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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混亂的早晨，當賽西亞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隨意翻出一條褲子擔在腰間，露著光裸的胸膛、脊背，蒼白的肌理上明晃晃地掛著幾道粉紅的抓痕，幾乎已經彰顯了昨天晚上的激烈。
    賽西亞難得有些尋常人的姿態，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像是用尺子比量的五官帶著一絲適意，此刻的他根本不像是什麽毀滅世界的反派，而像是某位剛剛從床上下來的富家公子——慵懶、肆意，還有某種被滿足後的饜足。
    他就那樣露著脊背上粉紅的抓痕，像是在借機炫耀什麽似的，扭身撐著手臂在床上，緩緩低頭吻了吻那個還埋在被窩裏的小腦袋。
    賽西亞往廚房走，雖然他並沒有做飯這一項技能，但到底是煉金術大師，拿著各種度量的試管、用魔法將大塊的蔬菜、肉片弄碎，再放到鍋裏加水熬一熬，就像是熬魔藥似的，將近半個小時後鍋裏散發出了還不錯的香味。
    香噴噴的滋味早就順著門縫傳到了臥室，伏姣是聞著味兒醒來的，他迷迷蒙蒙睜開眼睛，眼皮刺痛，那是過量哭泣後的結果，似乎連眼角都隨著睜眼、閉眼刺啦刺啦地生疼。
    但還不止這些，還有肩胛、腰背、屁股、大小腿，似乎全身隻要是能叫起名字的部位都在疼，有的是肌肉拉傷後的酸疼，有的是長時間保持某種姿勢的僵疼，還有的被唇齒掠過而留下微微刺痛的齒印、吻痕……
    ——他全身都熟透了。
    這不像是一場歡愛，而像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爭，雖然過程很爽，但品嚐著“苦果”的伏姣卻很難受。
    嬌氣的小魅魔轉著眼淚花花一點一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明明是兩個人可以合睡的大床，現在卻冷冷清清，另一邊散著冷香的被窩冰得厲害，似乎隻有餘香才能證明這裏曾經睡過一個人。
    在牆角還堆著昨晚上被扯下來的髒床單，深藍色的碎花上點綴中很多幹涸的痕跡，經過了一個晚上它們早就變成了固結的模樣，一塊一塊斑駁著，似乎在嘲笑著陷入冷寂的小魅魔。
    伏姣不自覺地咬唇，年輕的魅魔第一次和人類進行深入運動，加之使魔契約的存在，多方麵的因素導致他宛若孩子一般依賴著那個“欺負”了他一個晚上的人。但可惜的是，起床後他獲得的隻有冰冷的床鋪，卻缺乏熟悉的擁抱。
    “起來了？”
    忽然，青年的聲音響起，將伏姣從那種怪異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嗚……賽西亞！”
    伏姣伸手，他期待一個抱抱。
    雖然他自己也能察覺出現在這種狀態的奇怪之處，不過沒關係，喜歡和愛人貼貼有什麽錯？
    賽西亞大概能猜出來少年的狀態，魅魔和使魔的加成威力總是需要一點兒時間來適應，更何況他也愛死了這樣的小家夥——撅著鮮紅的唇軟乎乎地讓人親，簡直叫人恨不得揉進骨子裏。
    不過他忍住了，畢竟昨天已經太過了，他現在應該抱著人去吃飯。
    從來沒有伺候過人的賽西亞幾乎在伏姣的身上體驗了無數次的“第一次”——第一次惡意將人欺負哭、第一次被誘惑而滋生情欲、第一次慌裏慌張地擔心、第一次床頭床尾地照顧……
    賽西亞顛了顛懷裏看起來似乎還有點兒傻的少年，問道：“餓了嗎？”
    小魅魔像是嗅著主人味道的小狗，鼻子抽了抽就把腦袋埋在了青年的肩頸，“不餓，饞了。”
    是了，昨天吃了那麽多，今早當然不餓，但架不住小魅魔是個嘴饞的家夥。
    賽西亞笑了，“好，那就嚐嚐我的手藝。”
    這頓不知道該算什麽餐的飯最終是被賽西亞親手喂到少年嘴裏的，軟糯的白粥裏飄著蔬菜粒和肉絲，雖然比不上外麵的佳肴，但對於伏姣來說足以。
    酒足飯飽，賽西亞抱著人坐在了沙發裏，難得的一種靜謐，兩人就這麽溫馨地膩歪在一起，就像是已經在一起很久很久的老夫老妻。
    明明不是習以為常的場景，但賽西亞卻在這一刻感覺到了熟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這樣抱著一個人……
    ——是誰呢？
    賽西亞有些茫然，他的記憶裏似乎缺少了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
    “賽西亞？”
    伏姣對反派的稱呼已經從“主人”進化為了“賽西亞”，而反派也默認了這種改變——甚至可以說，從一開始就是他給了伏姣靠近自己、改變自己的機會，否則上演的就是原故事線了。
