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季孫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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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季意如隻因一時衝動中計,在去往學宮的窄巷遭遇埋伏。奈何季意如走得匆忙隻有曾茂隨行,如今隻得趴在車廂底不敢抬頭不說,唯一的戰力曾茂也中箭負傷,形勢可謂萬分危急。
    “想不到,我竟會栽在幾個無名小卒的手上!”季意如來到此間的幾日裏常常幻想自己也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足以彪炳史冊的業績,卻不想忽然間就莫名奇妙地中了埋伏,已是性命難保。
    “曾茂中箭了,快圍上去!斬殺季孫意如!”
    正當季意如胡思亂想之際,不遠處傳來的命令聲更是比飄落在他後頸上的雪花更具寒意。
    “天亡我也……”
    “誒呀!宗主快別說喪氣話了,他們衝過來了,快拔劍。”曾茂說著又是一箭射翻一名刺客。
    季意如聞言趕緊翻了個身,摸到左腰上佩戴的劍鞘,右手剛把長劍拔出一半,寒光閃過,兩把鋒利的長劍便朝他腦袋上砍來。
    “鏘!”季意如抬手擋住右側襲來的劍刃,與此同時左側的刺客也被曾茂一箭射落。
    即便季意如迅速扭頭躲閃,劍刃還是險險的擦過季意如的脖子,劃出一條細口。
    曾茂看在眼裏,心中焦慮萬分,奈何還有兩人向他撲來,實在抽不出身。他左腿受傷行動不便,手中又隻有一把木弓,與兩人纏鬥落在下風,這會兒身上多處掛彩,已是強弩之末。
    就當季意如快要支持不住時,後方傳來熟悉的聲音:“快、快上。”
    刺客聽到呼喊,不自覺抬頭去看,季意如抓住空當,一腳踹在那人手臂上。刺客站立不穩當即摔下馬車。
    季意如趕緊趁著空隙起身,尋找方才摔下馬車的刺客,卻見其人一瘸一拐地往遠處巷口逃去。
    眼見自己是抓不住那人了,季意如將手中長劍擲出,擾亂了圍攻曾茂的一名刺客地進攻。曾茂乘機反手一弓甩在那人臉上。“撲通”一聲,那人重重倒地,直接是不動了。
    另一人眼見陽虎帶人圍了上了,自己無路可退,竟然直接提劍自刎,歪倒在地上,脖頸上血流如注,看樣子也是活不了了。
    “還跑了一人,你們幾個快追。”陽虎先吩咐人繼續追擊,又走上近前,拜道,“屬下來遲,請宗主恕罪。”
    “先把曾茂送回府裏醫治。”說著季意如跳下車,摸了摸左頸的傷口,冷哼道,“怎麽回事?”
    陽虎看見季意如披頭散發的狼狽樣,脖子上還受了劍傷,咽了咽口水,把頭埋得更低。“宗主走後,我當即率眾趕來,不想還未走多遠就有幾輛馬車堵在道上,所以晚了。”
    “看出是哪家的馬車麽?”季意如冷冷地問道,“還有那個報信的仆從可曾捉住?”
    “看不出,但那個仆從被子泄扣下了。”陽虎小心地回答道。
    季意如剛想點頭稱好,卻不想追尋刺客的士卒回報:“稟宗主,刺客不見了……”
    “你說什麽!廢物!他有腿傷,還能飛了不成!”季意如頓時火冒三丈,轉頭看向陽虎,“你即刻去傳令關閉所有城門,挨家挨戶搜查,敢有不從者視為同黨一並誅殺!”
    環顧四周的幾具屍體,感受到空氣裏濃濃的血腥味以及脖子上的傷口的疼痛,季意如不由捏緊了拳頭。季意如本以為自己遷出曲阜的舉措會讓曲阜的暗流沉寂一段時間,自己也可以騰開手應對咄咄逼人的南蒯,沒成想他的忍讓反而讓有些蠢貨以為有機可趁。季意如心中暗道:那就要讓他們知道惹怒他的代價。
    “先回府。”季意如踏上已經準備好的矮凳,在士卒的攙扶下,登上馬車。
    待馬車剛剛調轉方向,季意如卻是想起公之和公父靖還在學宮,於是吩咐兩名士卒道:“你二人快去將二公子、三公子接回府裏。”
    “諾!”兩人領命而去。
    “走吧。”如今情況不明,沒有多少侍衛相隨,季意如也不敢在此處多逗留,還是盡早回府為妙。
    風中的雪花越飛越密,季意如看向陰沉沉的天空,他知道馬上曲阜就會迎來一場大雪。
    待到馬車行駛到季孫府附近時,季意如便看到了陽虎方才所說的那幾輛馬車,不過這會兒已經被一線排開,整齊排列在道路一側還未被拖走。
    季意如不由打量了一眼,總共六輛馬車,的確是沒有任何徽識,形製也很普通。
    不一會兒,季意如便回到季孫府。待到馬車停穩,季意如趕緊下車詢問侍立在門口的冉懷,“怎麽樣,曾茂在哪?傷勢如何?”
