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家搶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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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文的妻子陳周氏和仲禮的親娘周姨太太,和周家橋最富有的米商周富一老爺是親戚。
在外人看來周家犯不著同陳家過不去,但從上邊老輩不知何時起,周、陳兩家就成了競爭對手,向來表麵和善、內裏疏遠甚至摩擦不斷。
據說某個時期這兩家曾為爭三河原一帶的勢力爭得頭破血流,但後來雙方戰線逐漸穩定下來,周家經商、陳家務農,互相不過分侵擾。
為了避免摩擦過度,不知從何時起形成了互相嫁娶的習俗,這樣一代代流傳至今。
周富一的老爹那年陳天魁攻打周家橋時中風而死,他本人也受不小的驚嚇,周家的勢力和威望受到嚴重影響。
周老爺強烈要求下,他的小兒子周天群從縣裏請來一班武裝警察保護他的宅院。
可周富一這人一朝被蛇咬,心裏實在對這班黑皮放心不下,結果又在警局老曹的勸說下咬牙掏錢買了七、八支快槍,找來位姓胡的拳師拉起了十幾人的護院隊。
不久周老爺順應時局變化又在縣裏掛了號,正式把它掛出牌子改名叫做“周家橋鎮民防反共武裝隊”,讓侄子周天財當隊長。周家的氣焰在這一帶重新耀武揚威起來。
陳仲禮帶兵平定了徐山上的西天王陳天魁,把他的二寨主陳水旺送到縣裏明正典刑後槍斃了。
一時陳家聲名大起,加上陳壽禮供軍需、辦學、賑災、減租息、興建教堂、捐家成校,連串動作風頭遠壓過了他。
周家也因替縣裏催逼軍糧和親戚們被綁票後見死不救而得罪了上下許多人,連門前的下馬石也少有踏足。
周富一天天琢磨怎麽搬回這局。現在他已經認定跟著當局的棒棒轉,才能保定周家不落於人!因此很快成了個熱心的反赤積極分子。
不過這次選區長他倒退讓了,原因是他雖然同意政府反共,但並不意味著他願意替人家賣命、頂罵。“這種事,賣好不叫座,沒得意思。”他說。
心裏依然不大樂意把這個位子拱手讓人,就算給,也要給到自己放心的人手裏。
聽說陳仲文有意拿這個位,他憤怒地表示絕不讓陳家再出個文官,但周天群在他耳邊嘀咕一陣卻讓他改主意。
“有道理,這個位置送給陳仲文,那是再好不過了!”他心裏盤算。
陳仲文不像他大哥和三弟,不過是個草包花枕頭。
送他個甜頭,讓這家夥對自己感激涕零,可以利用他壓住陳壽禮的勢頭,最好陳壽禮坐鄉長的位子,那時自己可以借刀殺人,看他們兄弟窩裏鬥了。
不過陳壽禮居然沒有接招。周富一派周天群向陳仲文透露了自己支持他出任區長並向縣長寫了保薦信,老曹也跑去勸說,但壽禮對鄉長一職沒有染指的願望。
這令周老爺大失所望,覺得白白便宜了陳仲文。
好在陳仲文經過這事對他感激涕零,竟比自己那個混世魔王般的外孫陳仲禮還要孝順幾分,他想想能使陳家兄弟不擰在一起也算小勝,便不再多話。
這天吃過早餐,周老爺在丫頭阿萍的攙扶下在院子裏散步。他今年近六十歲,每頓飯吃過總要走上陣子,據說他腸胃不好,借此消食。
和陳壽禮相反,周富一通常穿著得體,雖然年紀大了卻精神很好,依舊喜歡自己選定衣服的樣式、麵料以及配飾,用自己的話說要不是老父命他接管家務,他是決計去做名好裁縫的。
今天他穿了身玄色寧綢長衫,外麵套件合身的白緞馬甲,腳上是雙筋藍麵的厚底布鞋。“你看我這雙鞋,請縣裏最好的師傅做的。
用小牛脊背上的兩條細皮包筋,巢湖九紡布做麵,鞋底用蘭泰坊家的精麻細線做工。穿上後腳下就和平地一般舒服、踏實。才花九個大洋,值得!”他得意地向丫頭吹噓。
“是的呀。其實像老爺這樣的人,就沒他們那些笨手笨腳的,一樣能做出精致東西。”阿萍連忙奉承道。
“啊喲,你這小嘴真討人喜歡。怎麽樣,要不咱回屋裏去,讓老爺我瞧瞧你可抹的是什麽,好不?”
周富一斜著眼睛笑道,伸手拍拍她細膩的手背,順便在姑娘方才微微隆起的胸部抹了一把。阿萍心中亂跳喘不上氣來,幾乎縮成一團。
這當節周天群拎著皮包很瀟灑地走進院子,見了一老一少笑道:“喲,您這是又飯後百步走呐?能停停不?我有好消息要講。”
“這是我的老習慣,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富一對兒子皺起眉頭來不高興地說:“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就不能等上半個時辰?”
“好消息,好買賣。晚了人家陳家就得去啦!”
聽這句話周富一立即定住,回頭仔細審視了兒子一眼,點頭招呼他:“那就快進來講吧。”
說完從阿萍手裏脫出來,一麵朝屋裏去,一麵吩咐:“給少爺上茶,拿他們送來的那個黃芽來嚐嚐。”
父子倆坐下聊些閑話,等阿萍擺好茶碗離開,周富一迫不及待地問:“小三仔,你到底帶來什麽好事?快點告訴我罷。”
周天群盯著阿萍搖搖擺擺的腰肢和臀部,心不在焉地回答:“哎,這幾天不見差別真大,真個是女大十八變,越……”
“喂,你瞎嘀咕什麽,我問你正經話呢!”
