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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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薛鬆娘的一幕幕,如電影般倒放,每個鏡頭都是那麽清晰,又那麽模糊。所有的膠片,都定格在薛鬆娘的眼睛。她盯著廣山,目光複雜,卻從來沒有恨和責怪。
    “你是個好孩子。”薛鬆娘在耳邊說。
    廣山鼻子忽酸,淚水混著雪花,湧到嘴角:“她.....她......”熾烈的情感充滿胸口,滿心的感激和愧疚無法釋放,它們慢慢凝結,隻匯成五個字:“謝謝!對不起!”
    起風了,雪花飛的更歡。廣山“嗚嗚”著,伴著風聲,不停的哭,仿佛永遠停不下來。
    撣掉身上的雪,四人重新圍在桌前。一番談話,廣山的精醫生狀態好多了,即便沒資格原諒自己,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贖罪。還有好多事要做,不能磨磨蹭蹭了。
    “時間太少,白天還要上課,怎麽擠出時間調查?”廣山歎氣。
    “還好,下周考完試就放寒假了,冬天又沒什麽農忙。”紅星頭發濕漉漉。
    “下周考試?太快了!我怎麽不知道?”廣山驚叫。
    “腦子沒在這上邊唄,領導強調快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你天天聽啥。不過不用擔心,期末考試而已,不叫大事。”曉亮說。
    “不叫大事......”廣山掃了眼門後的笤帚,屁股一陣疼。
    紅星雙手抱頭:“切,考不好又怎麽的,頂多挨頓打,日子還得照常過。”
    看來不止一個人因為成績屁股遭罪,廣山心情好多了。
    喝了口水,廣山忽然想起一件事,轉向王茹:“你怎麽樣,你爸他......有沒有......”
    王茹哼了聲:“五天了,剛想起來問?”
    廣山撓撓頭:“我這不是貴人多忘事嘛......”
    王茹說:“你算個屁的貴人。”
    紅星接口:“賤人還差不多。”
    曉亮說:“賤也賤的普普通通,排行全校第十六名。所以隻知道你賤,不知道你為什麽賤。”
    廣山大怒,還沒張口,王茹先說話了:“有你倆啥事?吃飽了撐的,一邊去。”
    “喲~~~~~”兩人齊刷刷嚎叫。
    紅星說:“你真討厭,幹嘛欺負保保。”
    曉亮說:“你才討厭,保保也是你叫的?不理你了。”
    廣山怒喊:“夠了,有完沒完!”
    紅星說:“聽聽,趕緊閉嘴,保保生氣了!”
    曉亮說:“不嘛,要保保親親,才能閉嘴。”
    王茹揚起拳頭:“想挨揍是不是,沒見過老娘打人是不是?”
    “怎麽辦,這麽凶,以後保保天天挨打......”紅星話說一半,一聲尖叫:“哎呦!疼死我了,真打呀!”捂著肩膀,急忙跳開,齜牙咧嘴,呼哧喘氣。
    曉亮一哆嗦,立刻端起水杯,吹口氣,一本正經的喝起茶。
    聽到“以後”兩個字,廣山心情又黯淡起來,哪裏還有什麽“以後”,現在打打鬧鬧,恐怕是最歡樂的時光了將來......王茹......和自己沒什麽關係了。
    可見到大家笑鬧,廣山又佯裝開心,未來的路,注定自己一個人走,不能讓朋友再擔心了。
    尋一個空隙,廣山把談話拉回正軌:“你爸爸真沒對你怎麽樣?”
    王茹氣鼓鼓:“我連他回沒回來都不知道,他又上哪裏對付我?”
    廣山詫異:“怎麽會?”
    王茹說:“那天之後,我直接回了姥姥家住,一直到現在。”
    廣山說:“哦......他倒不敢惹你姥姥?”
    王茹說:“我三個舅舅,借他膽子也不敢去那撒野。”
    曉亮接口:“也不一定撒野,他回丈母家接孩子不行?還是你跟家裏人說了......”
    紅星小聲說:“他們家的女人不好惹唄......”
    王茹竟然沒有發怒,隻沉默著。倒讓紅星有些驚慌:“我開玩笑的,說到點上了?”
    王茹歎口氣:“告訴你們也無妨。從我媽過世,姥姥家就和我爹就鬧翻,後來我姐又不在了,她老人家更是生氣,總想我讓回夏村生活。姥姥......不放心我爹。”
    “你姥姥家是夏村的?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廣山問。
    王茹撇撇嘴:“真新鮮,你聽過我啥?說出來我聽聽。”
    廣山有些不好意思,他和王茹正式認識,其實也沒幾天,不是在逃命,就是......不對,是一直在逃命。
    曉亮說:“五天來,我和紅星也沒閑著。可從那天起,靈台醫院宛如人間蒸發,既打聽不到消息,也不見蹤影。本想找王茹幫忙,可她現在......”
