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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的16強比賽，ill市城市大學附近的網吧，與來自城市大學的主場戰隊對戰。
    前三局結束後，illusion已經2：1領先，隊員們都已經摩拳擦掌準備下一局一舉拿下比賽，而不想把比賽拖到第五局。但第四局開始後，因占據“主場優勢”而人數眾多的城大觀戰團，就開始頻繁發出歡呼、尖叫、甚至起哄的聲音。那些帶著極大情緒的幹擾聲，某種程度上成功地打亂了韓度他們的狀態，illusion輸掉了第四局。
    第五局開始前，戰隊隊員們聚在一起商議戰術調整。眾人顯然都因為上一場的落敗有些氣惱。科嫂握了一下liquor的手，肯定地衝他點了點頭，這個隊伍的“大腦”便先冷靜了下來。
    冷靜下來的liquor對隊友們說：“我們不能因為外界幹擾造成的心煩意亂打亂了節奏，他們的實力原本不是我們的對手。angle，你在最前麵，務必要冷靜打好頭陣，後麵的節奏才可能不亂；猴子，配合好angle，必要時冷靜補位，聽我的指揮；毒藥，找好陰人的點，不要冒險，迫不得已的時候你要保證自己是最後活下來那個；fish，藏好你的狙，我們會把人往你這邊引，你狙掉一個是一個。大家注意聽我的指令。”
    我瞟了一眼韓度，發現他此刻表情凝重的樣子是我很少見到的。即使是足球社開會，他也可以談笑風生，而此刻的樣子卻像是石膏像一樣，出了神。
    “韓度。”我輕叫了他一聲。
    他扭頭看向我，在接下來的幾秒裏，眼神逐漸柔軟了下來。
    “喝口水，含塊兒糖。”我遞給他一塊我常吃的薄荷糖。
    他接過去，機械地把糖拆開放在嘴裏。
    “放鬆一點，享受對戰的樂趣，別把它看成太必不可輸的比賽，反而會發揮得更好。”我試圖給他一些信心，“liquor之所以把你放在衝鋒位就是因為你足夠冷靜，槍法一流。所以別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噪音幹擾了自己的發揮。”
    他皺了下眉頭說：“嗯，我可能得把耳機聲音再開大些。”但依舊表情凝重。
    我再次靠近韓度，隔著衣服握住了韓度的手腕：“我教你個深呼吸的辦法，一定要吸氣到腹腔裏，然後再把腹腔裏的滯留的氣體盡力全呼出去。跟我一起閉上眼睛深呼吸，吸～～～～呼～～～～吸～～～～呼～～～～吸～～～～呼～～～～”我看著他閉上眼睛聽話的樣子，心裏竟漾起一股想要保護他的衝動。
    三次深呼吸後，他睜開眼，平日私下裏打遊戲時那種淡定的神情似乎回來了：“嗯，我感覺平靜多了。”
    第五局，韓度一如既往地率先衝出陣地，帶著一眾隊員開始了最後一戰。所有隊員都把耳機音量開到了盡量不受外界環境幹擾的狀態。一番精彩廝殺後，韓度、fish和猴子共繳獲4顆人頭，但也相繼被殺。索性，留下的liquor和毒藥最終成功殺掉了敵方最後一人，並且在炸彈即將引爆的前一刻成功排雷。
    “耶！！！”排雷完成那一刻，我激動地跟科嫂和替補隊員們一起歡呼。我們贏了。
    比賽一結束，對手戰隊的觀戰團紛紛發出噓聲後開始離場。我也看到了對手戰隊的隊員們投來的讚賞的眼神，這一仗贏得艱難卻讓人驕傲。
    liquor代表全隊上台拿到了組委會頒發的8強入場券，8強及緊跟著的4強賽將在一周後進行，隊員們有一周的時間進一步準備。
    “謝謝你的深呼吸。”liquor領獎的時候，坐在我身邊的韓度看向我，低頭輕聲說。
    深呼吸是爸爸教我的方法，無論是緊張、憤怒、激動、焦慮等任何情緒不可抑製地出現時，這都是讓我可以恢複到理智狀態的最簡單的物理行為。
    然而那次深呼吸，不止是韓度感受到了，戰隊的其他成員也都看到了。我們準備離場的時候，我看到了科嫂對我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跟韓度怎麽回事？真在一起了啊？”猴子看我一個人走在人群最前麵，追過來問我。
    “沒有！我就是看他那會兒精神繃得太緊了，想幫他放鬆下來。”我趕緊跟猴子解釋，卻做賊似地回頭看了一眼韓度，看到他也在看向我。
