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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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驚起一群宿鳥,正要關窗的手一頓,心中陡然升起的警惕告訴她,迎麵而來的致命殺傷力。
    借屍還生之後,汐月劍和遊龍鞭跟著原身靈台的崩潰一起不見,而本尊靈台裏空空如也,連個保命的仰仗之物都沒。
    幸好在天機書院跟時錦偶爾學些劍法,雖然沒有星力加持,隻是徒有架勢,也能勉強應對一些突發狀況。一個側身勉強避開攻擊,那一團難以辨識的黑色已衝進屋內,勁力帶起一股強風將屋內的燭火撲滅。
    時緋清瞪大眼睛看去,隻聽得在地上咕嚕一滾後,那事物又彈跳起,撲了過來。
    適應了黑暗的時緋清,隻見黑暗中森森光亮一閃,寒氣伴著冷光欻忽到了跟前,一個下蹲,避開攻勢,飛腿一掃,同時袖中短匕彈出,奮力刺向那事物。
    隻聽“噗”地一聲。
    時緋清怔得一瞬,根本沒想到那事物這麽容易就中刀。
    那事物忽已竄到屋梁之上。
    “吧嗒、吧嗒……”
    一股腥臭味彌漫開來。
    瞬間靜寂凝滯的空氣中,時緋清這才聽到自己大口的喘氣與加快的心跳。
    不是人!
    剛才對方欺身靠近的瞬間,她已經感覺對方沒有溫度,甚至沒有呼吸,連濺落在他手背上的血液也冷得像雪水似的。
    時緋清努力搜索川泫有什麽怪物屬於這種特質,然而,很快他被一聲痛苦而慘烈的叫聲拉回思緒。
    門外樓道裏響起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救命!救命!邪祟來了!邪祟要殺我!”
    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
    緊接著傳來一連介的慘叫與器物碎裂的混雜聲響。
    時緋清還沒反應過來,屋梁上傳來一串“咯啦咯啦”類似骨骼摩擦的瘮人聲響,那事物忽又飛撲下來,時緋清正要故技重施,那事物忽然在她跟前一頓,再無後繼之力,癱倒在地上。
    “走!”
    陸辰一拉她,跳出窗外。
    時緋清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月光下,整個客棧的外牆上爬滿了黑漆漆的東西,不,不是東西,是人!可又不像人,他們用四肢行走,卻披著衣裳,拖著烏黑的發。
    似乎發現站在屋簷上的他們,有兩隻怪物,仰頭看向他們。
    空洞的眼珠發出綠森森的光,尖利的犬齒撐開上顎,掛著粘稠的黑色涎水。
    時緋清抬頭,發現那張時隱時現,薄如蟬翼卻烈火不摧,百獸不侵的護郡法陣不知何時已完全碎裂。
    “這是什麽東西?”
    “這東西大概是夜魅。”揮手一劍,斬落一隻意圖撲上來的怪物,陸辰麵不改色,斑駁的麵容與他堅定而銳利的眼神形成鮮明比照。
    竟是夜魅!時緋清在《玄古遺物誌》上讀到過。
    這種有翅膀的叫夜蝠魅,這種東西攻擊力和防禦力都比較低。一萬年前天界崩塌,那些體內有靈力的妖獸都爆體而亡,反倒像這種不依仗靈力存活的邪獸存活了下來。這些東西原本生活在無極荒域,很少攻擊人族,現在它們出現在這裏,大概是受了什麽人控製。
    時緋清見他手中那把玄鐵劍劍刃上早已沾滿黑粘的稠液,大概是斬殺那些怪物留下的。
    “現在該怎麽辦?這局麵,似乎不單單這客棧遭殃。”眼睛戒備地盯著下首蜂擁而上的夜魅。
    話音剛落,遠處一道衝天火光陡然照澈半壁天宇,火光中四射而開的是密密麻麻的黑黑點點。
