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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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個話雲茵便不知怎麽回答好了,默默地扭轉身子,低頭將發辮在手指上繞來繞去,好像沒聽到他的話一樣。
    許方嚴走到她麵前,輕聲說:“如果你願意,我陪你走遍天涯海角,伴隨日月星辰。茵茵,我的茵茵,在你麵前方嚴隻是扶襯紅花的綠葉。
    每當我站在你身邊,常感覺內心的顫抖難以抑製。我可以不要奢華的生活,不要名銜和尊榮,隻要有一片天、一方地,能容下你和我……。”
    “你不要做夢了。”茵茵發愁地歎口氣:
    “父親怎可能讓咱倆在一起?他還想著要給我找個金龜婿,也許會把我嫁給他的哪個左膀右臂也未可知,反正是不會同意你的。”
    “哼,這就是窮小子的命運,連得到自己心愛的人也沒自由!”許方嚴神色黯淡,緊緊地咬著下唇。
    “茵茵,或者我們私奔吧?逃到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去,過我倆自由自在的生活!”
    雲茵吃了一驚,她想都不曾想過這個,好一陣才回答說:“母親去世,父親照顧我們很不容易。他要顧生意和收成,還養育我們。
    你知道嗎?他已經答應讓我去念南京的女子師範了!這樣一聲不響離開他,我……,怎麽忍心?”
    “唉,你可真是個善良的姑娘。”許方嚴無可奈何。
    “方嚴,你也不要太過於著急了。”雲茵不忍看他這樣不樂,安慰道:“等有時間我會慢慢對他說,讓他接受你。
    其實,父親人很好……。你沒和他深處過可能不大了解,也許他不像你想像的那樣?”
    “這個我不清楚。”許方嚴搖搖頭:“表麵上看他不過是個普通人,甚至比農夫更像農夫。
    可大家都知道的,你們家在三河原根基深、人數多、權力大,兩岸姓陳的田土沒有萬畝也有八千了。
    誰會真把陳家的掌門老爺當做農夫?除非他是傻子!”
    “我明白了。”雲茵嘟起嘴來:“你在心裏就和他是有分別的,那怎麽可以?要是你真心待我,難道將來見了他既不行禮、也不請安?那成什麽樣子?”
    “若真有那麽一天自然是有分別的。”許方嚴笑起來,逗她說:“這麽說你心裏已經答應啦?”
    雲茵瞪了他一眼:“答應不答應,要看你自己。假如你見到他便拒人於千裏之外,那還有什麽意思?
    我隻問一句,你是和他八字不合呢,還是從心底裏怕有錢人?你是怕人家有錢,還是怕你自己的那個自尊心?”
    “你瞧、你瞧,我才隻說了一句,你這裏鋪天蓋地就是一大堆。”許方嚴哭笑不得。
    搬過她的肩膀來在耳邊輕輕嘀咕了一句,被雲茵立即沉下臉來斷然拒絕說:“不行!”
    再想說時,雲茵已經伸手在他腋下用手指捅了一下,許方嚴“哎喲”聲跳起來要捉她,雲茵“格格”地笑著逃到窗下。
    就在這時門開了,一個人和追過來的許方嚴幾乎撞個滿懷。“喲,這是出什麽事了?”陳青唬得一跳躲開。
    許方嚴忙掩飾:“青青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在鬧著玩呢。你怎麽這時闖進來,也沒打個招呼?”
    “還說什麽這時?你看看,都到吃中飯的點了,我姐不餓我還要緊去吃飯呐!”
    聽了他的話兩個人一抬頭,這才注意到果然太陽亮閃閃地高懸在天際,已過正午時候了。“青青,你就別回去了。”
    許方嚴說著一指桌上:“我這裏有好肥的螃蟹,咱們一人一隻……,呃,多了一隻……,這……。”
    “算了,我還是回家去。”雲茵推他說:“吃飯時不在家裏,父親會很不高興的。青青留下吧,正好幫許老師把蟹蒸了,他個讀書人不會這個。”
    “行啊!”陳青小人兒眼饞那螃蟹滿口應下來。
    許方嚴卻不高興,歎口氣說:“他老把你管得這麽嚴,哪裏可能有自由?我看你家就是封建些。”
    雲茵立即推了他一把:“當著孩子的麵說這個幹嘛?我走了,你們快做飯。記住,不許在背後嘀咕我,不然我會打噴嚏的!”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在他們的笑聲中雲茵跑出門,高高興興地快步向村子方向走去。
    家裏吃飯雖然一向安靜,但這天有些異樣。
    雲茵溜進屋子在飯桌上悄悄坐下時禁不住看了眼坐在洪升對麵的紋香,後者遞她個眼色,雲茵便低下頭謝過玉清遞過來的米飯,不出聲地劃拉起來。
    直到起身離席壽禮都沒說話,雲茵進來最晚弄不清是什麽緣故,隻好忍著等她父親回去午休後,趁玉櫻拿來茶水讓她漱口時,悄悄地問: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家裏這樣安靜?”玉櫻沒答她,暗地裏朝紋香那邊努努嘴便走開了。雲茵注意看看,紋香臉上卻又瞧不出什麽。
    等散了席、撤下台麵,雲茵跟在後麵,見她坐在上房外間,手裏拿件衣服縫補,詫異地走進去說:“咦,爹爹不是回來午覺的麽?怎麽你一個人在這裏?”