    “你頭疼嗎？”小魅魔縮在青年的懷裏，身後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對方的側腰。
    “嗯。”賽西亞順勢而為，他摟著人不願意撒手，也是頭一次知道自己竟然這麽喜歡與人肌膚相觸，“疼的。”
    一向沉鬱的大反派開始撒嬌了，要麽是他有陰謀，要麽是他想老婆親親。
    顯然，此刻是後麵的一項選擇。
    小魅魔信了，他心疼地湊了上去，白皙染著紅暈的指尖輕輕揉著青年的太陽穴，小嘴吧嗒吧嗒：“那要不要早點兒休息呀？是不是昨天那個太久了影響睡眠？”
    賽西亞低低應了一聲，他忽然偏頭與小魅魔對視，神色是難得溫柔，“姣姣，你愛我嗎？”
    “愛呀。”
    “可是我想聽你說。”賽西亞伸手揉了揉少年的下巴，“姣姣，你知道我想聽什麽的。”
    伏姣看到了賽西亞的眼瞳。
    蒼翠的顏色下似乎積壓著沉沉的宇宙，是星辰大海，是萬物無邊，廣袤的世界被濃縮在一雙小小的瞳孔的之中，是那麽的熟悉。
    伏姣一愣，原本玩鬧的心思沒了，隻是張著紅紅的嘴巴說出了青年想聽的那三個字——
    “我愛你。”
    “姣姣，再說一遍好嗎？”溫柔的聲音在誘哄著。
    “我愛你。”
    “姣姣，我還想聽。”
    “我愛你。”
    伏姣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他在青年的眼瞳裏看到了很多瞬間流竄的星辰，他的腦海裏逐漸閃過了很多很多的碎片——第一個世界時雙腿殘疾的病弱公子、第二個世界玩世不恭的豪門繼承人、第三個世界……
    細細數來，他們似乎已經走過了十二個世界，而現在是第十三個。
    伏姣還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在他作為茉莉花妖剛化成人形的時候，他見到了一位俊朗如天神的男人，隻是男人受了傷，隻能狼狽地昏迷在地上。稚嫩的小茉莉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於是他將身份不明的男人拖進了山洞裏悉心照料，直到對方醒來。
    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麽？
    失神的少年微微蹙眉，過往的記憶再一次浮現——追殺男人的人來到了這個小山洞，他們與男人在山林間對峙，而剛剛采藥回來的小茉莉並不知道危險，他大老遠便穿著一襲白衣跑了出來，嘴裏高興地說著——“我采到藥啦！”
    那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剛化形的小茉莉死了，死在了男人的懷裏。
    小茉莉看到了想偷襲男人的家夥，他覺得自己是妖精，替人擋一劍沒有什麽事情，於是他就莽撞地衝了出去。
    劍刺在胸口很疼很疼，在一瞬間就灼燒了小茉莉的妖丹，從人形變作殘破的茉莉花僅僅需要幾秒鍾的時間，那些焦黑的花瓣倒是落在了男人的手裏，被小心翼翼地裝在了一個昂貴的盒子裏。
    ——後來呢？
    後來啊，那些人都被男人殺掉了。
    ——男人是誰？
    他是淡九溟。
    ——淡九溟是誰？
    淡九溟是主神空間的一位任務者，也是唯一一位與係統聯手，截殺上一任主神、推翻老舊製度的變革之人。
    “姣姣。”
    是賽西亞的聲音。
    伏姣回神，他望向青年的眼眸裏似乎在一瞬間裝滿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他輕聲試探道：“哥？”
    “嗯，是我。”
    小茉莉救起男人的第二天，便學著曾經山裏遇見過的妖精所教導的那樣，看到比自己成熟的男人叫“哥”，而這一聲軟乎乎的“哥”一叫就被他叫了數年，同樣的男人也應了數年。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哥！”伏姣的眼睛亮了，充沛的感情聚集在水潤的眼瞳裏，似乎夾雜著萬千星辰，“哥！”
    “嗯，我在呢。”
    賽西亞——或者說是淡九溟緩緩抱緊了懷裏的少年，在他的懷抱徹底收緊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開始坍塌，原本鮮亮的顏色開始一寸寸地褪去，五顏六色到黑白灰僅僅隻在賽西亞的一念之間。
    所有的世界都徹底散盡，顏色消退，變作了最原始的宇宙與星空，漫天星辰，閃爍著璀璨的光，在那沉靜的空間裏，早就有兩位老友等著他們——
    純白的大獅子安靜地坐在虛空之中，而它巨大的腦袋上則頂著小小的垂耳兔。
    這裏是熟悉的一切，是伏姣複活後生存了數百年的地方，即使看起來空曠寂寥，但是他知道，隻要他想要，那麽淡九溟會滿足他的一切。
    因為他愛他，而他也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