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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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號協議!
“想什麽呢孩子?”
一位路邊攤位的大媽將手搭在梅爾斯的肩膀上,把她從短暫的驚懼中帶出。
“……為什麽大家都在看著我……”
“哈哈哈……”
這位大媽突然開朗的大笑出來。
“你看看你這身裝扮,帶個兜帽還小心翼翼的走在街道周圍,那些人哪看過這樣的啊……”
“哦哦哦!”
聽完這位大大咧咧的婦人解釋後,梅爾斯才發現自己的行為也確實有些“反常”。
婦人把梅爾斯拉到她的攤位裏,將一些她售賣的漿果遞給梅爾斯。
“第一次來日升領周圍?”
“唔……今年的第二次出遠門……”
“……?”
“小姑娘你哪裏的?”
“大騎士領。”
婦人搖了搖頭,想著沒準是大城市裏哪位老爺的姑娘偷著出來玩了。
“一個人在外可危險噥,小姑娘家家的沒人保護可不行。”
婦人像教育女兒一樣對著吃著漿果的梅爾斯指指點點,可語氣又異常溫柔,好似她真的將這位剛剛相識的陌生女孩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不會的,我有她保護著!”
把果核丟進攤位旁的垃圾桶裏,梅爾斯熟練的抽出了腰間隱藏的騎劍,這把血色刺劍在午間的陽光下朔然閃耀。
“你是騎士?”
這把劍不單單震驚到了麵前的婦人,也吸引了街上其他人的注意。
“我父母是……我還不夠格……”
“那沒事,隻要有了騎劍,你肯定能保護自己,保護他人呐。”
婦人給予了肯定的回複。
“這隻不過是一把劍而已。”
“那可不是!日升領可是王的故鄉,當初她也是用劍將卡蘭德人聚集在一柄旗幟下,這才有我們現在的日子嘛~”
婦人驅散一同來看熱鬧的小販們,又坐回原來的座位和梅爾斯聊著天。
“騎士總會保護卡蘭德的,我丈夫,當時在那個念什麽來著,洛恩克斯,對,洛恩克斯人過來的時候參加了騎士團。”
“然後呢?”
梅爾斯一聽到這種故事就立刻來了興趣。
“然後啊……聽說在麥香領那邊打仗什麽的,郵寄了不少的照片,和他兄弟的,還有一張和那位大騎士長的合照,誒,就在這,你看看……”
她從攤位下的隔層中掏出一個沒上鎖的鐵盒子交給梅爾斯。
打開盒子,其中赫然是層疊的泛黃照片,不乏有剛剛在大騎士領集結的照片,戰爭中期在麥香秋風兩領僵持的照片,更有在日升領外最後一場戰役的合照,很明顯,那位銀白的大騎士長和這些征召騎士們在最後一役前拍了這張照片,然後他便帶領著大騎士聯合會為卡蘭德再次延續了一代人的榮耀。
而且她丈夫胸前的徽章表示,他是作為高塔騎士團的一員拍的這張合照,從征召的平民到被騎士團承認,其中肯定不乏立下的戰功。
“你的丈夫好厲害啊,他現在……”
剛說出的話語被自己而後反應過來的思緒及時止住,那場終結之戰卡蘭德的軍隊損失慘重,隻是在那位最後的大騎士長驚人的輝術下才勉強逆轉勝局,而作為征召騎士的……
“你說那老頭子?”
婦人一聽就有點不耐煩,和她之前珍藏這些照片和信件的態度截然不同。
“煩的嘞,從戰場上回來後就賴在日升領的那片湖泊旁不走了,當時我還鬧著要和他離婚來著……”
“哈啊哈……”
梅爾斯有些尷尬的笑著。
“你尋思嘛,我一開始以為他是要去那片湖泊感謝騎士王保佑他能活著回來,畢竟我們都傳著那位騎士王安眠在盾劍之湖周圍的亂墳崗中。”
“……”
不光民間,其實梅爾斯所在的曆史界確實廣泛流傳著騎士王安葬在盾劍之湖的周圍,而那些圍繞著湖泊的連綿不絕的古舊墓碑群則是數百年前跟隨著那位王征戰犧牲的騎士們的安息之地,近年間似乎又變成了每一位犧牲騎士的安葬之處。
前者爭議巨大而後者卻幾乎是沒有爭議的事實,大量的蝕骨和留下來的古舊武器從其中流出,這也是盾劍之湖周圍明明景色優美卻並不對外人開放的原因,大騎士聯合會始終將盾劍之湖納入自己的巡視範圍,即便是在那次戰爭最失利的時候,洛恩克斯人都始終沒有敢攻打這片區域。
“然後呢,他就不管您啦?”
