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結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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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青山在!
    “丫頭,快來吃飯。”
    安炳坤看見蘇安安過來便拉開旁邊的椅子,自然地招呼了起來。
    “嗯,謝……謝謝……”
    蘇安安卻再次犯了慫,她磨磨蹭蹭的蹭到飯桌旁坐了下來,桌上隻有她和老爺子兩個人,可能因為桌子大的緣故,顯得愈發的清冷了。
    “瞧你這孩子,自己家裏還用得著這麽拘束。”
    安炳坤絲毫不介意蘇安安的生疏客套,他現在有的隻是滿眼的疼惜,十八年了,小丫頭都長這麽大了,記得當年還是小小的一個團子樣兒,哪怕是睡著了也能嘟著小嘴在他的懷裏吐泡泡,現在儼然長成了一個大姑娘,雖然中間隔了十八年的時間,可是在安炳坤的心裏,仿佛蘇安安昨日還窩在他懷裏睡大覺,今兒就長大了,內心歡喜的不得了。
    見蘇安安有些生疏,平日裏威嚴無比的安老爺子趕緊獻寶似的把桌上的菜都往蘇安安手邊挪了挪,又親手替蘇安安夾了一筷子自己覺得最爽口的香煎茄片“來,嚐嚐,咱們吳媽的手藝可是沒人比得了的。”
    “小姐一回來瞧把先生給樂的。”
    保姆吳媽剛好端著煲好的湯出來,看見安炳坤這樣子頓時給樂了,她一邊替安炳坤和蘇安安盛湯一邊說著“這菌菇湯秋天喝著最好了,先生和小姐可得多喝點。”盛好了湯又對蘇安安叮囑道,“小姐要是喜歡吃什麽就告訴我一聲,但凡他別人能做出來的就沒有我做不好的。”
    “嗯,謝謝吳媽。”對著熱情無比,又自然地仿佛自己本來就長在這裏一樣的安炳坤和吳媽兩人,蘇安安卻依舊放不下全身心的局促,她隻得努力的咧出一個笑臉,捧場似的笑著答應,隨後便埋頭苦吃,不過話說回來,吃到嘴裏後蘇安安才意識到人家吳媽的自信都是有資本的,作為一枚吃貨,蘇安安為自己以後的口服高興不已,直覺告訴她,憑著吳媽的手藝,她完全可以不出門就吃盡各種美味。
    見蘇安安吃的歡喜,吳媽便笑得一臉滿足的回到廚房去了,對於蘇安安的到來,她是打心底裏覺得高興,別的原因暫且不說,她雖然在安家待了二十幾年,卻也是很久沒見著先生這麽高興的樣子了,更別提這一臉和藹的笑容,別人見著了肯定得直接懵了,對著別人,先生要能有一副好臉色就不錯了。
    而這邊安炳坤看著蘇安安食指大動的樣子,雖然明白這孩子是在逃避自己,但也是萬分滿足了,無論如何這小丫頭以後就留在自己身邊了,他有自信能把這小丫頭的心給收服回來,別的不說,能讓自己這年過半百的老頭子接回個小女兒來,他蘇炳坤心裏也早樂開了花。
    “丫頭啊。”見蘇安安吃的差不多了,蘇炳坤趕緊正了正身子,滿臉春風的對著蘇安安說道,“我知道你心裏肯定還是隔著一道坎,可既然回來了就別總這麽拘著。”
    一直埋頭對著飯碗的蘇安安聞聲抬頭,她看著安炳坤張了張嘴,最終卻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又垂眸咬起了嘴唇。
    縱然如此,可她心裏卻有十萬個為什麽,隻是問不出口,她不明白那是不敢問還是怎麽著。
    “唉。”安炳坤見此隻得無奈的歎口氣,這孩子的性子隨了她的媽媽,典型的麵冷心熱,而且也都喜歡把所有的情緒都兜著,不管內心如何,表麵上卻總愛拘著。
    “我不知道當年你媽為什麽執意讓你外公外婆把你接走,這一走就是十八年,過得怎麽樣也沒人知道。”雖然蘇安安沒有接話的意向,可是安炳坤卻依然兀自說了起來,大半輩子過去了,有些話不說說怕真的隻能爛在肚子裏了。
    聽安炳坤提起了自己的媽媽,蘇安安怔怔的抬起了頭,爸爸也好,媽媽也罷,這兩個稱呼在前十八年隻能存在於她的夢裏,從來都沒有人告訴她,他的爸爸是誰,媽媽是誰,她也不敢問,每次看見自己的同學朋友們和爸爸媽媽膩在一起的樣子,她無論如何掩飾都藏不住心裏的羨慕。
    見蘇安安看向自己,安老爺子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你媽媽雖然不是我的妻子,可你既然做了我的女兒便永遠都是,今天你回來,很好,我很高興,以前的那些,你都給它翻過篇去,以後,有我在,有安家在,我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哪怕你要橫著走,他也不能有人說個不字!”