    “他去書房歇了,有荷香伺候哩,我著什麽急?”紋香頭也不抬地回答。
    “啊呀!”雲茵將兩手一拍,把紋香唬得哆嗦了下,不高興地埋怨她:“這死丫頭,你要做什麽?驚驚吒吒地,差點紮到我手指。”
    “唉!可惜沒有紮到,不然可以舉著去給他瞧,說‘你看呐、都流血啦!’”雲茵學著紋香的聲音在屋裏拿捏著做出副撒嬌模樣。
    紋香盯著她看了會兒,終於忍不住“嗤”地一笑,拿起衣服在她身上甩下,恨恨地罵道:“壞東西,和你爹一起來欺負我!”
    雲茵格格地跳過去,摟著她小聲說:“怎麽啦?是和他拌嘴生氣麽?不過咱倆還是咱倆對吧,可別把氣撒到我頭上哦。”
    “唉,豈敢呢我的大小姐!”紋香自小進門之後便與雲茵經常玩耍,如今身份不同了,但依舊不曾疏遠過。
    平日有什麽委屈或者心裏話也常悄悄地和雲茵傾訴,可是她現在看著這個夥伴兒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她拍拍雲茵的手背,輕輕地說:“不管我是丫頭還是你的繼母,總歸咱們都是女人。女人嘛自然要向著女人的對不?不然這世上活著可太苦了。”
    雲茵聽了眨眨眼沒大明白她的意思,歪著頭想想似乎話裏有話,這玩笑說著、說著似乎有些認真了。“什麽意思呀?我不明白,你能再講清楚些嗎?”她問。
    “傻丫頭。”紋香苦笑著推了她一把。
    “哦,我知道了。”雲茵若有所悟:“莫非,爹爹又看上了她……?這怎麽行,見一個愛一個地?
    你放心,先把醋意放放,等我找個機會和爹爹好好說說,定叫他收心回意才成!”雲茵氣憤憤地說著,把紋香弄得更加哭笑不得。
    “你省省罷!這都是什麽呀,我怎會吃她的醋呢?再說家裏男人隻要供養得起,他喜歡置幾房誰管得了?不是因為這個!”
    “這個也不是?那……我可猜不到了。你和清姨素來要好得姐妹一樣,肯定和她無關。那麽,你們兩口子鬧別扭,總不能是為了我罷?”
    不料紋香竟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點點頭,這下子雲茵可有些慌了,她猛地想起前些日子聽孫嬤嬤悄悄告訴自己的那些話,心頭不由地一陣慌亂。“真、真的嗎?”她問。
    “你說哩?”紋香伸出右手食指來在雲茵的額角上點了一下:“不是為你我做什麽要和他頂嘴,又為什麽不去俯就他、惹他生氣?”
    “這、到底是為什麽呀?你們一向恩恩愛愛地,怎麽說到我就……,可不興這麽唬人的!”雲茵有些不信地瞅她。
    紋香歎口氣,把中午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講給她聽。
    原來壽禮近來看出女兒總往許畫家那裏跑,因此不大樂意。
    在他心目裏顧興安才是合適的女婿,無論從兩家的關係,還是興安的為人、投身教育的熱情以及平時對茵茵的體貼、關懷,都讓陳老爺暗自滿意。
    實際上他留心興安的態度已經有些時日了,隨著女兒長大,這種關注也越來越深。
    雖然他現在常出門不在家,但是每次回來總要抽出時間到學校去轉轉,順便看看顧校長的政績。
    讓他十分高興的是,興安與心浮氣躁的年輕人不同,他有恒心、有意誌,一心要把三河地區的教育做到最好,這是與陳老爺的目標和期待不謀而合的。
    壽禮發現他們雖然年齡相差許多,但在如何對待共同事業這上邊卻有著說不盡的話題。
    越這麽想,壽禮越覺得自己應該把茵茵托付給這麽個有為、踏實的青年,而許方嚴顯然不符合要求。
    和興安相比,許方嚴的確多了幾分才情和溫柔,不管吟詩還是作畫,亦或是拉幾首胡琴,許畫家顯然屬於多情才子這類型。
    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讓陳老爺不看好他,總覺得這小夥子像天上的雲、水裏的萍,飄忽、高妙,尤其是身上總有種距離感。
    這樣個人,且不說出身與財富,能否有本事照顧好茵茵甚至讓全家吃飽肚皮都很難確定的。
    當初壽禮把他從壽縣帶回來時,不正是因為畫家已經潦倒到三餐難以為繼的地步嘛,這個他記得很清楚!
    他喜歡看顧興安給學生們上課、擦拭新安裝的教室玻璃,卻不喜歡看許方嚴背著畫夾子登高遠眺、麵對鄉村景色誇誇其談。
    在心底裏,陳老爺有杆秤,在不住地把握這兩個人的份量,可越琢磨,天平似乎越傾向於與本家通代至好的顧家少爺。
    少年人都自信不會像別人一樣走彎路,認為父母都是多餘叮嚀,實不知他們那是經曆過後的教訓中得來的,其實都是血淚,字字珠璣。
    “嗯,還是這麽個人叫我放心呐!”他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