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為了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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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盡。
    如曦緩緩睜開眼睛,握緊的雙手也放回身側。她的麵孔泛著薄紅,如三月緋櫻落化作花瓣雨落在皚皚白雪之上,遠望,還以為是溫暖的雪。
    這不僅是如曦第一次在生人麵前唱歌,更是她第一次唱心中醞釀幾年、從未展露的心曲。
    她和家人或者同學聚會時,什麽歌曲駕馭不了?流行搖滾、民謠美聲,技術含量再高她也能自學精髓,唱出風度,博得滿堂彩。以往都是別人起哄讓她唱,她婉拒;請她唱,她猶豫;求她唱,她這才“耍大牌”地在萬眾矚目中獻上一曲。觀眾聚精會神,聽得神魂蕩漾,尋思著若是錄下來拿去賣錢,注定賺得盆滿缽滿。
    但事實上,如曦以往展現的隻是歌喉與唱功。她挑些風格獨特或耳熟能詳的曲子,讓觀眾開眼賞心,可自己和此些歌曲卻鮮有共鳴。
    然而麵對蒔闇這對她無期待、少尊重的觀眾,如曦也不知是被一股什麽勁兒頂的,下意識地全力以赴,頗有些為了“取悅”他而傾囊相贈的感覺。
    不過令人失望的是——
    蒔闇顯然是個不知互動的無禮觀眾,把獻唱完畢的歌手置於不顧。他自在地重新端起酒杯,抿了半口,唇色潤紅地一笑,似乎杯中物比她重要得多。
    即便如曦心大,此刻也覺得別扭無比。她的眼神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他的臉孔,希望酒水入喉後,他能給出些評價,無論好壞,至少知會一聲。
    過了許久,蒔闇把空杯往手邊一撂,打了個哈欠,慵懶地斜倚在沙發上,完全忽略那俏生生苦等的佳人。
    賣力演唱卻被無視,如曦心中又羞又惱,實在是沉不住氣,不滿道:“你好生沒禮貌,不鼓掌就罷了,連半句誇人的話都不會說嗎?”
    蒔闇右手搭著麵頰,偏過頭,故作提不起興致的樣子:“你怎知自己值得被誇?”
    如曦氣得鼓了鼓臉,略微癟下去的信心被她吹了起來。她揚聲反問:“難道我唱得不好嗎?”
    蒔闇嘴角微翹,聲音慵懶中透著邪異的玩世不恭:“唱得還行,不過下次記得自己填詞。生搬硬套的違和感,給你打了個六折。”
    如曦不甘地問:“為什麽?”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篇詩啊!
    蒔闇抬起眼皮,正眼看她。黑眸含光,一望入心。
    “這還用問嗎?你啊,一看就沒真正喜歡過什麽人,再怎麽抒情都是瞎矯情而已。就你這還好意思向我討要稱讚?你的信心全是被一幫庸人捧起來的,在我這兒啊——拉倒吧,你少要自我感覺良好。”
    蒔闇就是那種毒舌毒得讓人哭著找地縫的,尤其是方才心中憋了些不痛快。
    如曦怔住,既氣不打一處來,又有被一語說穿的窘迫。亂七八糟的感受在腦中狂滾,她的眼底泛出委屈的薄光。
    蒔闇饒有興致地欣賞她的無助,入腹的五瓶白葡萄酒沒給他留下任何迷離的醉態,那俊臉上,嘲諷的戾氣與盎然的興味此起彼伏,美得紮心勾魂。
    如曦垂下頭,避開他灼人的眼神,喉頭哽著,鼻翼輕顫如蝶翼。她一聲不吭地憋住眼淚,在心裏對自己喊:不要哭!
    雖然他說得惡劣卻正確,但哭了便是默認在自己最擅長的事情上栽了大跟頭。
    接下來豈不就隻能落花流水地任他欺負了啊!
    千萬不要哭!