    隨之而來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這個不大的州郡頃刻間陷入一片混亂。
    “救命——”
    時緋清聞聲看去,借著火光,客棧外大街上,也是黑壓壓的一片。
    一個穿著中衣的少年縮在牆角,朝圍攻而來的夜魅,不斷揮舞著手中火把。
    那些夜魅似乎很忌憚火光,就這樣圍著他,張牙舞爪,不敢靠近。
    然而夜風吹拂之下,火把上的火搖搖晃晃,風燭殘年般,隨時就有可能熄滅的跡象。
    時緋清突然記起,曾在書中看到過有關夜魅的記載:“夜魅者,出沒於西部無極荒域,善夜獵,多以鼠蛇為食,懼火畏水。”
    時緋清看了陸辰一眼,發現他也正在看她。
    不等時緋清發話,陸辰拉起時緋清的手,將她手中匕首抽出,換上自己手中的長劍,道:“照顧好自己,在這裏等我。”
    時緋清還沒反應過來,一道黑影飛掠而下,朝那少年飛去。
    時緋清怔了一瞬,未防一個夜蝠魅朝自己撲來,等揚劍而起時,手臂上已然被咬了一口。
    剛將那夜蝠魅斬落簷下,隻覺腳腕處一緊,竟又是一隻夜魅,一手撐著瓦當,一手抓著他腳腕,齜牙咧嘴,搖頭晃腦的,不知是想拖她下去,還是爬上來。
    連思考也沒有,手起劍落,黑液飛濺,那夜魅失了支撐頃刻跌落下去。
    想到陸辰,時緋清朝街頭望去,那地方竟隻是黑壓壓一片,已不見陸辰和那少年身影。
    遠處大火依舊熊熊燃燒,不少從睡夢中驚醒的人要衝出屋來,發現門外比屋裏更可怕,沒等醒過神來,就被裏外夾攻的夜魅咬中要害倒地身亡。
    如果用火的話,夜魅製服,三叉郡怕是也要廢了。
    西邊又傳來一陣呼救聲,一群人沒命似的朝這邊奔來,後邊夜魅窮追不舍。眼見那一群人又命垂一線,時緋清迅速朝四下裏掃視,發現不遠處的正是一條河,心下狂喜,對著那群人大喊:“去河邊!大家都去河邊!”
    這三叉城原本就不大,屋舍儼然緊密,時緋清在連綴成片的屋頂上飛奔縱躍,幾下就到了沿河屋宇。
    這一排屋宇正臨河而建,前麵是一條巷子,巷子裏的也是一團亂遭,有人拿著火把驅趕,然而微弱的火苗起不到根本性的震懾。
    時緋清躍到一棵樹上,順手扯下懸在樹幹上一捆繩子。
    她判斷的沒錯,是韌性很好、十分耐火的石虎筋繩。
    腳尖一落地,一群夜魅便圍擁上來。
    長劍橫飛掃開,殺出一條血路,直衝那個手持火把的中年男子跟前,在她身後有數十個人,老少皆有,均嚇得哭叫連聲,抱縮在一起。帶頭那男子目光驚懼,手腳顫抖,卻硬是裝出一副狠厲的駭人模樣,以此起到嚇唬作用。興許他還不知,夜魅不敢上前,隻是忌憚他手中機械式亂舞的火把。
    那中年男子忽見麵前夜魅嘩啦啦倒了一片,再定睛看時,卻是一個手持長劍,渾身黑汙卻不減風儀月姿的俠士,頓時放心地要癱倒下來。
    時緋清一把扯住男子,抽過他手中火把,朝石虎筋繩上一點,隻聽一陣霹靂啪啦的細響,瞬間抖開火繩,朝圍擁而來的夜魅打去,密實的空間又瞬間被劈開一道縫隙。
    時緋清朝身後一吼,“快去河邊!”
    一幹人在時緋清掩護下,來到河邊。
    大家這才發現河這邊夜魅果然少了許多。
    “在這裏待著,那些東西怕水。”
    “小……小兄弟還要去何處?三叉郡現在到處都是怪物。”為首那男子尚在驚恐之中,生怕眼前的這位英雄會拋下他們。
    “你們放心,那些怪物怕水,這裏安全,為防萬一,你們先用水把自己打濕,它們不敢咬。”時緋清道,“我去救人。”
    那男子這才舒了口氣,拱手道:“我是這三叉郡郡主,多謝大兄弟舍命相救。”
    時緋清這才又看了那男子一眼,火光之下,四十上下,兩瞥八字胡,一襲錦袍雖然走了樣,仍可見其上品雲錦質地。
    不遠處又傳來一連介的呼救聲,時緋清不再遲疑,抖開石虎筋繩,朝聲援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