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兩好變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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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嗬,怪不得上次顧媽媽臉色很怪,我還以為是喜事來得太突然嚇到她了,看來其中有些緣故。哎,你說有個什麽想法?快講來聽聽!”陳老爺催促道。
常順笑了:“我這也是個亂中求勝的法子。既亂點了鴛鴦,那麽現在還是還其原貌便可。”
“你是說……?”
“大少爺同顧家小姐成親,兩家依舊做親戚,如果那個話是真的,不如東家索性做個順水人情,親自保個大媒連帶著幫他們兩家將親事也做了。
那樣三家人都沾些喜氣,做就了和氣,別人也沒有個不佩服的。”
“兩好變三好?嗯!順水推舟、皆大歡喜,不失為一個好結局。我聽你的,若果然如此,咱就這麽辦!”壽禮高興地說。
果然如常順所料,顧媽媽聽說茵茵出走的事以後立即大度地表示了寬容,而對陳壽禮提出代之以洪升與竹子的婚姻這個方案則表示自己並不反對。
但洪升尚未結束學業,她建議先行訂婚,待以後正式完婚。陳老爺大喜,覺得這也是個折中的好主意。
接下來他關心地問起興安的現狀,顧媽媽唉聲歎氣苦笑不已。壽禮抱歉地說:
“親家母,我當時實在沒想細致,結果點出這場戲文來。昨日才聽說你原是有意替興安迎娶隔壁徐家的應應?所以今天來,也是誠心向你告罪的。”
“唉,不知者不怪,再說當時我也沒講清,連帶有過失,不能全怪你!”顧媽媽忙擺手。
“親家母,我這裏鬥膽有個建議。”
“既是一家人何必客氣?你有什麽話就說好啦。”
“我是想反正婚禮已經準備下,不如就給孩子們做親,讓興安把應應娶過來。
第一是我做個彌補,第二,就便將洪升與竹子的訂婚式也辦了,三家都喜氣洋洋地,豈不是變尷尬反做了適意呢?
這次我也不敢做主,還是和你商量,合不合適都看你意思。”
他這話讓顧媽媽再次合不攏嘴了:“你、你這意思是……?”
“我的意思麽,反正東西都是現成的,請你去和徐家媽媽說說,就讓應應給我做個幹女兒,我還按嫁姑娘的規矩,興安也仍舊按時迎娶,對咱們三家都合適的,不知……。
唉,我又瞎出主意了,誰知道徐家能不能同意,兩個孩子又怎麽想?”
顧媽媽將兩手猛地一拍,叫道:“哎喲,你陳老爺有這樣心思,這是應應的命好,也是我家興安的造化嗬!
她家裏窮得連身新衣也沒得,做你幹女兒實在是不敢想的事,何況你還幫她出嫁妝!”
壽禮笑著歎口氣:“阿茵的嫁衣反正做了擺在那裏也擺著,她兩個以前好姐妹一對,年齡、身高差不多,稍加修改就能用。
隻有麻煩你到徐家走一趟先打問下,還不知他們是否樂意?”
“這還有不樂意的,多麽好的事!”顧媽媽道:“我來說,徐家一定同意。再說這原本……。”她忽然打住,不好意思說下去。
“沒關係、沒關係。”壽禮明白她後麵的話,理解地說:“其實人家若同意,那是幫我解了個圍,誰叫我自己的女兒不聽話呢?
我聽陳青說他媳婦講,家裏總交不上韓老星的租子,被他催逼得不耐煩。那幾塊坡地確實不好,離水源又遠,累死也難有好收成。
若非今年這樣風調雨順隻怕一年到頭隻能是個半飽,靠徐成一個哪裏養活得起全家?
我想,要是應應做了我幹女兒,就能名正言順地由我出麵找老韓退佃,然後我給他小通寺旁邊劃出些廟產來種,豈不強似給老星做工哩?”
“阿彌陀佛,那樣最好!”顧媽媽合十念了一句接著說:“你知道嗎?老星那人在咱們這裏是有名的摳門財主,連一粒米也不放過的。
她家可是受夠了氣,幾次他來催租要拿種子抵債都是我出麵幫著攔下了,還聽說他要打應應那孩子的主意呢!
你這麽一來不但咱們兩家的局麵給救了,也幫了她家個大大的忙。這麽樣,午飯後我就過去,把這事情和她媽媽商量了,然後去給你個回話!”
“那太好了,”壽禮見目的達到,高興地起身告辭:“我就等你的好消息羅!”
送走客人,顧媽媽在屋裏反倒如坐針氈了。她越想越興奮,覺得還是趁熱打鐵趕緊定下來的好,於是急急地攏攏頭發,拍拍身上便往外走。
迎麵遇到竹子剛去學校送飯回來,看她母親麵帶喜色、兩眼放光,腳不點地地朝外麵跑十分驚訝,忙問:“媽,還沒吃午飯,你去哪兒啊?”
“去說個大事情!叫你哥快回來!”
