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山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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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青山在!
    雲山,一輛車從山下彎道轉上了盤山公路,不多時便到了一座別墅前,門口的守衛連忙開了大門,車子直接進了內院。早就得了消息候在樓下的老管家待車子停下,便恭敬的上前打開車門,一男一女兩人從車上下來,隨後車子便又悄然離開了。
    女孩便是蘇安安,隻見她穿著一套淺藍色的運動服,十七八歲的樣子,束著馬尾,臉上滿是稚氣,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瞅著四周,老管家的眼神在她的臉上短暫的停留了片刻,麵上露出幾分欣慰,隨即便上前接過了蘇安安手中的行李箱。
    彤雲出岫,紅葉欲滴,新雨之後的空氣裏還帶著微微的濕氣,深嗅起來果真能聞到泥土的清香。蘇安安在小鎮上生活了十八年,工業煙塵、汽車尾氣、陰溝廢水的味道確實聞過不少,這以前隻有在寫作文時為了深化情感才強加硬寫的泥土清香卻是第一次聞見,不由得停住腳步,深吸了幾口,極盡享受之態。
    可能是意識到身後腳步停歇,前麵穿西裝的男子停下了腳步,回頭皺眉看向蘇安安,這人就是安家大少安佑川,安氏企業如今的掌舵人,憑借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在短短兩三年間就將安氏上下收服妥帖,讓安氏不僅成為豫市的行業龍頭,而且打入全國十強,這種黑馬姿態令許多商場老手都不禁為其歎服。
    “小姐,先生正在書房等著您和少爺。”察覺到安佑川的不耐煩,管家連忙開口。
    蘇安安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心道,怎麽著,這麽美的風景還不能讓人陶醉一下了?要不是我,五好青年蘇安安本著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還真想強烈鄙視一番這位管家,不就安佑川皺了一下眉頭嗎,至於讓讓你一個老人家火急火燎的出來救場?
    心裏雖然這樣想著,可是蘇安安卻不得不聽話的乖乖跟上,這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蘇安安想著撇了撇嘴,嘟囔道“又不是沒斷奶的孩兒,這麽著急見老爹。”
    “你說什麽?”耳邊冷冷的聲音響起,蘇安安一抬頭便看見安佑川一張俊臉黑成鍋底。
    “沒……沒說什麽,你聽錯了。”蘇安安沒骨氣的咽了咽口水,快步向前,她可不想被活活凍死。
    可能是因為蘇安安一開始就沒有給安佑川留下好印象,以至於後來蘇安安無數次懊惱的抱頭悔恨,隻怪自己當時太年輕,早知道安佑川這麽能記仇,她當時一定狠狠地踹他幾腳,反正橫豎是得罪,先動手好歹日後想起能出口惡氣呀。就這樣,悔恨交加的蘇安安也無數次蹲在牆角畫著圈兒罵安佑川,並詛咒虐待自己妹妹的安佑川,以後買方便麵都沒調料包。至於安佑川買方便麵有沒有調料包的事外人無法得知,隻是大家都一致認為像安佑川這樣的人是沒機會吃方便麵的,當然這都是後話。
    走到正廳門口時蘇安安卻突然停了下來,她抬頭看了看這座高大氣派的房子,思緒卻飛到了那個偏僻的小鎮上。
    蘇安安從記事起就跟著外公外婆生活,她沒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小時候看著別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就連隔壁和她一樣住在外公外婆家的小磊也會在過年的時候被爸爸媽媽接到身邊去,幼兒園的老師也都說每個人都有爸爸媽媽,可是蘇安安的爸爸媽媽卻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不懂事的時候蘇安安曾經鬧著外公外婆要找爸爸媽媽,每到這時外公便歎息著搖頭走開,外婆則忙著自己手上的活計,對於蘇安安胡鬧撒潑的行為毫不理會,蘇安安要是鬧得厲害了外婆就什麽都不說,放下手上的活計,拿起帕子一個人默默地抹眼淚。慢慢地蘇安安懂事了,便不再鬧了,外公外婆年紀大了,教養她也挺不容易的,她不能總惹兩位老人傷心。而對於爸爸媽媽,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也許她的爸爸媽媽早就死了,也許她是外公外婆撿來的孩子,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比較大,因為她跟著外公姓蘇,別家的孩子哪有跟著外公姓的呀。
    時間過得很快,用語文老師的話來講就是白駒過隙,懂事的蘇安安很快就健康長大了,她不僅身體倍兒棒,而且思想也健康,活潑開朗不叛逆,學習成績也好,小模樣出落的也越來越水靈。這一度讓街角牆根那些在蘇安安小時候預言這個可憐的閨女有娘生沒娘養,一定會變壞的碎嘴大媽們沒法再嚼舌根子。
    可是,就在蘇安安習慣了沒有爸媽陪伴,和外公外婆過日子的時候,平地裏卻蹦出了個老子爹,還有這個叫安佑川這個自稱是蘇安安哥哥的冰塊人,如果不是自家外公親手把自己交到人家手上,蘇安安還以為這是哪裏來的人販子,專門誘拐大姑娘,然後賣到山溝裏做傻媳婦的。