梅爾斯接話道。
“嗐,他要拉著我一起去那片湖泊邊上住下來,你說說,那樣幽靜的環境待一段時間還行,一直待下去我就感覺到一種莫名的,那什麽……空虛的感覺?然後我就自己回來了,反正老東西在戰場上賺的錢夠兒子在日升領的移動城區上大學了……”
“您不怪他?”
“怪他?”
“……唉,王的引言教導我們要作為卡蘭德的騎士拯救卡蘭德於危難時刻,所以當他要去當兵的時候我沒阻攔,當他說要去湖畔為他那幾位死去的兄弟守靈時,我也沒拒絕,人家畢竟為了救你丟了命罷,都是應該的責任,我沒什麽怪的。”
婦人的語氣還有些驕傲,似乎認為自己沒找了一個“慫貨”。
“挺滿意的了,畢竟我還有機會去林中小屋罵兩句老不死的。”
這是她的原話。
隨後梅爾斯便和這位婦人告別,她就像梅爾斯的母親一樣,像那一代的每一位卡蘭德人一樣,在王的旗幟下願意為卡蘭德的平原奉獻一切。
那是一個理想時代的終端,伴隨著騎士精神的消亡,她被披上了浪漫主義的袈裟,最終也自然走向崩裂。
隻不過是那位大騎士長為這崩裂點綴了最後一絲光芒罷了。
多虧了婦人的熱情,梅爾斯已經知道了她旅途的終點,不是那片在商業聯盟的支持下新建的大型移動城區,也不是安逸許久的熱鬧城鎮。
她沿著有些泥濘的道路前往那片湖泊。
那片卡蘭德人的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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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普拉提!”
“告訴你,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騎士報的總主管對著這位在先前的報道中一夜成名的記者接近瘋狂的咆哮。
“你知不知道你發出的這片報道將會毀了整個卡蘭德接近五分之二的旅遊收入!究竟是真相重要,還是我們手裏的飯碗重要?!”
瑪咖撕碎了手中審查部反饋回來的報道單,此時的他雖然異常憤怒,但卻渾身冰涼,身為騎士報總主管的他一旦讓這份報道登上今天的報紙,不單單是政府會遭受巨大的信譽和經濟損失,他有十分的把握自己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既然那場狗日的屠殺讓你在那群愚民中聲名鶴起,但你要知道我已經對你天天冷嘲熱諷的報道給予最大的寬容!”
“這都不重要,不是嗎?”
冷淡的回答讓瑪咖越想越氣,背後冷汗透出自己白色的工作服,他猛然摔碎手中的咖啡杯。
“滾出去!別讓我在總部看到你!”
他再次朝怒吼著,而後者隻是慢慢摘下工作牌,將它掛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後,歐普拉提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平靜的離開了騎士報的總部。
“主管……他,他準備報道什麽?”
一位審查部的副組長微微問道,他害怕這件事可能波及自身的工作,身為審查部的成員,出事自己難逃其咎。
“報道什麽?報道卡蘭德大騎士領的體育館發生了大規模恐怖襲擊,有平民和警員傷亡!”
“但我們確實也如實報道了啊?”
這位副組長有些不解。
“他媽的別來煩我,自己看!”