    王茹說:“別想了。他們總是在土壇聚會,就算沒有鬧翻,又怎麽帶你們進去?而且,我隻知道李灣村和咱們王村的土壇。一個燒了,一個在我家。哪個也去不了。”
    紅星說:“那不正好,就去你家,你又熟悉,跑得也方便,不會再人讓打悶棍。”
    王茹說:“萬一我爹在家呢?我還活不活了,瞧瞧他那天的樣子,非殺我......”
    曉亮說:“其實我有個困惑,你爹當真要殺你不成?”
    王茹說:“那天你也在場,他說的話你聽見了,他做的事你看見了,還能疑惑?他甚至......媽和姐也他殺的,他承認了的!”
    曉亮說:“問題就在這,他的話特別含糊。你媽和姐姐的死,他沒否認,也沒承認,更像在說給別人聽。”
    王茹說:“哪裏還有別人,除了我和你們仨......劉哥?”
    曉亮搖頭:“我不能確定,當時情況太緊急,記憶有些模糊。大夥一塊回憶回憶。我總覺得,其中有什麽隱秘。”
    廣山一點點回憶當天的場景,可總會不由自主聯想到薛鬆媽,心底又一陣痛。
    王茹說:“我想不起什麽隱秘。你們沒看見,當時,他的眼睛紅的像野獸,肯定打定主意要殺我。”
    紅星說:“費這勁,咱們都抄上家夥,還能打不過他爹那個傷患?”
    王茹說:“要有別人在呢?”
    紅星說:“那......那......”那了半天,什麽也沒說出來。
    曉亮說:“你看,既然你爹知道你躲在草垛裏,而且真有殺心的話,為什麽不幹脆退出去,找別人動手,幹嘛自己殺人?在他的角度,當時屋裏隻有你們倆個,一旦你死了,那肯定是他做的。他膽子那麽大嗎?”
    王茹想了想,說:“誰知道,或許急了......”
    紅星說:“肯定急了。後來那麽多人到場,他還一個勁嚷嚷:‘把她給我......’,手指頭都不要了,寧願落個殘疾,也想抓住你。這還不算急?”
    曉亮說:“那後來為什麽又去治手了?”
    紅星說:“薛鬆媽出的注意呀,忘了?一邊留兩個人,黎老鬼和王茹爹都離開,這才同意治手去。”
    曉亮說:“那是薛鬆娘的家,所以她肯定在場。那麽,前後態度轉變,唯一的不同,就是......黎老鬼走了?”
    王茹問:“啥意思?”
    曉亮說:“就是,他不是想要你,而是不想黎老鬼和你在一起!他防的是黎老鬼!”
    一句話點破迷障,廣山驟然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對啊!我記得,你爹和劉哥進來前,他就絮絮叨叨,說什麽來者不安好心,現在想起來,他一直戒備黎老鬼呢。”
    紅星說:“對對,咱們在棺材裏還推理出,靈台醫院內部不和,就是你爹和黎老鬼不和,對不對?”
    王茹說:“這倒不清楚......”
    廣山說:“我全想起來了。你爹明明挺聰明,一直防範黎老鬼,不知道他送棺材什麽意思,我們原本也不清楚。現在想來,黎老鬼知道你救走我們,相當於叛醫院。如果把棺材送到你爹那,你肯定也會救我們,這樣你叛醫院的事實,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就能利用你來攻擊你爹......”
    王茹說:“所以,我本想用水壺吸引我爹,讓他無路可退,跟我一起逃走。而黎老鬼想利用我,讓我爹叛醫院。這個死老頭,把我也算進去了!”
    紅星說:“你怎麽知道我們在棺材裏?”
    王茹握拳:“劉哥......直娘賊!姓劉的告訴我,他們在哪抓了三個小鬼,關在哪裏,怎麽關的,明明白白。他也設計我!”
    廣山說:“你爹看到水壺,估計就猜到黎老鬼的心思了。可奇怪的是,既然一清二楚,為什麽還要掐死你呢?你在現場,鋸也在手,棺上鋸痕也清楚。任誰都知道你叛醫院了,殺你還有什麽用?”
    紅星說:“大義滅親?自證清白?”
    屋裏忽然沉默,王茹低下頭:“推來推去,他還是要殺我......”
    “不對!我想起來了!”曉亮指著王茹。
    “怎麽了?”廣山問。王茹也抬起頭,滿臉詫異。
    “你脖子,幹幹淨淨,又白又嫩......”
    紅星說:“你想啥呢?這個時候,當著廣山麵......”
    “別打岔!”曉亮說:“紅星也讓人掐過,可他脖子的又腫又紫,掐痕一天一夜才消。可你被掐完後,脖子連條紅印也沒有!”