    “小姐請進。”管家看著發呆的蘇安安微微彎腰,這邊安佑川也跟了上來,默不作聲的從蘇安安身邊路過,擦肩時冷冷的瞥了蘇安安一眼,讓蘇安安不由打了個寒顫,深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被這個陰風陣陣的家夥用眼神扒了皮,頓時令還有幾分想法的蘇安安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先生,少爺跟小姐回來了。”管家走到書房門口輕輕的叩了叩門。
    “讓他們進來吧。”裏麵很快有聲音傳了出來。
    管家回頭看向兩人,安佑川點了點頭,便把手中的外套遞給了管家,又隨手解開了襯衫上的一顆扣子,然後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爸,我給你把閨女帶回來了。”安佑川一邊說著一邊往杯子裏添了茶。
    “嗯,讓丫頭進來吧。”安炳坤接過茶杯點了點頭,看向門外。
    而此刻,門外的蘇安安心裏卻是萬分糾結,她咬著嘴唇緊緊的盯著書房的方向,心裏尋思著,以前以為自己是個孤兒也就罷了,可是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便宜老爸,還附帶著哥哥姐姐一大幫子人,心裏就像火車碾過一樣。
    “進去吧。”安佑川冷冷的聲音傳來,看著眼前躊躇、呆滯的小姑娘,安佑川心裏難得的軟了一下,可又一想這姑娘得理不饒人的一張嘴,又覺得萬分無語,在他看來,這姑娘指不定是在裝可憐扮無辜,一會好讓老爺子愧疚心軟,然後把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給寵上天去。
    看見安佑川出來,蘇安安心裏愈發的慌亂了起來,她張了張嘴,眼神裏含著愜意“我……我出去透透氣。”說著便向樓下跑去,蘇安安承認,自己慫了。
    “唉……”安佑川的身後傳來安炳坤無奈的歎息聲。
    “爸。”安佑川回身,“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鑽牛角尖了,看來這結兒還得你自己解呀。”他一邊滿是擔憂的說著,一邊卻忍不住將嘴角微微的翹起,眼裏滿是戲謔。
    “哼,你小子少得意。”自己生的兒子,心裏有多少小九九自己還能不知道?安炳坤瞪了一眼安佑川,然後無奈的轉身又進了書房,“罷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讓她自個待會兒。”
    “那我先回公司了。”安佑川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反正自己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的事他也懶得管,不就多一個妹妹嗎,安家又不缺養個姑娘的錢。
    “你等等。”安炳坤將書桌上的東西收起來,鎖在左手邊的第一個抽屜裏。
    “您還有事?”安佑川兩手插兜看向自家老爺子。
    “晚上回家吃飯,叫上佑希。”安炳坤說著抬了抬眼,“多忙都得給我回來。”
    “好,話我保證帶到,至於她回不回來……”
    “她敢不回來!”
    “得了得了,我先走了,不打擾您了啊。”
    “讓老陳過來一下。”
    眼見自家老爺子變了臉色,安佑川連忙收住話茬逃了出去,畢竟要是一不小心惹惱了安老爺子那絕對不是鬧著玩的。
    “少爺還要出去?我幫您叫車。”見安佑川下來,管家忙拿著外套走了過來,“小姐去了園子裏。”
    安佑川聽著點了點頭,隨即收起了臉上多餘的神色,從管家手中接過外套說道“陳叔,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好,那丫頭你也不用管了,這麽大的人了又丟不了。”
    “是。”
    “對了,陳叔,我爸剛說讓你去書房一下。”安佑川將扣子扣好,抬起手看了看腕間的手表,十點四十,還好沒耽擱多大功夫,想起自家老爺子剛才的一臉無奈,安佑川心裏又多了幾分暢快,老爺子自己造的債就自己想轍去,當年的事老爺子既然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裝不知道好了,反正那丫頭的火燒不到自己的身上。
    而此刻,蘇安安正無聊的蹲在樹下跟樹葉較勁兒。
    “蘇安安,你說你怎麽就這麽沒出息!”越想越不解氣,蘇安安忍不住指著手中的樹葉罵了起來。
    “我說,你跑個什麽勁兒!是他把你扔在外公外婆家十八年,不管不問的,這都是他的錯,他得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才行,你這沒出息的自個兒顛顛的跑下來做什麽,這下傻了吧,沒戲唱了吧……”蘇安安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撇著嘴。
    其實突然冒出來個爸爸,除了那些抱怨之外,她還挺開心挺激動的,長這麽大了,她也想過過被老爸寵著的日子。可是剛才站在書房門口她突然就生了怯意,萬一她是被親爸不要了的孩子怎麽辦,看看這家裏的架勢,準是個錢多的沒地花的,不存在養不起孩子的問題,那他當年為什麽要把自己送到外公外婆家,這思來想去肯定是因為自己不被待見,而且雖然見了安佑川兩次,卻從沒聽安佑川提起過媽媽,再加上安佑川對著她時總是一張便秘臉,蘇安安不由的補起了腦洞,莫非自己媽媽是小三?被正室給處理了,所以自己隻能跟著外公外婆過?