    蒔闇看她那耷拉腦袋的樣子搖搖頭,頓覺索然。他俯身向茶幾下摸去,隨隨便便抽出一瓶酒,這次是紅酒。
    指尖在瓶塞上一點,“嘭”地輕響,軟木化纖塵。他嗅了嗅紅葡萄酒特有的厚重橡木味,眉宇舒展,眸中閃過片刻的愜意。他也不講究換杯,直接悠閑地斟上,晃了晃清澈透亮的淺紅液體,先啜一小口品嚐其層出不窮的韻味。
    然而酒剛入口,被他遺忘一旁的如曦好巧不巧地開口。
    “連誇人都不會的你,更不會喜歡人。你說我矯情,你的經驗又有多少?”她嘟了嘟嘴,把自己和蒔闇一並嘲了,“我們啊,就是倆不懂裝懂的半吊子,彼此彼此。”
    紅酒正過嗓子,蒔闇聽到她的反唇相譏,喉嚨頓時一哽,“噗”地把酒全噴了出來。他一邊咳嗽一邊冷聲問:“咳咳,你說我什麽?!”
    如曦瞄了一眼氤氳半空的飛紅,連忙從口袋中拿出紙巾,緊走幾步,貼心地遞去,順口道:“我什麽都沒說啊。你聽見什麽了?”
    清冽的酒香與炙烈的熱氣同時升騰,蒔闇擦拭著嘴角,惡狠狠地盯著她的乖巧的臉:“你竟敢損我?活得不耐煩了!”
    如曦一笑。
    她已然使出了最能討好人的解數,蒔闇依舊不買賬,那她就算低眉順眼當女仆也是白搭自己的臉。反正接下來的事態由他全盤掌控,她幹脆把神經大條發揮到極限,心無旁騖地做真實的自己。
    但她也不是完全破罐子破摔。曲終之時,如曦用鏡框掩著目光偷瞧他,在他臉上捕捉到自內心流露的笑意。雖然隻是一閃即逝,但或許正如胖子和暮天樞所講,蒔闇嘴巴欠、脾氣大、做事絕、以耍人為樂……卻不壞。
    想通之後,她的膽子頓時肥了一圈。如曦走到他身旁,笑盈盈地道:“活得耐煩、很耐煩。”她拿起新開的紅酒,將空杯添到標準的五分之一,接著心細地轉了下杯口,錯開蒔闇碰過的地方,當仁不讓地把酒送入自己的口中。
    酒香撲麵,口感圓潤,濃而不燥,餘味悠長。
    如曦不禁讚道:“好酒。”
    蒔闇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她的臉,語氣不善地道:“誰允許你用我的杯子了?”
    “你這孤家寡人,明知有客人來,也不翻箱倒櫃地再添加一套餐具。我這不是沒辦法的辦法嗎?”她真誠地道,“我很渴啊。”
    蒔闇眼光一閃,眉頭皺緊。
    在他承認對如曦的歌曲產生共鳴後,“孤家寡人”一詞就像摳他心牆的鏟子,是他極其不願意聽到的。
    他伸手捏住如曦剛放下的玻璃杯,三個手指看似絲毫沒用力地一撚。
    “嘭!”
    玻璃杯成渣,是他一陣怒火的犧牲品。
    如曦縮了縮脖子,有種酒杯成了替死鬼的詭異感覺,暗暗腹誹:蒔闇說話招人恨,而且這麽個爛脾氣,哪怕帥上天也有九成機率孤獨終老,隻有無藥可救的迷妹才願意舍身陪他……
    然而她想到此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唉,還有自己這被迫作陪的。
    蒔闇爆了酒杯便稍許出過氣,神情平靜不少。他雙手枕在腦後,無所事事地翹著腳。
    沙發很長,如曦坐在另一端,二人兩個把頭,維持著安全距離。
    長夜漫漫,頭頂的電燈泡也被毀了。他們這孤男寡女的,究竟要怎麽平平安安地打發時間呢?
    如曦沒話找話:“我教你觀星吧?”
    蒔闇道:“無聊。”
    “我剛發現通訊設備能聯機打遊戲,有興趣嗎?”
    “幼稚。”
    “看電影?”
    “沒心情。”
    如曦一咬牙:“要不我再給你唱歌吧?你隨便點!”
    “你會比剛才唱得好多少?”他懶懶地問。
    如曦又有些來氣,撇撇嘴:“算了……”
    她被這不能睡覺又百無聊賴的氣氛弄得鬧心,於是作出最大限度的讓步。
    “要不……我給你打掃塔得了?不就一百多層嗎?反正你這兒幹淨,一晚上也夠了。”
    蒔闇拒絕地更幹脆:“不要。”
    如曦急了:“這也不好那也不好,難道我們就在這兒坐著?”