“哦,啊!是呀、是呀!”周天群醒悟般地跳起來跑過去湊到他老子耳邊。
“搞什麽鬼?”周老爺厭惡地向後躲,卻被周天群硬拉住咬了陣耳朵。
周富一咧著嘴聽完,用手指挖挖發癢的耳朵眼,笑了。“哦?淮南撐不住了?這消息確實?”他眼珠轉動著問。
“千真萬確!”周天群笑嘻嘻地告訴他:“是縣裏交通科的科長親口說的。
陳家派人找吳縣長,老吳立即把交通科的人叫去詢問相關事宜。這還不清楚麽,是他們想通過官府核實消息嗬。”
“妙哇!要是咱們先一步把淮南抓在手裏……。”
“那不僅商號運貨方便,也壓製了陳家在河上的勢力。”周天群高興地說:“爹爹,我打聽過了,淮南現在除去已經拿來抵償債務的以外,還有六、七條船。
我們花成本一半都不到的價格就可以全部買下來,然後開個自己的船運公司。你說,這淮河上下能有多少銀子可掙?”
“嗯,是一塊肥肉!”周富一目光發亮,似乎看到了金光閃閃的美好未來。他急切地扯住周天群問:“那陳家現在在做什麽?”
“他們?肯定在猶豫買還是不買唄。我聽孫科長說,是淮南公司先找的陳家,可陳壽禮那個笨蛋就是下不了決心。
不過我還有個消息,說陳壽禮猶豫不決是因為他先前花的錢太多,如今一下子周轉不過來這麽大筆資金。
還有,他派劉忠合那老滑頭到高塘陳家去了,我猜,莫不是想憑他家姑奶奶的麵子拆借些資本吧?”
“劉算子去高塘啦?”
“對,而且他家船運公司的廖經理也動身去了蚌埠。”
“哦?”周富一眼珠轉動得更快了。
“老爹,姓廖的本就是淮南出來的,現在這個時候去蚌埠,你看他們是想做什麽?”
“那還用說,肯定是一頭穩住,另一頭籌措資金唄。一旦由官府這邊坐實了消息,下一步就是……。”
周富一說著站了起來,快步在屋裏走動著,急躁地用手指在八仙桌上敲幾下子,道:“不行,這好事絕不能讓他們先行一步!
要叫陳家把手伸到淮南、蚌埠,我們周家就永遠隻能是個土豪了!”
“那……,那老爹,咱該怎麽辦好?”周天群忙問。
周富一想想將他拉近些,湊著他的耳邊低語了一陣,然後問他:“你可記清楚了?”
“明、明白。”周天群使勁點點頭,繼而有冒出幾分擔心:“老爹啊,這雖是個大大的便宜,可花費不少呐。咱家真要一下子拿出這麽些來,沒問題吧?”
“不要緊。”周富一將腦袋搖了半圈,輕鬆地說:“雖有些壓力,但還不至於借錢辦事吧,嗬嗬,我們總比陳家好過些。
那陳壽禮再有本領,我不信他能拿出多少。按著上回陳仲文說的推算,他手裏現在可周轉的錢不會多於三萬。
哼,分家前我不敢說,可在這之後嘛……,他想踩在我頭上,一時半會兒那還是做夢!可惜陳仲禮這個兔崽子不成氣候。
否則,哪裏就讓陳壽禮得意到現在?就這麽辦,你立即動身到蚌埠去,好好安排這事。”
“怎麽,現在就趕我走嗬?”周天群有點不情願地嘟起嘴巴來。
“小子,做大事還留戀家呀?”周富一帶著幾分疼愛地望著他,許諾說:“你大哥是個書呆子,不諳世事。天全離開家這麽多年也不知如今在哪裏。
兒啊,爹原以為你也是個不爭氣的,誰想你竟比他們都機靈,看來爹這個家業將來隻有交給你啦!放手去做罷,別耽誤了。女娃麽,總有好的給你,隻要不貪玩就成。”
“那你可要把阿萍給我留著,不興自己咪了。”
“咳,這孩子。一個女孩子老爹還能把著捏著麽?”周富一被他點到心尖上,此時卻又不得不應付,隻得含混著算是混過去,唬得周天群眉開眼笑地抓起皮包來告辭走掉了。
周老爺自己坐著默想了一回,忽然一拍大腿,高興地自言自語道:“這回,可不能再叫那陳家小子搶先了!”
說完站起身興衝衝地走到門口,眼珠一轉又翻身走回臥室裏麵,對外邊大聲叫:“阿萍啊,阿萍,來給我捶腿!”
阿萍膽戰心驚地走到門口,向裏麵看了一眼,頓時滿麵緋紅。
她兩手捏著袖口拿不定主意如何是好,忽然聽見裏麵咳嗽了一聲,沒辦法,隻得渾身顫抖著進去,險些兒被門檻絆倒。
屋裏沉寂片刻,忽然傳來短粗急促的呼吸聲、帶著哭腔的嗚咽、抽泣,女孩兒的裙襪、內衣被亂紛紛地甩到門口。
一個老媽子掀開簾子剛邁腿要進去,見狀忙退了回來,在屋外站了站,搖搖頭、歎口氣,躡手躡腳地躲到院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