    安炳坤雖然已經五十好幾將近六十了,可因為這些年來養尊處優,自從安佑川接手公司後又少操心的許多事情,所以身子還算硬朗,看在別人眼裏,他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當年威震四野的十分霸氣如今還留著七分,剛才那番話說下來,眉宇間更是流露出了深藏已久的英氣。
    “可我隻想要一個完整的家。”蘇安安說著地下了頭,一顆眼淚砸進了碗裏。
    完了,自己的媽媽果然不是正室,那必然是小三無疑了,這樣看來人家安佑川就算對她再冷臉相對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她蘇安安就是一個胸無大誌目光短淺的小丫頭,不想過什麽橫著走的日子,她隻想有一個完整的家,有爸爸,有媽媽,哪怕窮點兒、苦點兒也沒關係,可她就是命硬,命裏注定沒這些,現在外婆去世了,她也離開外公來到了安家,可她卻全然失去了主意,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麽辦是好了。
    雖然說不論自己的媽媽是什麽身份,隻要這位安家的老爺子承認,她蘇安安就是安家的孩子,以前自己不也琢磨過,不求父母雙全,哪怕她能有個單親爸爸或媽媽她也知足,可事到臨頭了,她才發現自己就是賤的慌,譬如此刻,安老爺子的一番信誓旦旦卻沒能打動得了她,分不清是因為什麽,她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從骨子裏看在安家都是個外人,安家雖然承認了她,可在她看來,自己隻能是蘇安安,要是姓安該多奇怪呀,難不成她要叫安安安?
    坐在旁邊的安炳坤看著蘇安安,默默地搖了搖頭,心道,果真是造孽啊,可是當年……這樣想著,滿心的言語都化作了一聲歎息。
    “丫頭。”安炳坤調整了一下情緒,也不愧於年輕時的馳騁,隻片刻,安炳坤的內心便恢複了平靜,“我還是叫你安安吧,可以嗎?”說著他試探的看向蘇安安。
    蘇安安默默地點了點頭,內心卻悄悄起了波瀾,蘇安安此刻突然覺得安安這兩個字被連在一起讀出來時非常的溫暖。
    “安安,回來了就開心點,該麵對的總得麵對,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調整,沒關係,慢慢來,以後日子還長著。”安炳坤一臉認真的說著,其實對於他這種大男子主義的人來說,這般耐心的和孩子說話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安佑川和安佑希就完全是被他放養長大的,可是蘇安安不一樣,這孩子的內心太敏感、太脆弱了,他得慢慢地去引導。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然後熟悉熟悉環境,晚上我們一家四口好好地吃頓團圓飯。”說完這些,安炳坤長長的疏了口氣,他覺得老陳說得對,小姑娘一定得順著、寵著,本來就是一個好孩子,總會卸下心防的。安炳坤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子,說完後輕輕摸了摸蘇安安的發頂。
    被摸了腦袋的蘇安安瞬間如同一隻小貓一般眯了眯眼,那種感覺就像觸電一般。蘇安安的心裏暖暖的,一開始知道自己還有個爸爸之後,她曾經恨過,恨這個爸爸不負責,狠心拋棄自己,可是後來她想了很多,想清楚了就不恨了,凡事都是有原因的,而現在,安炳坤的解釋更是讓她覺得心裏暖暖的,她覺得這個爸爸一定會好好的愛她,比她所有同學朋友的爸爸都好。
    “這麽多年了,你都回來了,你媽媽應該也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就可以有一個溫暖的家了。”
    走到樓梯口的安炳坤想起剛才蘇安安砸下的那滴眼淚,心裏疼惜不已,他看得出來,小丫頭在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這麽大的孩子,本來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她卻能生生的憋住眼淚,這個樣子和當年的蘇子宜簡直一模一樣,就這幅倔強樣,任是天大的事情,也能讓他妥協,所以安炳坤回身看了看那個小小單薄的背影,想了想張口說道,人呢,如果能有些念想,也能多點盼頭不是?