    蒔闇饒有趣味地側過頭看她,眸光灼灼,輕笑不說話,似在暗示什麽。
    如曦扁扁嘴,環臂抱胸地正過身子,賭氣道:“好,那我就陪你傻坐。我也失眠過,不就是發呆一整夜嗎?誰怕誰?”
    蒔闇唇角揚起,悠然魅笑,神采熠然:“必然是你怕我,所以,你給我過來。”
    如曦肩頭一顫,她思忖片刻,果真聽話地挪了挪,外套和皮沙發摩擦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可動靜雖大,她蹭了半天才蹭出不到一拳頭的距離。
    蒔闇重複:“再過來。”
    如曦故技重施地又摩擦出十厘米。
    他語氣微沉:“你真是沒勁,讓我等得不耐煩,對你有什麽好處?”
    如曦咂咂嘴,自己隻身入虎口,就算磨蹭個一時半刻,也仍是在老虎嘴裏翻滾。隻要他玩不膩,就不會放自己出去。
    她不得不一歎,隨後起身,乖乖坐到他的身邊。
    可她的後背還沒靠上沙發,蒔闇驀地提手捏上她的腮部,虎口貼合她的下巴,將她臉的位置鎖定。
    如曦不敢動了,勉強擠出笑紋,幹巴巴地道:“有話好說……”
    蒔闇一眯眼睛,他的手中兀地傳出如滾雷般令人渾身躁動、精神不安的力量。如曦感覺周圍的夜色愈加濃鬱,星光被蒔闇那漆黑的眸吞沒,宛如迷失於黑洞之中。
    “朗如曦,我讓你來,便是為了這一刻。”
    狂傲的囂焰自他的周身騰躍,灼熱的浪潮瞬間覆蓋了葡萄酒的花果香,整個房間驟然升溫。
    這是蒔闇力量的一絲外放。
    如曦連大氣都不敢喘,她根本想象不到所謂“北方學院的第一”究竟意味著什麽。她像個拿著通行證進入新世界的凡人,進入之後變成亂爬的小螞蟻,看誰都高大如斯,一米五和兩米的都一個樣。
    蒔闇緊緊盯著他,雙眸中的星光完全消失,唯有無盡的漆黑,能吞噬人心的深邃,暴動而狂躁。
    如曦嘴角的笑意岌岌可危,就像吊線木偶隻剩下最後一根緊繃的細繩。
    蒔闇手上加力,把如曦捏得生疼。可她半點反抗的心都沒有,隻得緊緊抿著嘴不吭聲。她全身都是酥軟的,似乎被持續不斷地過電,寸寸肌肉輪流不受控製地痙攣。
    他的麵孔放大,熾烈的呼吸全部噴在她的麵孔上,美得妖異的唇距離她原來越近。雪白的臉先被熏得粉嫩,繼而灼得緋紅,最後通紅一片。
    他凝視著她的臉,眸光邪魅而致命的,讓人窒息,令人熱血沸騰後趨於冷卻,淪陷在無邊的寂冷之中。這是怎樣的力量,竟讓她完完全全地屈服,反抗的念頭消寂幹淨、求饒的話連半句都說不出,由著身子任人擺布。
    如曦閉上眼睛,心道:完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顯然不適用於這一刻。她快速想著自己的初吻會被他奪走,繼而一氣嗬成把所有清白都丟掉,腦域經曆了快速的崩塌,嘴角僵硬的弧度展翅高飛,再無蹤跡。
    徹底玩完嘍!
    玩完嘍。
    完嘍……
    哎,旁人的話果然不可全信。
    然而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際,等到的不是炙熱的唇、霸道的吻,而是冷冽的話音。
    一句完全不合時宜的警告。
    “朗如曦,你給我聽好了——小心索樂玟。”
    胡思亂想被驀地打斷,她登時瞪大眼睛,睫毛刮花了鏡片。
    “哈?”
    蒔闇的語氣前所未有得鄭重。
    “他的實力,比我們所有人想得都要強。他來學院,另有所圖——”
    蒔闇和她保持著咫尺之遙,一字一頓嚴肅道。
    “圖的恐怕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