    “唉……”提起外公外婆,蘇安安不由的歎了口氣。
    外公外婆對蘇安安好的沒話說,在小鎮上,任誰也不敢欺負蘇家丫頭,外公年輕的時候是小學校長,那威望高的沒話說,退休後便跟外婆兩個人在家守著蘇安安,盼望著蘇安安考上大學,以後出息了能讓自己享享外孫女的福,可這老天卻偏生不讓人好過,這好不容易蘇安安考上大學了,一家子開開心心的宴請了街坊鄰居,歡喜的籌劃著美好未來,正開心的時候外婆卻突發腦溢血,老人年紀大了,積勞成疾,沒能搶救過來,隻能帶著對蘇安安的無限掛念去世了。外公不堪打擊,麵對外婆的去世沒能緩過勁兒來,一下子中了風,也下不了床了。可憐的蘇安安隻能一邊背地裏抹著眼淚,一邊堅強的扛起所有的家務照顧外公。
    蘇安安還有一個舅舅,是個四十歲出頭的憨厚人,隻不過因為娶了個雷厲風行的媳婦兒,所以氣勢顯得愈發弱了。外公中風後,蘇安安的舅舅和舅媽便經常過來幫忙照顧老人,舅舅心善,想把一老一小接到自己家去,可舅媽不依,為這事兩人在堂屋裏吵過一回,被蘇安安聽見了。
    按照蘇安安舅媽的話來說,贍養老人是應該的,但她絕不替別人養閨女,自己家裏還有兩個小子呢,要是再加一個賠錢貨這日子就沒法過了,再說蘇安安又不是石頭縫蹦出來的,老蘇家養了十八年了,也該由她親老子負責了。
    就這樣,蘇安安的舅媽攛掇著自家那口子在老頭子耳邊不停的嘮叨,蘇安安的外公禁不住兒子兒媳婦磨嘴皮子,也怕外孫女被自己拖累了,便顫顫巍巍的從枕頭邊的老匣子裏拿了個地址條出來,就這樣,沒幾日功夫,安佑川到了老蘇家,對蘇家老頭子好一番慰問,又向蘇安安的舅舅舅媽表明了態度,便安排了日子讓人接蘇安安回安家。
    “小姐。”
    蘇安安正回想著自己離家之前外公拖著病體對自己的一番叮囑,卻被管家的聲音拉回了現實。
    見蘇安安疑惑的望著自己,管家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連帶著臉上的褶子也深了起來,顯得更加和藹。
    “我老家夥托個大,小姐可以叫我一聲陳叔。”管家陳彪在安家的地位著實不低,他從年輕時就跟著老爺子走南闖北,又因為比老爺子年長幾歲,為人處世也有自己的章法,所以頗得老爺子看重,兩人關係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鐵哥們,在安家沒人真拿他當下人看,可他就是閑不住,喜歡操心,安家上下被他管理的妥妥帖帖,老爺子也樂得做甩手掌櫃。
    “陳叔有事嗎?”蘇安安點了點頭,扔掉手上的樹葉站起身來。
    “小姐,現在時候不早了,午飯時間就要到了,我先找人帶您回房間收拾收拾,一應物件都是一早就給您備好的。”
    “嗯,好的,麻煩陳叔了。”蘇安安乖巧的答應著,一邊跟著管家的腳步,一邊暗自思忖,如果安家人為難她,她就按外公說的,還回外公身邊去,怎麽著也不能在別人屋簷下受氣,再說十八歲也算成年了,她也有自信可以養活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