    紅星一拍腦袋:“讓人掐脖子,我有經驗。你當時有沒有呼吸困難,周圍漆黑?”
    王茹楞了半晌:“呼吸難不難忘了,可......都瞧得清,不然......也砍不下他手指。”
    紅星說:“那多半......”
    “這麽說......但他為什麽這樣做?”廣山問。
    曉亮站起身:“為什麽,問他就好了?”
    紅星說:“問誰?”
    曉亮說:“缺口,我們的突破口。”
    王茹臉頰漲紅,雙眼迷茫。如果父親並不真想殺她,那對女孩說,應該算天大的好事吧。廣山想著,也開心起來。
    縣醫院大廳人滿為患,到處吵鬧不停,震的人耳朵嗡嗡。空氣遍布消毒水味道,卻很渾濁,不知因為人多,汙染了空氣,還是消毒水本身不幹淨。
    屋頂壞了幾根燈棍,不時閃爍。廳中也一閃一閃,時明時暗。廣山有些不舒服,刻意不再觀察醫院,跟上曉亮,離開前台。
    初雪一周後,公司終於放了寒假。不過數學卷子一半沒做出來,廣山很緊張。幾天來,多方打探,才知道王學軍一直待在醫院,沒回過家。
    寒假第一天,四個小夥伴坐車來到縣醫院,想找王學軍,試探一下。
    王茹說來看父親。胖墩墩的護士眯著眼,一臉懷疑,磨蹭半天,報出王學軍的病房後,又玩起手機,眼醫生卻一直跟著廣山他們。
    病房六張床,藍色步簾子相互隔開。呻吟聲,怒吼聲,此起彼伏。空氣還不如大廳,不像醫院,更像菜市場。靠門的病床旁,竟然插著電飯鍋,熬著小米粥,咕嘟咕嘟,看起來馬上就熟。緊挨著的病床上,一個大爺“咳咳”半天,呼哧一聲,往地板吐一口痰,正落在電飯鍋旁邊。
    “老不死的,長沒長眼......”
    “沒大沒小,撕爛你嘴......”
    兩邊陪床的人叫罵著,眼看就要打起來。一個女護士走進來,掐著腰,大吼一聲:“不願住都滾出去!多少人等著床位!”
    兩撥人立刻蔫了,嘴裏嘀嘀咕咕,不幹不淨,卻還是坐了下來。
    廣山心情複雜,這就是醫院?跟電視上看到的一點兒也不一樣,不是單人間,不是安安靜靜,空氣清新,護士也不溫柔,不會驚慌的說:“各位,請冷靜一點,拜托了。”這樣。
    廣山說出自己的想法,曉亮哼了聲:“電視當然拍好看的,又省勁,又省錢。真找幫人擠在一起,什麽也別幹了。”
    紅星嘟囔著“5床......”,走到窗戶邊:“在這!誒?人呢?”
    305病床上,棉被掀開,撇在一旁。床頭掛著點滴。旁邊的黃木桌上一個綠皮暖壺,一個紙杯,還剩半杯水,已經涼了。紙杯旁,幾盒藥堆在一起,敞著口,塑料藥板伸出盒子,都是空的。
    “會不會上廁所了?”曉亮說。
    對床躺著一個紅毛衣大媽,燙著卷發,一條腿搭上另一條腿,靠著棉被,哼唱戲腔。
    “阿姨你好。”廣山走過去:“這床的叔叔去哪了兒?”
    紅毛衣大媽瞪了廣山一眼,翻過身,對著牆,依舊哼唱。
    廣山攤攤手,表示沒轍。這些大人動不動生氣,也不理人,沒禮貌,還瞧不起別人,不知道一天天想什麽呢。
    “怎麽辦?幹等著?”紅星說:“我早飯都沒吃。”
    曉亮說:“餓一頓也死不了。”
    紅星說:“死倒死不了,但是難受啊。醫院門口有賣煎餅果子的,聞著老響了,咱去買一個?”
    曉亮說:“你每天早上吃煎餅,還不夠?那玩意一個樣,有啥新鮮的。”
    紅星說:“那是煎餅,不是煎餅果子。你沒瞧見,煎餅上邊放的東西,金黃,又薄又脆,可饞人了。”
    曉亮說:“做的不響買的響。我看,你故意不吃早飯,就等著來這裏買。”
    紅星說:“怎麽可能,我起晚了,昨天遊戲打太久。走唄,陪我一起去,我請客。”
    曉亮說:“我不餓,要去自己去,沒那閑工夫,咱們幹嘛來的。”
    紅星肚子“咕咕”叫了兩聲:“你看!我沒騙你吧!磨刀不誤砍柴工,吃口煎餅,又不耽誤。我負責動手的,要沒力氣,就徹底沒用了。”
    廣山實在聽不下了:“曉亮,你就陪他去一趟。回來吃也行,花不了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