    “您這是。”冉懷眼見季意如狼狽的模樣就急欲呼喚醫師。
    “一點小傷不礙事。”季意如製止冉懷,又問道:“我問你話呢,曾茂在哪?帶我去見他。”
    “諾。”
    片刻之後,季意如便隨冉懷來到曾茂的床榻前。
    屋裏光線很暗,看不清曾茂傷勢如何,但依著空氣裏彌漫的濃重血腥氣,可以想見曾茂傷的不輕。
    “宗主。”曾茂眼見是季意如前來,還欲掙紮起身。
    季意如連忙上前扶住曾茂道:“快別動。你有傷在身,不必行禮。”
    “屬下慚愧,讓宗主受傷了。”曾茂歎了口氣,搖搖頭。
    “何愧之有啊,若不是你,我早就命喪黃泉了。”季意如輕拍曾茂肩膀道。“對了,你與幾名刺客交手,可知其身份。”
    “不知,但幾人身手都稀鬆平常,不會是三桓的人。”
    “我知道了,你且安心養傷,不要胡思亂想。”
    說完季意如到後庭將頭發重新梳理好,戴上頭盔,又披上許久未穿的戎裝後來到中庭。
    “子泄,那個仆從呢?”
    “咬舌自盡了。”公山不狃沉聲道。
    “自盡了。”季意如聞言冷笑道,“狠角色還真不少啊,看來有人真想‘留住’我。”
    公山不狃心知季意如心中惱怒,但還是勸道:“宗主,為今之計,該是大開城門,告知魯人有刺客行刺未遂、用以安穩人心才對。”
    “有人要殺我,我差點死掉!我卻還要大開城門放刺客離開不成。”季意如聞言情緒有些激動,“我有士卒五千,加上叔孫、孟孫兩家兵力過萬,我何懼之有!”
    “孟孫自是會全力支持宗主,叔孫卻說不定了,爭端一起,讓南蒯得了便宜不說,還會讓您背上犯上作亂的罵名。”公若也連忙勸道,“宗主就此作罷吧,等收複了費邑,屆時您要如何複仇,沒人攔得住你。”
    “別說了!我意已決,罵名又如何,南蒯又如何,不斬殺幕後之人,我決不罷休!”
    “宗主、宗主!”
    季意如對門口的侍衛吩咐道:“攔住他們。”
    看著季意如遠去,公輸敘歎道:“宗主如此意氣用事,今後恐怕還會再起事端。”
    “今後?眼下不就是麽。”公若搖搖頭,插話道。
    “我擔心的倒不是如今曲阜的局勢,而是晉國的態度。倘若是晉國以‘犯上作亂為由’攻伐季氏,到時候情勢可真就危險了。”公山不狃沉聲道。
    “的確如此,不止晉國會伺機而動,楚國急欲東進,勢必也會想著來分一杯羹。”公輸敘道。
    “不行,讓宗主這麽胡來,怕是會葬送季氏前途。等宗主離去,子泄,你去尋孟孫家宰,我去尋執政,公輸司徒便留守季孫府,等候消息,如何?”公若看向身側的公山不狃和公輸敘。
    “好。”二人相視一眼,點頭稱是。
    不說公山不狃幾人如何謀劃,隻說季意如迎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固執地領著一隊侍衛向府門外而去。
    隨著耳邊的呼聲漸漸模糊,其實季意如也大致明白了公山不狃的意思。
    打開城門便是向卿大夫們妥協,表明自己不在追究刺殺之事。同時也告知民眾他季意如沒死,魯國還沒有變天,得以安穩人心。
    而且細細想來此事的確查不得,一查便準會與國君有著脫不開的幹係。說到底沒有國君的首肯,那些卿大夫也沒那個膽子來刺殺季氏宗主。加之昨日子家子又和國君發生了爭執,更是印證了國君參與其中甚至就是幕後主使的設想。
    可季意如左想右想,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非得查出個結果來,哪怕是背鍋的也行。
    思索間,兩道少年身影便從門外向他急切地撲來。
    年齡稍大一些的是季意如的二弟公之,稍小些的是三弟公父靖。
    公父靖看見季意如脖子上的傷口,連忙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一點皮外傷。”季意如嘴角擠出一抹微笑,說著又看向公之,“二弟埋著個腦袋作甚,莫非你真出手打了司鐸。”
    “我沒有。”公之連忙抬頭看向季意如。
    “既然沒有就打起精神,今日之事與你無關,你也無需自責。”季意如拍了拍公之的肩膀道。
    “好了,大哥還要去找仇家算賬。你們都留在府裏,哪也不準去。”
    說完,季意如便領著一眾侍衛徑直走到門口乘上戰車往城東軍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