“可我剛從學校回來嗬?”竹子奇怪地問。她媽媽卻沒回答,頭也不回地往徐家去了。
竹子摸不著頭腦不知要發生什麽大事,看她母親的樣子絕不像開玩笑,隻得轉身再往學校跑一趟。
但是她領著哥哥匆匆趕來時卻發現母親還未回來,老秦說他進家門時就沒人,一家子都墜在雲裏。
“唉,你真是無事忙!這麽大了還這樣子,看以後哪個不長眼的家夥肯娶你。”興安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對妹妹說。竹子本想還他兩句,卻被老秦攔住了。
他們三個一邊等、一邊猜測,直到肚子咕咕叫竹子才想起大家還沒吃飯,趕緊跑進灶間裏去忙和。
這時候顧媽媽在徐家還在苦勸徐七:
“我說徐大哥,陳老爺這次是不小心,結果自己落到尷尬地步上了,他這麽做確實為陳家名聲著想,可也沒虧待你們和應應的意思嗬。這事……,你再好好想想?”
“我知道他心裏的想法,隻是我不高興,說退親就退親、說結親就結親。顧家媽媽,你家過世的老爺、老太爺可都是秀才出身,哪本書上有這樣的道理?”
徐七越說聲音越大,他雖癱著半邊身子,但是嗓門還像過去那樣硬氣。
“哎呀,唉!你小點聲說不行麽,非要弄得天下皆知?難道你要女兒聽到才願意?”徐媽媽邊埋怨,邊不好意思地看顧媽媽,說:“妹子莫怪,這老頭子自來喊聲響,他心裏有疙瘩,一時半響還解不開哩。”
“我曉得、我曉得。”顧媽媽忙點頭:“大哥莫把氣撒錯了,上次原是我的不對,沒同人家講清楚才走到這個田地,所以今天來就是求你們兩位原諒的。”
“唉,都是好鄰居,說什麽原諒的話。”徐媽媽說著瞄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我們心裏都清爽哩,陳老爺不知情來上門提親,你又不好當麵拒絕。也難怪,你兩家畢竟是三代的交情羅,換誰都推脫不得的。
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她說著用手指戳戳徐七,不料他倒把臉扭向牆壁去了。
“徐大哥,陳老爺知錯就改也是難得,咱該給他個補過的機會。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這樣?
再說,他也真心實意地想用行動改過,這才提出收應應做幹女兒,還替你們出嫁妝,這樣善意之舉,咱們再冷臉低眉地也沒意思對不?
而且,陳老爺還提出來幫你們說和與韓老星退佃,他替你們和小通寺主持講,劃塊廟產給你們種。這樣好事,是不是說明人家很有誠意、為你們著想呢?”
“哦?有這樣的話?”徐媽媽立即眼裏放出光來,忙叫:“她爸,你聽見沒?”
“聽到,我人癱耳朵又不聾!”徐七掉臉氣呼呼地瞪了老婆一眼,然後問顧媽媽:“真有這個話?嗯,要是這樣……”
“七哥在家麽?”大家聽到喊聲回頭瞧,見正是他東家跨進門來。
“韓老星幹巴瘦,賽過秤砣硬石頭”,這位歌謠裏的韓老星原名叫韓羅慶。
他祖父輩也是個佃戶,據說砸死個受傷掉隊的長毛輜重頭目並藏起他背囊裏的一千兩銀子,後來買地、蓋房子發了家。
因此人出名的刻薄、摳門,大家都說他是那秤杆上的戥子轉世,所以起個老戥的外號,罵來罵去就喊成老星了。
他倒也不在意,自己覺得這麽叫也不錯。
韓老星和人總說自家也是佃農出身很熟悉他們那套把戲,對佃戶們他從來沒好臉色,不是水分太多就是摻了沙子,反正他收租子時總能找出各種毛病,搞得人家怒不敢言。
韓老星進門就笑嘻嘻地和大家招呼:“你們好嗬,喲,顧媽媽也在嗬,這是聊什麽呢?”
“唉,東家,你怎麽又來了?天天往山上跑,你的腿腳不累麽?”徐媽媽不高興地說。
“累啊,可不是!”韓老星一點不生氣,用手拍拍賬簿:“可是要沒人欠租,我又何苦來找罪受?老徐你說是不是?”
“你就是跑斷腿,我也還是還不上你的利息,更不用說別的。
隻那幾畝山坡地,連年風雨不順,就算我餓著、吃糠皮野菜過冬,能剩下些種子明年繼續播種已經不錯,若是交了租,明年開春拿什麽下種?
東家你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總逼我是為了啥?明年多收些,我慢慢就能把今年欠下的補上,何苦非要現在交?通融半步,你總是餓不到的。”
“嘿,老徐,平常你寡言少語地,今天怎麽啦?當著旁人就給我臉色看?”韓老星臉上的笑意褪去,警惕地瞥了顧媽媽一眼。
“東家,他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請你寬限些,容我們緩口氣罷了。”
“我已經再三地寬限過嘛,可是你們卻總是拖欠。”韓老星說著轉身坐在了門檻上,口裏嚷道:“既如此,我今天是一定要拿到些不可的,不然絕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