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局勢忽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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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時的魯國還隻有“分、至、啟、閉”的說法。分,即春分、秋分;至,即冬至、夏至;啟,便是立春、立夏;閉,乃是立秋、立冬。
    按照季意如自編的新曆,眼下“大雪”剛過,正是魯國天氣愈冷,雨水猶多的時候,但無論如何不該這樣大雪連連,甚至積雪過尺。
    事實上春秋戰國時中國正值溫暖期,魯國也不像燕趙之地那般靠北,往年冬日裏少有大雪,河水(黃河)也曾經連續七八年未結冰。
    季意如看著漫天紛飛的大片雪花在房屋上逐漸堆積起來,心中倍感憂慮,這樣下去今年不知有多少貧苦的庶民會因凍餓而死。
    眼下還有半個月便是冬至,也就是中原國家的新年,他須得抓緊時間盡早結束曲阜這邊的紛爭,將儲備的糧草、冬衣送至卞邑。
    與此同時,正站在夫子書房外等候的欒平背著行囊看著越下越大的雪,心中也升起了同樣的憂慮,“竟然又下雪了。”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同時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欒平心知是夫子,便連忙轉身去攙扶。
    梓慎卻是抬開手,說道:“無妨。”
    “夫子。”
    梓慎卻是不看欒平,望著院內那棵光禿禿的銀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那棵公孫樹是你來魯國那年種下的,轉眼間已經高過屋脊,不再受這庭院束縛了。”
    欒平順著梓慎的目光看去,心知夫子不舍他離去,沉聲道:“夫子的恩情,欒平沒齒難忘。”
    “罷了——罷了——”梓慎聞言,知道他心意已決,長歎兩聲,看向身側的欒平,“能教的我都教給你了,即便是今日你不說,用不了多久我也該攆你走了。”
    欒平聞言,撲通跪下,行了稽首大禮,聲音顫抖道:“夫子,學生走了。”
    眼見欒平起身離去,梓慎望向天空不讓眼淚流下,卻又忍不住出聲叫住欒平。
    “孩子,今後隻有你一人獨行,遇事切記慎之又慎。”
    欒平聞言立在院中,霎時間淚流滿麵,哽咽道:“學生,謹記。師父,保重。”話音未落,便快步跑出梓府,不敢再多停留。
    十七年前的滅族大禍讓欒平幾乎失去了所有親人,後來父親離世,這世間便隻有他一人獨行。直到六年前來到魯國師從梓夫子,欒平才尋到久違的溫情和依靠。到如今,他注定又要再次獨行。
    傷感間,忽聞城內鍾樓鳴鍾示警,不多時數輛戰車馳過,上麵的士卒一路嚷道:“刺客行刺大司徒未遂,各戶張門備查,若有違逆,視若同黨!”
    片刻之後,曲阜各卿大夫以及國君都接到士卒的傳訊。
    魯侯裯不安地在楚宮中來回踱步。諷刺的是,從前這座高堂邃宇、層台累榭的楚式宮殿就像一座牢籠一般困住魯侯裯,讓他難以幹預外麵的世界,而今卻又成了他唯一的避難之所。
    “季孫意如囂張跋扈,年輕氣盛,如今遇刺,勢必要一查到底。”子家羈悲痛道地怒斥郈常,“饞臣!奸臣!佞臣!你知道嗎?你知道這麽做會帶來多大的禍患麽!你承擔得起麽!”
    郈常聞言無動於衷,反而變本加厲,拉住魯侯裯的袖口繼續慫恿道:“國君、國君、國君,趁現在季氏還未及準備。請您下令,請您下令即刻召集各卿大夫的士卒,合兵一處,一舉殲滅季氏。”
    “你瘋了麽!”子家羈嗬斥道。
    “我沒瘋!現在正是大好時機,季氏一定還來不及做準備,國君一定會贏。”郈常臉上露出驚恐和瘋狂。
    “夠了!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與寡人何幹!”魯侯裯掙脫郈常抓住他袖口的雙手,嗬斥道。季孫意如不就是想要一個交代麽,他便給他一個交代。“來人,將郈常拿下。”
    殿門兩側的兩名侍衛聞聲迅速進殿將還在嚎嚷的郈常擒住。
    不待魯侯裯再說話,又有侍衛來報,“國君,執政和大司寇到了。”
    “讓他們進來。”魯侯裯扭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子家羈,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須臾,叔孫婼與臧孫賜便一前一後進入到魯侯裯的視線。
    臧孫賜剛進殿內便見到一旁被拿下的郈常,卻是不去看他,與叔孫婼徑直上前拜道:“國君。”
