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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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占帝心!
    顧清翎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辰,頭也疼腰也酸,一轉身就是卻無歡坐在桌前的側影。見她醒了,興致頗好,“銀絲卷、紅豆糕、酒釀丸子……來看看喜歡吃什麽。”
    零零碎碎的片段閃過腦中,她抓起枕頭就向他砸過去——他真當自己醉得糊塗就會忘了昨夜是怎麽讓他生吞活剝吃得連渣都沒剩下?
    “行了,就別撒嬌了,起來梳洗一下。”
    顧清翎白了他一眼,自己爬下床換衣梳洗,本想著把卻無歡趕出去,可他那副天經地義就該在這用早膳的樣,氣定神閑,她反倒莫名消了氣。
    “嚐嚐這個。”
    卻無歡將一碗清粥推到她跟前,小米粥上灑了蔥花,入口竟是鹹鮮的滋味。
    “烏骨雞湯熬的。”他說著,夾了一小塊糕點送進她口裏,“受累了,是該補補。”說得真是一本正經,眸子裏風輕雲淡,徑自又擱了筷子拿起湯勺喝自己碗裏的粥,讓清翎實在找不到發作的空隙。
    大概是宿醉還難受,用完早膳許久顧清翎還是半倚在那張美人榻上不願動彈,卻無歡沒辦法,吩咐丫鬟去給她沏一杯解酒的熱茶。
    “還以為你長久在軍營裏廝混,酒量該不得了才是,這就不行了。”
    顧清翎累得隻能笑了笑,“能喝的還是他們,我平時光女扮男裝就已經不容易了,哪敢沾酒?何況軍裏是不許飲酒的,我也隻是偶爾許他們放縱一次。上了戰場都是不計生死的,難得一次也該痛快。”
    “對了,你昨天去辦了什麽事?”
    “也沒什麽,不過是找卻無憂拿樣東西,他想借我的手報仇,我就順他的意。”他說著,支著下巴眯眼看她,“就像你昨晚說的,我朝中無人、軍中無權,做借刀殺人的那把刀,不冤枉。”
    清翎被他說得微微一愣,“我昨晚說過這話?”
    “忘了?”卻無歡斜覷了她一眼,“王妃還真是好習慣,對自己不利的話說完就忘,欺負你的事醉成那樣都還能醒來就記起。”
    她聳了聳肩,笑盈盈地望著他。
    卻無歡的手指劃過書冊上一頁又一頁,唇邊笑意深不可測。顧清翎好似看見了三年前那個在大殿之上雷厲風行、手段強硬又不失分寸的三殿下——她隱隱竟有些期待他的手段,一如一把飲血的劍嗅到腥味,蠢蠢欲動。
    “爺。”
    “怎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日子過得似乎不錯。”
    卻無歡整整一天都沒回王府。
    之前是有人稟告“昨日五殿下聲勢浩大帶了大批聘禮、嫁妝前往聞香閣,為的是娶紅鸞過門。可是紅鸞非但不願意,性子竟倔到了一頭撞在了桌角上,說什麽也不從五殿下。五殿下顏麵無光卻也沒再逼迫,帶了人就這麽走了。”
    卻無歡聽了,匆匆擱了正在看的書就要過去。
    清翎伸手攔了他,“爺真要去?”
    他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被呈放在角落的那把鸞鳳絹傘,點頭,“是,我要去。”
    他回答的語氣平靜的讓她心煩意亂,可是他一個“是”她就欄不他了,眼前仿佛浮現出那一襲緋衣,紅鸞啊……那樣情深意切的一個女子……
    “爺。”她扯了唇笑了笑,“早去早回。”
    到天黑了,她才派人去問,回話是紅鸞性命無礙,撞的時候有人拉住了,不大嚴重。那人瞅著顧清翎眼色,支支吾吾好一會才又說,爺說王妃不必等他回來了,他今晚……就留在聞香閣了。
    紅顏知己出了事,留宿一夜也是應該。
    她揮了手讓人下去,一個人倚在窗前拿竹簽挑著燈芯,燭火一下盛了,滴了蠟油在琉璃盞裏。燭光引來一隻飛蛾,撲騰著翅膀往火光處撞,緊貼著燈壁的那翅膀投在對麵牆上的陰影仿佛是個巨大的怪物,顧清翎把頭靠著窗簷看得饒有興趣。
    撞著撞著,它好像開了竅,往上爬了爬,就挨上了燭火。
    “嘭——”的一聲,燭光一下滅了,顧清翎在黑暗裏微微一驚,接著月光低頭隻看見了琉璃盞裏焦灼的那隻死蛾子。她頓了頓,仿佛沒想到小小的一隻飛蛾硬生生將燭光撞滅,她忽而有些欽佩。
    這一夜,她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早她就拉了府裏的侍從們來問話“爺是什麽時候看上紅鸞的?在這之前就沒跟五殿下起過衝突?”
    “大概是半年前,那時候五殿下早已經喜歡上紅鸞,可是怕爺去聖上麵前告他一狀貪戀女子,就沒敢跟爺杠上……可是暗地裏幾次想把紅鸞贖身出去,都讓爺攔下了。”
    她好似是懂了,“五殿下對紅鸞是真心?”
    “看起來,像是真心,否則何必三番四次跟爺過不去……”
    她眯了眼,挑了眉,“那爺對紅鸞也是真心?”
    回應她的是一片噤聲,她一眼掃過,無人敢抬頭。
    顧清翎沉著起,板著臉吩咐,“去,請爺回府。”
    這一請便是一上午,到正午,卻無歡仍是未回。
    顧清翎用著午膳,一雙筷子剛夾起一瓣蝦仁就有人匆匆跑來跪在了她腳下,“爺說……請王妃不必掛懷,他忙完了自然會回來。”
    她擱了筷子,問,“那爺都在忙些什麽呢?”
    他低聲低語地回“爺的事……小的不敢問……”
    她忽而點頭笑了笑,“到底是爺的人,一個比一個機靈。”話音剛落,她就將桌布一掀,一桌的熱燙熱油都潑在那人身上,瓷器也碎了一地。丫鬟們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嚇得呆站了原地。
    她憤然拂袖,一聲怒斥,“去,給我繼續去請爺回府——爺不回,你便給我跪在聞香閣門口勸到爺回來為止!”
    “是、是……小的這就去……”
    卻無歡能讓一個下人勸回來?就是想也不可能。這一夜,寧王府不得清靜,新進門的寧王妃幾乎是將王府裏名貴的瓷器、玉器都摔了、砸了——還放話給寧王,爺再不回,她就拆了這寧王府。
    聞香閣外一色王府侍從膽戰心驚,既不敢踏入聞香閣的門觸怒王爺,又不敢回府麵對王妃的懲戒。卻無歡更是有言,要是王妃樂意,拆了王府又如何?今後他便長住聞香閣,豈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