年前‘珊瑚’殘留的樣本。”
    “但這個時間已經太過久遠了，六十年甚至超過了當前人類的平均壽命，因此在僅有的資料下我們很難得到有用的結論。”
    “為了亞特蘭蒂斯計劃，你的父母選擇了主動出擊——下海尋找人魚的蹤跡。”
    “這很危險，如今海洋足足占據地球的92%，其中的未知我們無從細究，但是為了偉大的科學計劃，必須有人做出選擇。”法比安陷入了一種深沉的回憶，“你的父母是英雄，他們將自己的全部精力貢獻給尋找人魚這項偉大的實驗，而他們成功了。”
    “什麽意思……”伏姣捏緊了自己的袖口，他忽然覺得有些後背發涼。
    “他們是因為人魚而死的。”
    此刻法比安的語調充滿了冰冷，“你的父母，是在一次尋找人魚的途中被那個猛獸攻擊而死的。”
    “什麽……”伏姣訥訥，“不是說因為實驗室的意外嗎？”
    至少在伏姣的認知中，那些意外可能來源於某些化學試劑的爆炸、或許是設備的故障，而不是為了捕捉另一個種族而被攻擊致死。
    青年有些發愣，法比安以為對方無法接受自己父母的死因，便將手輕輕覆蓋在青年的手背上，安慰道：“沒關係的，你還有我。”
    這句話有些曖昧，就像是在安慰失去了父母的情人。
    砰！
    人魚又一次狠狠甩著尾巴抽在了玻璃上，他呲著尖利的倒三角牙，一串氣泡吐了出來，連續的敲擊令本就存在裂縫的玻璃持續擴大。
    底下研究人員填補材料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人魚破壞的速度，明明前段時間這家夥也沒有這麽暴躁的時候，怎麽今天這麽不一樣？
    法比安皺眉，他冷聲道：“換ls85號藥劑。”
    “別——”伏姣一頓，下意識阻止。
    “怎麽？”
    “先、先生，”伏姣抿唇，聲音有些輕，“ls85號藥劑對於人魚來說，會不會太……太殘忍。”
    ——ls85號藥劑是比ls73號威力更加強大的存在。
    “怎麽會呢？”法比安忽然捏住了青年的下巴，他溫柔道：“伏姣，你要記住，人魚是我們的實驗品，是攻擊你父母的仇人，是不會人類語言的畜生，隻是ls85號而已……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解剖和研究出生命的秘密。”
    亞特蘭斯蒂計劃為什麽而存在？
    是為了人類貪婪的長生野望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