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季同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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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同對大哥的決定很不滿意,原本他以為這個決定會更開明些,誰知並非如自己所望。雖然同意了留洋,卻要安排他去德國。
    即使如此還有一個苛刻的附加條件,他必須在出國前娶個姑娘進門才行!
    “不幹,我不幹,誰愛娶誰娶,反正別打我的主意!”陳季同氣急地叫道。
    “六弟,你嚷什麽?”壽禮沉下臉來對他說:“婚姻之事是恩娘的意思,她希望你能留下媳婦給她做伴,這沒什麽不對,也並非苛求吧?
    當然,假如你們能有個孩子那最好不過,恩娘年紀大了,你也要多為她考慮些。六弟要為國留洋是盡忠,但忠於國家者能無顧及孝道嗎?
    出國前還有許多準備事宜,就是辦理簽證也要近一個月的功夫,雖顯倉促,不過辦個喜事還是夠的,要緊的是找個新娘……。”
    “我不願意,人在外國家裏卻拖個油葫蘆,這不行!再說,還不知什麽時候回來呢,對人家姑娘也不公平啊!”
    “這有什麽不公平的?”壽禮看他擰著有些惱火起來,提高聲音道:
    “你在外麵求學她在家侍奉婆婆,天經地義嘛,有何不可?看看你三嫂、五嫂,哪個不是自己在家安生過日子,拖過男人的後腿麽?”
    大哥很少生氣,所以他這一惱季同還真有些怕了,但心裏卻百般別扭著不樂意,幹脆一跺腳跑出門去。
    玉清正要拉他卻被壽禮用眼色製止了。“小羅。”他對羅芳擺擺下巴,羅芳會意,立即跟著季同的腳後跟追出去。
    “啊呀,儂弟兄兩個有什麽話弗好好講,非要吵鬧做啥?”玉清過來用柔軟的小手拍拍壽禮的後背埋怨道。
    “唉,你不懂的。”壽禮微笑著擺擺手:“我也不是真生氣,不過唬唬他罷了。放心,有羅芳在旁邊敲敲邊鼓,這事多半就成了。”
    他說完想想,讓玉清把三牛找來。“三牛,你去馬神甫那裏一趟。”他吩咐道,然後在三牛耳邊如此這般地耳語,三牛笑著點點頭,快步跑了。
    陳季同氣呼呼地來到離河埠不遠的一座小拱橋邊,坐在草地上望著水裏自如遊動的魚兒發愣。
    跟上來的羅芳想了想,不出聲地在他身邊坐下,伸手折了節嫩綠的柳條,動手摘去上邊剛發出的青芽,說:“六叔要成親啦?恭喜、恭喜!”
    “你看我都這麽苦了,你還拿這個開玩笑!”季同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這算什麽苦?告訴你,要當兵衛國你得準備好吃比這個更大的苦頭哩。”
    羅芳拿起片葉子放在兩唇之間,嗚嗚咽咽地吹出支喜慶調子,然後側過臉來開心地朝季同笑著,說:
    “六叔,別想那麽多了。老爺不是許你出國了嘛,這是好事,何必苦著臉呢?凡事多朝好處想想,莫要讓額頭長皺紋羅。”
    季同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又沉默了。過會兒他說:“既然同意我留洋,為什麽不能去日本而非要我到德國去哩?”
    “嗨,你可真是。”羅芳揀起粒石子“噗通”聲丟進水裏,勸解道:“小六叔你聽我說,你的目的是要去外國學習先進的軍事,然後最好到日本瞧瞧他們那裏的實情,對不對?”
    “對呀!”
    “那現在第一目的達到啦,你已經可以去外國學習,還有什麽可抱怨的呢?”
    “可、可那不是我想的。我是要去日本啊!”
    羅芳搖著腦袋樂了:“你怎麽不明白這裏麵的奧妙呢?
    先說德國是歐洲軍事理論研究最優秀的國家,我們上軍校那會兒教官提起都是一臉崇拜的。
    再說德國很多人懂法語,你去了學習、生活不成問題,不用像日本那樣還得從頭學語言。還有,”
    他湊近季同悄聲道:“等你出去了到國外,想去哪裏不就由自己做主了?”