    “媽……媽媽,我媽媽還在?”詫然聽到這句話,蘇安安有片刻失神,她仔細的回味了幾遍,這才不敢置信的開口,回頭看向安炳坤的眼神閃閃發亮。
    “哈哈哈,真是個小丫頭。”安炳坤拍了拍樓梯扶手,開懷一笑,“你媽媽一直都在。”
    “那她為什麽不要我了?”蘇安安聞言心裏一喜,可是很快又黯然了。
    “有些事,就等你媽媽回來了親自告訴你吧。”安炳坤微微一愣,抿了抿嘴唇,“不過你一定要記住,你媽媽真的很愛你。”說完便抬腳踏上了樓梯,嘴角微微帶著一絲弧度。
    安炳坤說的這些對於蘇安安來說無疑就是一顆重磅炸彈,她現在心裏五味雜陳,欣喜?激動?茫然?各種滋味都有。
    走出飯廳的蘇安安唇角帶著深深的笑意,這短短半天,帶給她的衝擊太大了,她需要找個地方好好的消化一下內心的情感。
    書房裏,安炳坤背著手站在窗前,他看著樓下蘇安安小小的身影,不由覺得好笑,這個小丫頭還真是與眾不同,竟然這麽喜歡一個人蹲在樹下發呆。
    “先生。”陳彪輕輕的叩了兩聲門,然後推門進來,將新泡的茶給安炳坤換上。
    安炳坤回過身來,接過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老陳啊,你這泡茶的手藝可是越發精進了。”
    陳彪聞言,笑容堆了滿麵,他跟著安炳坤幾十年了,從當年的風生水起到如今的頤養天年,兩個人一起經曆的事情多了去了,當年在道上的時候,雖然安炳坤論資曆、年齡雖然都不是最長的,可人人卻都尊他一聲坤哥,就連帶著他也混得頗有地位,陳彪的心裏想著,左右自己是個沒牽掛的,安炳坤看得起他,他便死心塌地的為安炳坤做事,況且,安炳坤是個重情義的,向來把兄弟感情看得很重,別的不論,就拿當年的事情來說,安炳坤的所作所為便讓一眾熱血兄弟濕了眼。
    “當年我本來不想讓蘇家人帶走這丫頭的。”安炳坤一邊說著一般踱回了書桌旁,坐了下來,又對陳彪指著旁邊的座位說,“你也坐,今天咱們老哥倆聊聊天。”
    陳彪應著坐了了下來,兩手放在膝蓋上恭敬的看著安炳坤,惹得安炳坤暗暗發笑,沒辦法,有些東西就是骨子裏帶來的,陳彪雖和安炳坤感情深,關係鐵,這些年來,兩個人也時常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可他心裏依舊保留著當年的敬畏,他雖年紀長於安炳坤,卻是心甘情願的尊安炳坤一聲大哥。
    “先生,你就別笑我了,你還不知道我?雖然過了這麽些年了,可這有些東西卻是沒法改變的。”
    “哈哈哈,我說什麽了嗎?倒也難得讓你這老東西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對於陳彪的個性,安炳坤自然清楚,可他今天高興,就忍不住想躲開幾句玩笑。
    一番話罷兩人相視一笑。
    “老陳呀,這丫頭咱們既然接回來了,她就又是我安炳坤的小女兒了,安家的掌上明珠,你給下麵都交代交代,我不想讓什麽閑言碎語傳進小丫頭的耳朵裏。”安炳坤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別看她年紀小,心思可不少。”
    “先生放心,我一早就交代下去了。”陳彪點頭應道。
    “嗯,好。”安炳坤說著點點頭,“不過,這丫頭的心結可不好解呀。”
    “這執拗的性子倒和子宜小姐挺像的。”想起蘇安安別扭的小樣子,陳彪撓了撓頭發,忍俊不禁的說道。
    “你說當年我們要是強行把小丫頭留下來,她會不會不變得這麽敏感了?”安炳坤翹起二郎腿,十指緊扣交握,思慮著說道,“你瞧瞧咱們佑希丫頭,雖說做起事情來精明的不得了,其實也就是人前裝個樣子罷了。”
    “先生其實也明白,當年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子宜小姐可能也是冷了心,想讓小姐離開是非。”陳彪說著將目光移向窗外,“隻是這些年委屈了小姐。”
    “唉,子宜那是信不過我。”安炳坤無奈苦笑。
    “那先生當年為何不解釋清楚?如果子宜小姐知道……”陳彪忍不住將這麽多年以來藏於心底的疑惑問了出口。
    “得了吧,咱們都是大老爺們,整那些做什麽?哈哈哈。”如陳彪所料,安炳坤又是哈哈一笑,四兩撥千斤的應付了這個問題。
    “行了,以後小丫頭那邊你就多操點心,過去的事就都讓它過去吧,隻要大家都過得好,咱們也就得過且過吧。”安炳坤猛然一笑,眉頭漸漸鬆開,十幾年過去了,自己也老了,有些事既然當年就已經做好了選擇,也就多思無益了。
    “是,先生。”陳彪聽著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出了書房,雖然說現在許多事情都不用他親力親為,可他卻都得事無巨細的看了才放心,否則總歸是會內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