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禍起紅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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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占帝心!
顧清翎無事可做便慢悠悠地在王府裏閑逛,本是不想進那個別苑的,可就是有一股探尋的念頭驅著她往那個門裏踏——丫鬟都說,那是爺閑置了很久的院子,除了偶爾打掃,她們一般不敢進去。
不敢?她好奇,為什麽不敢?
“那個別苑,爺自己都很少進去,就是偶爾路過了也匆匆走過去,看也不看一眼。”
走進去的時候,沒有顧清翎想象中的荒草叢生,反而收拾的很妥帖。就是本該天天照料的花草已經枯死了很久,那池清可見底的水池裏也沒有活魚。這院子是死的,盡管保持著原本的外貌,裏麵卻沒有任何時間的痕跡。
像是,停在了某個過去的時刻。
顧清翎走過去,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映入眼前的首先是一張書桌,堆著大冊的書卷,筆架上懸著的毛筆微微晃動。因著風,那些書頁稍稍卷起。而後,竟是一室的明亮,整潔靜謐。她站在原地,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景。一眼看到底的屋內,沒有半點的陰晦和死寂,亮堂的好像主人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信手過去翻了翻那些書冊,從各種河流疏通圖到城池布防、官員選拔製度,墨色陳舊,紙張泛黃。可那些張揚淩厲的字跡,一眼就知道出自卻無歡的手。她好像頓悟了什麽,這些東西,屬於曾經的三殿下,那個人人稱賢、勵精圖治的三皇子。
走過擺設著瓷器花瓶的架子,她望著正對書桌的那張床。素白色的紗帳,碧清色的床單,枕邊還綴著一枚精致的淺紫色流蘇,一看就知道這是女子的床榻。她無法想象,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才會讓卻無歡珍惜到夜夜挑燈處理公事文案還要貪看她的睡顏。
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不那麽奇怪了,誰還能是生來就淡漠到骨子裏呢?
窗下陳放著一把古琴。
她走過去拿指緣輕壓,音色明晰,她忍不住將琴抱起去那琴底——果然是有字的,蒼勁有力的筆畫卻寫著“不思量,自難忘”這樣哀涼的句子。顧清翎心裏忽而一緊,這六個字,同樣是卻無歡的筆跡。
撇豎橫,都是疼。
“都是舊事了。”
顧清翎驚的回頭,卻無歡正站在門外。一襲墨青的袍子,麵色仍是淡淡的冷漠,太陽都照不出點溫度來。雙眸裏三分清寂三分恍然未加隱藏,看得她心裏一虛。
她忙小心翼翼放下了琴,神色有些尷尬,畢竟是自己未經他同意就闖入了這裏。
“她……”
“她死了。”
顧清翎話未問完,卻無歡便回了,他說著,眼底似乎還有狼狽的笑意。他走進屋裏來,目光不知該落在何處,看過書冊,看過床榻,看過舊琴——最後還是與清翎的視線撞上。
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索性隻有沉默,她本就不該站在這裏,莽撞的打擾了他的過去。也許這是他最後的淨土,獨避風雨,她很歉疚……
“那你的事辦完了嗎?”
“辦好了。”
“那……回去吧。”
當天晚上,顧清翎執意要卻無歡陪著她玩到盡興。
“爺,你這三年究竟都幹什麽去了?朝中無人、軍中無權,人人提起你寧王兩個字就麵露懼色,也不是韜光養晦,整日流連裏也沒見你妻妾成群坐享榮華——倒把這市井的小伎倆玩的出神入化。”顧清翎靠在樹幹上把卻無歡數落了一頓,這才平衡了心理,灌了一大口酒下去,還不認輸,“再來!”
承影知道自己的將軍喝了酒便無法無天,料也沒料到她居然要和王爺賭酒玩骰盅,本想著這些年她在軍營裏把這小小的骰子已經跟兄弟們玩得出神入化,輸是不會的。可、可是王爺居然比她還會玩,半個時辰過去,將軍在王爺手裏贏不過三局,一壇酒都幾乎給他倒空了!
“真的不能再喝了,將軍……”
承影說什麽都要攔,讓清翎一把就推開了,“讓開!願賭服輸。”她舉杯又是一飲而盡,酒不烈,可喝了不少真有些懵。越是這樣,她越不肯服了他,拿著骰盅搖搖晃晃“咣”的一下,“爺,猜!”
他坐在椅子上,月華傾瀉在眼眸裏,那隻頎長優雅的手慢悠悠扣在了骰盅上,一襲綢緞的黑衣在月下仿佛蒙了層白霜。
“小。”
他低聲說了這麽一個字,伸手揭了骰盅,白玉的骰子上紅朱砂點了三個點——
卻無歡抿唇一笑,將酒杯呈在顧清翎跟前,“王妃好酒量。”
“你肯定使詐!”顧清翎盯著他,恨得牙癢癢,“憑什麽你搖點的時候我就聽不出來?聽出來也是錯的!”
卻無歡斜手抄了骰子,白皙纖瘦的手腕翻轉不停,就聽見骰子撞在骰盅裏噠噠噠的聲音。他睨了承影一眼,將骰盅扣在了矮桌上,“承影,你猜。”
“這個……”承影為難地看了看自家將軍,又礙著王爺下了令,“我賭……大……”
卻無歡唇上無笑,眼底含笑——五點大。
“願賭服輸。”他舉杯就飲,將空了的酒杯倒立著給她看。
“你故意給他放水!”顧清翎橫著眼瞪他,還是不服輸,硬拉著卻無歡的手去搖骰盅,半點沒有端莊知禮的王妃樣子,醉眼稀鬆的,讓站在在院內伺候的丫頭們都忍不住捂著嘴笑。
承影拿她沒辦法,隻得跟卻無歡賠笑,“將軍……素來就是這樣率性而為。”
卻無歡自顧自飲酒,“軍痞之氣……”話是這麽說,可聽不出絲毫嫌棄來。
再不過片刻,顧清翎就真的醉了,趴在樹下就這麽睡了。
月色清寂襯著她那一襲白衣,長發披散宛如墨色氤氳,麵色紅得好似能掐出水來。醉得這樣了,口裏還念念叨叨著是他耍詐。卻無歡沒辦法,走過去撫過她的額發——他知道她是想勸慰他,她也許不善言辭,隻能用這樣的方式陪伴。
那些過去,她沒有問一句,卻這樣寬容了他。無奈地一笑,他伸手將她橫抱進了屋裏。
得妻如此,他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