    季同猛地盯住他的臉看會兒,會意地拉長調“哦”了聲,臉上露出淘氣的笑容。
    “我明白了,你這是在教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兩個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到晚間馬托尼來季同房間時,他驚訝地發現這位少年紳士一改白天的無精打采和怨氣衝天,反而積極地向他詢問歐洲特別是德國的情況。
    馬托尼連自己從威廉那裏聽來的內容都告訴了他,似乎還是不夠。季同甚至已經躍躍欲試地說:“外麵的天地一定十分寬闊,我真等不及那一天了!”
    “噢,西奧裏先生,”馬托尼用他在學校取的法文名字稱呼他說:“這麽說你不反對去歐洲學習了?”
    “當然,為什麽反對?”季同用法語回答道:“如果去歐洲我學習的法語很有幫助,隻是我不知道德語是否會比較容易呢?”
    “放心!”馬托尼高興地拉長聲調說:“像你這樣既善良又聰明的紳士來講那根本不是問題,因為許多德國人也會說法語哩。
    神會保佑你在那裏得到你所期望的一切,我也會盡心盡力的。知道嗎,我們大家都在為你忙碌。
    劉先生到高塘去為你找個好女孩,而我明早就動身到上海去幫你聯係‘維薩’。”
    “劉先生去高塘了?”季同打斷他吃驚地問,眼神忽然暗淡下來。
    馬托尼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餘的話,不好意思地支吾著:“呃,這個,也不太確切。我聽說好像是這麽回事。
    不過,親愛的西奧裏先生似乎不用太擔心,據說他們找到一個很美、很漂亮的人兒,我猜你一定可以滿意的。”
    季同走到窗前,兩手扶著窗框抬頭看看滿天星鬥的夜空。“神甫,在你的國家裏婚姻也要聽家裏的安排麽?
    在這裏是如此,恩娘的話像聖旨,大哥拿來壓我,可我不想順從!”
    “你,不想結婚?”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像五哥那樣,有什麽意思?”他回頭望著油燈昏暗不定的光影下無奈地看自己的馬托尼:
    “神甫,請你告訴我大哥,要麽讓我娶個自己喜歡的女人,要麽別費力勞神地四處張羅。結婚是我理解他和恩娘的心,可要是以為用婚姻可以約束我,那可就錯了。
    我可以讓步,但不能任人揮霍上天給我,並隻屬於我的自由!”
    兩天後,壽禮帶著一身新裝的季同乘小船抵達高塘鎮。在陳家大宅的門口,陳太太帶著兒子陳述元、兒媳阿敬早已迎候,劉忠合也在旁邊接著東家。
    初次見麵,季同按著大哥的吩咐恭敬地向陳太太請安,又向姐夫、姐姐分別問好。陳太太高興地拉著他左看右看,合不攏嘴地直說:
    “哎呀,真是個玉一般的人兒。瞧這皮膚多白淨,眉眼多精神,真是有新郎官的氣度了!”
    進門彼此客氣一番,好容易分賓主坐下。阿敬許久沒見到娘家兄弟了,跑前跑後地忙個不停,又急急地搶劉先生的話頭給他們介紹女家的情況。
    季同拘束地坐在一旁聽他們唧唧呱呱地熱鬧,半天才搞明白原來這女方說的是陳太太妹子的女兒,年紀和自己一般大,又被四姐把模樣、禮數誇了好半天。
    壽禮笑著好容易才得個空子插進去,對陳太太道:“瞧她這個忙叨,在家時可少見這麽熱心的樣兒,敢情是親家媽媽教導得好!”
    “胡說!”阿敬在她哥哥肩上嗔怪地打了一下:“照你這樣講我倒像個什麽?”瞧她幾分惱羞成怒的樣子,逗得眾人大笑起來。
    隻有季同默默地在一邊想心事,打定主張隻要自己看不上,管她是佳人還是美女,那時便顧不得什麽麵子啦!
    他們在高塘住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