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家事為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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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占帝心!
    主和派堅持近兩年來各地方都欠收,百姓賦稅尚苦不堪言,此時打仗,糧草從何而來?國庫虧空已久,軍費從何而來?之前五殿下的事牽連甚廣,各地官員都人心惶惶。懷臨能傾舉國之力一戰,我天離如何傾舉國之力與之一戰?
    這天又是吵到了天黑,禁衛敲響了即將關閉宮門的鍾聲,群臣才長歎了一聲各自回府。
    寧王府裏,顧清翎將鎮北軍信鴿傳來的私信讀了又讀,在布防圖上比劃了半天,神色凝重。卻無歡手裏也是成疊朝臣寫給他的書信,自五殿下失勢後,朝裏麵機警的大臣很快攀上了卻無歡,畢竟以目前來看,卻無歡登上帝位不過是時間問題。三年前曾對卻無歡寄予厚望,視他為下一代明君的老臣們這些年眼見超綱混亂,自己無能為力,早已經心灰意冷。如今卻無歡重掌朝權,這些德高望重又有經驗、見地的老臣,自然而然將全部希望放在他身上。此次是戰是和,寧王府的意見舉足輕重。
    顧清翎揉了揉眼睛,趴在了桌上,“打不贏的,你覺得呢?”
    “懷臨的那個風雅公主真是個治國奇才,硬生生把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重振到這個地步,百官臣服、民心歸一,雖然底子仍然不行,好歹有能與天離一戰的實力……”卻無歡不免讚歎,眼光已經有所洞悉,“你不覺得,一個剛剛在國力上有所起色的國家,不繼續勵精圖治、韜光養晦,反而傾國之力去打一場可能兩敗俱傷的戰爭……太說不過去了嗎?”
    “你的意思,這裏麵有蹊蹺?”顧清翎搖了搖頭,“我隻是個武將,戰或者不戰從來不由我說了算,我隻負責帶兵上陣,打贏一場又一場戰爭。爺,不管這裏麵有沒有蹊蹺,我隻能告訴你,此仗打起來,我五成把握都沒有……”
    卻無歡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眉頭皺起,“若談和不成,你還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抗得住懷臨的進侵?”
    “至少四十萬,和穩定的軍心糧草,在潼關耗他兩年。懷臨畢竟底子薄弱,兩年已是極限。”說是這麽說,顧清翎卻麵露疲色,“可是天離的百姓,比懷臨更撐不住……三年前你提議在國內大興水利,可件事之後也是不了了之。天離十年有九年都是旱澇不停,不把這個問題解決,百萬大軍也彌補不了國之根本的穩固。”
    卻無歡聽著,似是深思,緩緩捧起了茶盞,“潼關真的如此易攻難守?”
    顧清翎拿手指在布防圖上劃出一條線,示意給卻無歡看,“潼關、錦城這兩點一線,是鎮北軍嚴防死守的邊界。可壞就壞在,潼關之前便是錦山。錦山地勢高峻,站在山頂可將關內數百米布防一覽無餘——鎮北軍也曾試圖占下錦山,無奈山勢險惡,懷臨更在山頭密布弓箭手,幾次突圍都不成功。要是真打起來,潼關撐不過半年……”
    “至於錦城,因為臨著河,土也好,收成一直不錯。城內偶爾也有懷臨商販貿易些小玩意,不打仗的時候,是個適宜居住的好地方。隻是這城池一片平坦,在這打起來,仗的就是人多勢眾。要是三十萬鐵騎齊齊攻城,根本難以設防。”
    她說完,無奈地笑了笑,“幸好之前懷臨國一直處於內亂動蕩,沒有進犯天離的餘力,不然錦城與潼關肯定早就丟了,我這將軍還哪有功績?沒因為打敗仗給斬了頭就不錯了。”
    “他們現在有了,且矛頭直指天離。”卻無歡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他走到窗前,苦思著對敵之策,“為今之計,先派人去談和,就是嚇唬他們一下也好。真不行,萬一打起來,不得不向恒雲國示好,先結盟約了……”
    卻無歡提到“恒雲國”的時候,顧清翎的表情有瞬間的訝異,然而她很快低了頭,好像剛才的異常不曾出現。卻無歡一直望著水麵的月影,也沒有注意到她這裏。
    這一晚上商討,兩人的意見已基本一致。卻無歡大手一揮,信上隻有一個字,“和”。
    事情到這一步,主戰派也不得不讓步。接下來的事就不過是底下人該操的心了,既然求和,金銀珠寶、綢緞布匹少不了,可不能就這麽直接送過去,否則倒像天離怕了懷臨——唯有打著兩國一直通商友好的旗號,半哄半勸半威脅著來。
    這些事,卻無歡都是不管的,朝廷拿俸祿養了一幫大臣,總該有他們用得上的地方。有人更提出了聯姻的想法,天啟帝思量,也不失為一個良策,就同意了。
    選的是永王爺的女兒,樂真郡主,聖恩浩蕩封了公主,等懷臨的時辰過來接親,婚就這麽定了。
    轉眼間天又涼了些,成批的厚禮先後送來了寧王府,顧清翎這才意識到,都中秋了。
    她早早吩咐了城裏最大的酒樓為她準備月餅、美酒,銀子給的爽快,掌櫃也看在她的身份不敢得罪,四個大馬車裝著月餅送去了城外鎮北軍營裏,將士們一個比一個高興。
    這天晚上,海棠公主出宮來與卻無歡過節,顧清翎卻披了鬥篷準備出門。卻無歡站在門外,見她言笑輕鬆,心裏生出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戚。
    “今天是中秋,你不與我一起過?”
    顧清翎笑著搖了頭,“海棠公主不願意見我,你們兄妹團聚,我就不插進去了。鎮北軍還等著我一起過節,我這就走了。”
    她說完就真走了,自己騎馬過去的,腰間懸著劍,他連那一點不放心的心思都覺得是多餘。可終究是少了點什麽,一個人過久了就罷了,已經習慣了有另一人相伴,她忽而就不再如從前親近你——心裏就像猝不及防給抽離了什麽,空空落落說不出的難受。
    顧清翎好久沒跟鎮北軍熱鬧了,一幫人喝酒吃肉,聊著以往打過那些驚險的勝仗,一個個都很快活。難得過節,她也不喜歡拘束,手底下人敬酒,不推就喝。
    有人就笑了,“你們也太欺負將軍了,將軍一向沾酒就醉,哪能喝這麽多……”
    話匣子一打開,就有人附和起來,“就是,回頭將軍好好的人出來,醉著給送回去了,怎麽跟寧王爺交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