    “你倆好事近了吧。”猴子嘿嘿一笑。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但回想起我握住他手腕那一幕也不禁覺得臉紅，於是匆匆跟大家說，“我一會兒還要回中心值班，就不跟你們一起繼續訓練和晚飯慶祝了，先走了。”隨後便獨自離開了。
    晚上去活動中心值班時，我在辦公室看到坐鎮在那裏的佟宇辰。
    “部長，把小廳鑰匙給我。”我拍了他一下說。
    “你跟cs那群人白天一起去比賽了吧？”他回頭看到是我，便問。
    “你怎麽知道？”我接過鑰匙，驚訝地回問。
    “科大一共有三支戰隊出去比賽，男生宿舍那邊人人都在談論這個。聽說大二的那支今天上午已經淘汰了，大三那支下午被淘汰了，現在隻剩你們這隊了。我隻是猜你一定會跟著去。”佟宇辰說。
    “嗯，我是去了呀。下午那場城大的16強比賽可驚險呢，城大的啦啦隊不太地道，幹擾聲音很大，差點輸了。”我跟佟宇辰念叨。
    “你竟然沒跟他們一起慶祝入圍，反而跑來值班我還是挺意外的。”佟宇辰笑笑說。
    “嘿嘿，我沒提前請假，該回來的。”我拿著鑰匙準備開溜，“走了啊。”心裏卻怕這個佟宇辰繼續問些尷尬的問題。
    下班後我跟冬青姐一起回寢室，卻在宿舍樓下看到了等在那裏的韓度。
    “哦喲，我先走了啊，不妨礙你們。”冬青姐朝我一挑眉毛，又用眼神往韓度那邊拚命示意了兩下。我心想，“哎，一會兒回寢室又要被‘嚴刑拷問’。”
    冬青姐進了宿舍樓後，我朝韓度走過去。他背對著我的方向，看著宿舍樓前那棵高大的銀杏樹，不知道在想什麽。
    “嘿！”我拍了一下他，“你是等我呢？還是等哪個女同學呢？”
    他顯然被嚇了一跳，猛一回頭，“臭丫頭！”然後他頓了一下繼續說，“當然是等你呢，除了你，我又沒什麽熟人在這棟樓。”他同級同係的女生都住在18棟宿舍樓，他的確不認識什麽17棟的人。
    “說吧，什麽事。是要謝謝我教你深呼吸嗎？”我假裝輕鬆地跟他說。
    “是，也不是。”他回答，“你今天跟我說深呼吸的時候，的確是在我最難以集中精力的時候，我竟然順著你的節奏平靜了下來。所以我是要謝謝你的。”
    “客氣什麽啊？我們都認識兩年多了吧，我也算是你們戰隊的人呀，都是應該的。”我與他對視著說，依舊努力讓自己語氣正常，但心裏卻不知為何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
    “再說你也算是我網上的夫君，剛幫我嚇退了騷擾的人，我給你點兒支持也是應該的……”我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發現韓度挪動腳步朝我越走越近，已經快跟我接近到可以跳交際舞的距離了。
    “你……你幹嘛靠那麽近？”我的臉“蹭”地就變紅了，聲音小得好像自己犯了什麽錯誤。
    “遊戲裏當我的娘子，你開心嗎？我幫你嚇退追求者，你滿意嗎？”韓度也聲音不大地問我。嗯，畢竟那麽近的距離，也不用什麽很大的聲音。
    “啊？啊……我挺開心的，也挺滿意的。”我立在那裏一動不敢動，低著頭盯著他的鞋尖，木頭人似的回答，“咳，所以……謝謝啊。”
    “那……”韓度很緊張。周末的晚上，宿舍樓前並沒有很多人停留，異常安靜，顯得他的呼吸聲都愈發明顯起來。
    這時，我才聞到他身上有明顯的酒味，原來是剛剛跟戰隊喝完慶功酒，所以才借著酒勁兒跑來“騷擾”我。
    “你喝酒了吧？”我邊問邊開玩笑似的用力推了他一下，讓我們之間的距離遠一點。
    “唔～”他好像吃痛似地捂了一下我推他的胸口的位置，往後退了一步。
    我趕緊走過去，“你沒事吧？我沒那麽大勁兒吧？？”我的確用力了，但我不覺得我能有多大的力氣呀。
    他依舊保持著側身低頭的姿勢站在那裏，右手按著胸口。
    我試著靠近去看他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哎！你不是吧？這就被我推疼啦？”
    他苦笑了一下抬眼看我，說：“我是心疼本來挺好的氣氛，被你一推就破壞掉了。”
    “氣氛？”我脫口重複他的話。