瑪咖將最後一份揉皺的原稿拍在了他的臉上。
“記得把地上的收拾一下,你自己收拾。”
說完他便快步離開了編輯與審查部。
副組長慢慢攤開草稿和今天剛剛登出的報告比較,在審查部多年的敏銳讓他立刻發現了問題。
兩份報告都承認了有恐襲發生,但官方稱洛恩克斯人襲擊了體育場,而歐普拉提的報告則是洛恩克斯籍卡蘭德人襲擊了體育場。
“……”
不用分說,他當然明白兩者間不同的含義,此刻他隻想趕快打電話痛罵那幾位剛入職的新人,將他差點拉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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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尼德琪雅抬頭看向原先在商業聯盟會議中和維伍德對峙的那位中年人。
“今天的目的……是想再次和貴方談一談收購的事務……畢竟自從……”
“停,請允許我打斷一下。”
尼德琪雅有些不耐煩的晃了晃自己交叉在椅子前的雙腿。
“您是否代表商業聯盟?”
“我是常務委員之一,當然代表著商業聯盟。”
“嗬嗬,勸您放棄這些想法,母親的產業我不會放棄,我記得薔薇報並沒有虧欠過貴方債務,加上現在營收良好的情況下,我認為貴方提出的方案簡直可以說是天真可笑。”
話說完,尼德琪雅直接起身離開,順便和長桌後麵容扭曲的中年人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在關心能不能吃下薔薇報以便和維伍德的騎士報在媒體方麵抗衡之外,我勸您還是先操心洛恩克斯會不會把這件事捅大吧,嗬嗬嗬~”
這在他看來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諷。
不再關心身後那群老頑固們,尼德琪雅走出轉角,進入電梯等待著,果然不久後馬維克斯便一同進入了電梯。
“我很高興,女士,你沒有站在那群蟲豸那邊。”
馬維克斯似乎對這位剛剛畢業即接管她母親留下來的龐大公司的尼德琪雅十分感興趣。
“別誤會了,在我眼中,維伍德和他們並無不同。”
“你一定是誤會了什麽。”
“他們的性質是相同的,隻不過是他們的理念造成了現在的隔閡罷了,而且……”
“我相信你們應該已經準備有清台的後手了。”
“……”
電梯緩緩下降。
“所以,馬維克斯先生,不用勸我站在哪一邊 誰勝利了,我自然會站在哪一邊,而我反而勸你一句,性質相同,自然選擇會相同,你會明白我的話的。”
叮~
電梯到達了一層,門緩緩從一側打開。
馬維克斯目視著有些早熟的尼德琪雅離開聯合政府的大樓,他對尼德琪雅的印象還停留在她母親帶著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到聯合政府的年會報告時,那位有些稚嫩的少女還是緊跟著她母親的無知孩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次年會之後,尼德琪雅便從未前往過這棟建築,直到她母親去世的那一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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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這種虛假的氣氛~”
尼德琪雅挨近了母親,她不明白一向不讓她接觸這些官場酒局的母親為何今天偏偏帶她來到這裏。
“這就是我讓你偽裝自己的原因。”
母親握緊了她的小手。
“不要太鋒芒畢露,孩子,你的父親為此付出了代價,而我也不知道將會走到何處就會倒下。”
“記住這種感覺,有一天或許你也會邁入這裏,當然,我還是希望你能作為我的女兒平靜快樂的度過一段無憾的人生……”
當時初修經濟學和傳媒學的她還並不太懂母親的意思,而現在……
突然響起的電話聲打斷了她的回憶。
尼德琪雅拿起手機
——那是歐普拉提的撥號。
她笑著接通了後者,耐心的在電車上聆聽著歐普拉提無奈且煩躁的抱怨,她明白同樣內向的歐普拉提也隻會向他們幾個好友傾訴自己的情緒,她同樣也樂意看到歐普拉提並沒有在慘淡的現狀下放棄自己原先的理想。
她隻是默默的聽著。
她認為卡蘭德還是需要歐普拉提這樣的理想主義者,天真且可笑,但卻又及其固執,願意為虛無的理想燃盡自己。
比她好多了,不是嗎?
電話另一旁的歐普拉提在胡亂說了一通自己的吐槽後,也陷入了些許的沉默。
“抱歉。”
“嗬,哪天你要是不打電話給我了,那可就奇怪了,我還得去問問維伍德有沒有把你殺了。”
“那可勞煩操心了。”
“那可是,老姐我可關心你了~”
不等她習慣性的“惡心”他兩句,歐普拉提已經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哈哈哈,還是那個性子……”
將電話收起,電車帶著乘客駛向另一片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