    “二位來得正是時候,如今郈常刺殺大司徒未遂,已被我拿下。二位可替寡人將此人交付與大司徒。”
    叔孫婼回頭深深看了眼郈常,卻是不出聲。
    臧孫賜見此,便答應道:“臣是魯國的大司寇,今日卻讓大司徒險些遇刺,是臣失職,臣自當擒此人往季氏謝罪。”
    “嗯。”魯侯裯有些心虛,卻是不敢與叔孫婼對視。
    “那臣這便告退。”
    等臧孫離去,剛才沉默不言的叔孫婼方才開口道:“國君,可否告知臣真相。”
    “真相,寡人方才不都告知執政了麽。”魯侯裯硬著頭皮和叔孫婼對視一眼道。
    叔孫婼見魯侯裯仍不說實話,便收起了好臉色。
    “好,我來此並非為了季氏。”叔孫婼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道,“我隻是想告誡國君,今後一定要好自為之,切莫再玩火自焚。”說完叔孫婼揮袖而去,絲毫不把魯侯裯臉上的怒氣放在眼裏。
    子家羈看在眼裏卻是默不出聲。畢竟三桓勢大,國君又理虧,此時出聲不是自取其辱麽。
    與此同時,公山不狃找到孟孫家宰成鬱借兵,並得到成鬱的支持。而公若去尋叔孫婼卻是理所當然地撲了個空。
    “家主去宮裏了。”門口的侍衛回到。
    公若連忙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鍾樓鳴鍾後,宗主便去了。”
    如今距離鳴鍾已有一段時間,叔孫婼恐怕已經進宮了。公若隻好問道:“那鼴先生在麽,我要見他。”
    說話間,鼴戾便緩步踱出叔孫府門。“是公若啊,宗主臨走時說了,季氏來人的要求要盡可能答應。”
    公若聞言有些懵,便試探道:“哦——是麽,我此番前來是為借兵。”
    鼴戾看公若有些不信輕笑一聲又道:“說吧,你要借多少?”
    “一千足以。”公若小心地回道。
    “好。”鼴戾點點頭,從腰間摸出一枚銅符交給公若,“執此符可調一千士卒,你自去城南軍營調度即可。”
    “這。”公若簡直不敢相信,向來搖擺不定的叔孫家就這麽高高興興地把兵借給他了。
    不過驚訝歸驚訝,公若拜謝鼴戾之後,便迅速往城南軍營駛去。
    不說季氏如何調兵部署,隻說臧孫賜押著郈常往宮外而去。
    走到宮門口,馬上便要出宮。臧孫賜看了一臉狼狽的郈常,戲謔道:“你也太心急了,如今隻剩死路一條,你高興了。”
    不成想郈常卻是一點也不慌張,反而嗬嗬笑道:“誰說的,這可未必。”
    臧孫賜沒來由心中一緊:“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郈常搖搖頭,發出一陣狂笑,衝附近守衛宮門的侍衛吼道,“殺!”
    臧孫賜還未及反應,“鏘”,伴隨著一陣刀劍出鞘聲,耳旁兩聲慘叫便猛然響起。
    “你!你!”臧孫賜看向倒在血泊之中的兩名侍衛,以及忽然架在他脖頸上的銅劍,滿臉的不可置信。
    “關閉城門。給我殺上去,生擒叔孫婼。”郈常下完命令,這才回過頭看向臧孫賜,嘲弄到:“既然爾等不仁,便休要怪我不義。”
    卻說叔孫婼方才走下一級台階,就聽到喊殺聲四起,打眼望去四麵城門的守衛竟然都手持兵刃往殿上殺來。縱然是他也未曾料到,郈常竟然還能偷換了宮門守衛。
    “保護國君!快!都退到殿前來!”叔孫婼心知守備宮門的侍衛極多,且都持有弓箭,為今之計隻有守住殿門,占據高點,等待救援。
    與此同時,東城內側的季孫府也被“團團圍住”。
    “如今大司徒已不在府中,我等來此毫無意義。”一個軍官穿著的人得知季意如搶先去了東大營,心裏有些害怕。
    “我看還是撤吧,到時候大隊人馬趕來,可就走不了了。”又有一人膽怯地說道。
    “是啊是啊,我家就我一根獨苗可不能死在這兒。”
    一時間駭於三桓威名的卿大夫手下的雜魚兵們竟然還未進攻,便已萌生退意。
    而季孫府內。
    “家宰,季孫府已被敵軍包圍,眼下該如何是好。”留守季孫府的公輸敘找到還在處理公文的公山顯。
    “如何是好。”公山顯卻是一點也不慌張,“你看他們可有進攻。”
    “這倒是還沒有。”公輸敘答道。
    “這樣吧,你派人到府門告訴他們。”公山顯批完一卷竹簡,又不慌不忙地打開另一卷,“告訴他們說,這會兒宗主早已不在府中,叔孫和孟孫的人馬也在趕來,他們要是自行退卻,此事便不再追究,如若冥頑不靈,便將有滅族之禍。”
    “這,這能行麽?”公輸敘想到圍住季孫府的黑壓壓一片敵軍不由得有些害怕。
    “你便照我的原話說給他們聽便是。”公山顯看公輸敘還愣在那不動,抬頭瞪了他一眼,“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