    “謐謐。”他認真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頓了一下，好像接下來要說很重要的話。
    “從我們剛認識，我一直隻把你當作玩得來的小學妹、好朋友。”他接著說。
    我心跳陡然劇烈起來，心裏默念：“他不會是因為白天深呼吸的事，看出來我有點喜歡他了吧？今晚這是跑這兒來跟我說清楚來了嗎？？？”
    “你聰明、開朗、有趣，開得起玩笑，接得上梗，跟你一起確實可以忘記很多煩惱。”看來他準備先捧我，再道歉了。
    我此刻決定目光直直地盯著他，準備等他要開口拒絕我的時候，傲嬌地先下手為強反問他，“憑什麽自作聰明認為我喜歡他？我既然那麽好，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
    “我在遊戲裏娶你時，的確隻是因為做任務方便。”他繼續說。
    我繼續皺眉瞪著他，一眨不眨。
    “可是，當我聽到有人在遊戲裏追你的時候，我卻開始覺得緊張。”他好像陷入了當時的回憶一樣，轉身看向了那棵銀杏。“我昨天都沒想通為什麽我會像個暴君一樣，就在遊戲裏把那人給殺了n次，嚇跑了……我一開始所設想的，隻是和你在遊戲裏做任務夫妻而已。”
    我此刻眼睛一眨不眨得已經開始覺得酸澀，心想幸虧他轉過去看向了樹。
    “然後呢？”我耳聽著他的話轉了苗頭，似乎不是朝著“對不起，可是我不喜歡你”的方向走的，便很想他盡快說出重點，別再繞彎子了。
    “然後？”他被我問樂了，回頭看向我，這下他的眼神反倒把我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然後，我今天被你握住手腕練習深呼吸的時候，我才發現，你能帶給我太多的快樂和安心，而我好像也一直在想辦法守護你的安全。”
    “你跟佟宇辰曖昧不清的時候，我擔心佟宇辰會帶給你麻煩。遊戲裏有人追你的時候，我擔心你真的信了那些花言巧語，隻想趕走他。”他目光變得愈加認真起來，我心跳也愈加快了起來，此刻已經心下了然他要說什麽了。
    “其實，你隻是不希望我跟別人談戀愛，是嗎？”我看著他問。
    “你這丫頭，這話應該我自己說，你怎麽能替我問出來呢？”他嘴角又揚起一絲苦笑。
    “所以，你其實是……”我還想繼續說，被他用手一把捂住了嘴。
    “所以，我應該是喜歡你的。”他自己把話說完。
    “唔…你把手拿開……”我支支吾吾地在他的手掌下努力地發出聲音。
    “我覺得你應該也一樣，但是我不確定是不是對的。”他依舊按著我的嘴。
    我雖然被捂住嘴，說不出話，眼淚卻慢慢從眼睛裏溢了出來。一方麵是感動於我們兩個的感受是如此驚人的相似，另一方麵是盯他盯久了眼睛真的酸。
    “你別哭啊……”他看到我的眼淚突然就覺得慌了，連忙放下了捂著我的嘴的手。
    沒有了製衡在我和他之間的手臂，我一把就抱住了他，把頭斜靠在他胸前。
    他一愣，兩手先是直覺似地抬起來，然後開始緩緩放下，在我的頭發上輕撫了一下，然後環過我的肩膀輕輕搭在我的背上，下巴就在我的頭頂上方，每說一個字，我都能感覺到他的下巴輕觸我的頭發。“所以，我猜得是對的？”
    我在他懷裏點頭，他低頭輕吻了一下我的頭發。
    此時，是c市最美的季節，宿舍樓前的銀杏樹灑下一地金黃。我們就在這金黃的畫麵裏輕輕相擁在一起，好像時光已然靜止……
    回到宿舍，冬青姐、海雲和明明三個人朝我歡呼起來。原來我們在樓下的一舉一動都被樓上的她們三個盡收眼底。我不禁覺得有點羞惱，紅著臉說：“我又不是我們寢室第一個談戀愛的，你們不要笑我嘛。海雲你早就有了你的研究生男朋友，笑笑也跟隔壁班的男生談了半年了。都沒見你們這麽起哄。”
    “我們是覺得你跟韓度拖得太久了，大一就該完成的步驟，大三才完成，還有一年韓度他就畢業了，你們好浪費生命嘛！”明明惋惜地在一旁說。
    “我倒是覺得今天以前的每一天沒有關係明朗的日子，我都挺開心的。”我小聲嘟囔。
    蹭回到床鋪邊坐下，我想起明明的話，是啊，他還有9個月，就會離開這個校園。可是，雖然不知前路會如何，管他呢，至少我們還有幾個月可以珍惜的時光，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