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城下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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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天空終於放晴,冬日裏柔和的陽光傾瀉下來,帶來舒心的暖意。
    與此同時一隊約莫三千人的隊伍自尼丘山北麵的山口進入卞邑的轄區,距離卞邑已不足十五裏。
    “首領,我們與魯人一直相安無事,各取所需,如今何故要去招惹季氏呢?”侍從問道。
    “那莒向才那點人又為何要去偷襲費邑呢?”伯有輕撫手中的劍柄,擔憂道,“今年格外冷,入冬以來大雪連連,來不及搜集食物以作儲備,我怕族人難以撐過這個冬天。”
    “那為何不向邾國索要糧食,反而興師動眾去攻卞邑。”侍從有些疑惑。
    “邾國那點糧食自足尚且艱難,如何能拿出糧食給我們,要是把他們逼急了殊死抵抗,傷亡可就大了。但卞邑就不同了,季氏要討伐南蒯,便在那囤積了不少糧草,加之卞邑守備空虛,城牆低矮,我多帶人馬前去,其勢必妥協,不欲與我多交戰。”伯有向遠處眺望一陣,卻是還看不見卞邑。
    一旁聞言的夷人也插話道:“我聽說前幾天,莒向可是掠取了足足一萬石糧食,夠他那點人吃大半年了。我們再怎麽也該向季氏索要個兩三萬石吧。”
    說話間,探路的族人來報季氏人馬已經發現了他們。
    “無妨,不需一個時辰便能兵臨卞邑城下。傳令下去,不準劫掠沿途村落,違者鞭笞五十。”伯有聞訊吩咐道。
    眾人聞言皆是麵麵相覷。
    “首領這是何意啊。”
    “我也不知。”
    而十五裏開外的卞邑城中,季意如此時卻還在為魯國混亂的尺度而惱火。
    “築城用的是大尺,怎麽田畝就用的小尺。一匹布在魯東用大尺,到了魯西還要換成小尺!爾等意欲何為啊?是嫌不夠麻煩!還是都想在尺度上大做文章,謀取私利!”季意如狠狠地將記賬的竹簡甩到地上,怒道。
    “這、這一貫如此。”掌管賬簿的文書匍匐在地上聲音顫抖道。
    季意如聞言一腳將其踹到在地,罵道:“一貫如此!我看你是沒帶腦子!”
    正說話間,又有小卒來報。
    “報——夷人自南麵直奔卞邑而來,距此已不到十五裏。”
    季意如深吸了口氣,忍住不怒,問道:“來了多少?”
    小卒回道:“不下五千。”
    眾人聞言均是倒吸了口涼氣,夷人的戰力可不是尋常士卒可比的,非得是數年的老卒才能應付,然而眼下卞邑士卒絕大多數還是今冬新征召的,如此,真是想想都令人心生寒意。
    季意如還不甘心,又問道:“多少?”
    “不、不下五千。”
    季意如聞言心中一狠,斥道:“來人,拖出去斬了,此人謊報軍情,亂我軍心!”
    話音剛落,便有侍衛將小卒製服,拖出門去。
    “啊——宗主饒命、宗主饒命啊!”
    眾人見狀也都不敢吱聲,隻等喊聲遠去,樊池才出言道:“來報時不足十五裏,眼下恐怕不足十裏了。”
    季意如點點頭。“傳令!所有士卒登上城樓。”
    不多時,隨著各營士卒備好劍弩,各就各位。季意如與諸位家臣便都也登上城樓。
    看著城牆上稀稀拉拉的士卒,季意如不由扶額。僅憑這麽點人手,真是難以想象如何能夠將這僅僅四米多高的城牆守住。
    隻是季意如再如何祈禱,該來的還是來了。天色晴朗,遠遠望去,夷人的隊伍已然依稀可見。
    “華織,你是卞邑司馬,此間戰事便交與你來指揮。”
    “諾!”
    季意如說著便與家臣們進入城樓裏,商議對策。
    苫夷率先提議道:“夷人最善於山地叢林中作戰,如強行攻城者少之又少,我意坐而待之,隻等孟孫的兵馬趕到,便出城夾擊之。”
    欒平聞言搖頭道:“不然,孟孫兵馬雖至,勢必乏困,戰力大減,恐一觸而潰。”
    正當眾人陷入困境時,忽而又有小卒來報。
    “報——夷人約有三千上下,據此不足五裏,隻是……”
    得知夷人隻有三千,眾人也都稍稍鬆口氣。
    “隻是什麽?”季意如問道。
    “隻是有些奇怪,這些夷人卻未曾劫掠沿途村舍。”
    聞言,苫夷嘿笑道:“還有這等怪事。”
    “夷人此舉乃是陽謀啊,途經村舍而不掠奪,一來,便是證明其有協談之意。二來,便是挾庶民之安危為質,若宗主不允,他便大肆擄掠一番,隨後揚長而去。隻是如此打算,該是未曾料想宗主來到卞邑,也未曾料到卞邑之外還有援軍未至。若孟孫及時趕到,夷人的謀劃便成泡影。”欒平思索片刻看透了其中緣由,輕笑道。
    “那便再等等,且看他如何行事。”季意如點點頭,看向邱碩,吩咐道,“邱碩,你速派人前去告知孟孫,切不可獨自與夷人開戰。”
    而此刻夷人隊伍中,卻是或喜或憂,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
    “首領,想不到卞邑城牆如此低矮。”
    “對啊,還等什麽,攻城便是了。”
    與族人的欣喜相反,伯有卻是覺著奇怪,一來是卞邑城樓上的士卒雖少,但仍比他預料的多了一倍有餘。二來是他率族人前來,卻不見魯軍有絲毫慌亂。不過他牢牢占據了主動,縱然有不利局勢,他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再等等吧,且看季氏如何行動。”
    於是乎,兩軍就這麽近乎詭異的保持沉默,互不交涉,也不相攻。
    “怎麽,夷人還未有所動作麽?”季意如詢問來報的華織。
    “暫時沒有。”奈何華織還被蒙在鼓裏,很是疑惑。
    “看來他是認定你會請降。”季意如微微一笑,看向樊池,打趣道,“也是,倘若我並未來此,也無孟孫援兵,憑借卞邑千餘士卒,恐怕夷人的計劃便真就能成了。”
    “對了孟孫援軍行至何處了?”季意如不再取笑樊池,轉而看向發懵的華織。
    “方才傳來消息不足五裏了。”華織回道。
    聞言季意如總算有了幾分把握,懸在心中的大石頭這才落了地。“好,夷人想要談判,我成全他便是,何人願往啊?”
    一個中年男子出列道:“臣願往。”
    季意如眼見其人如此果斷地站出身,點點頭道:“好!”
    不多時,城南夷人營地。
    正當伯有倍感焦慮,以為血戰必不可少時,忽有侍從前來稟報。
    “首領,城中來了個使者。”
    “使者?總算是來了。”伯有吐出一口長氣,“讓他進來。”
    片刻,一個中年男子不急不緩地走入大帳。
    “在下曹諶,拜見首領。”
    伯有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笑道:“哦,眼下兩軍對壘,局勢萬分危急,樊池派你前來,欲降乎?”
    “首領說笑了,卞邑城池雖小,亦有士卒三千,國人五萬,貴軍雖強,然我等殊死一搏,結局猶未可知。”曹諶也輕輕一笑,盯著伯有雙目堅定地說道。
    伯有聞言搖搖頭,起身走到曹諶近前,訕笑道:“是麽?據我所知,莒向大敗南蒯,這會兒恐怕已向卞邑襲來。莒向為人可不像我這般溫和,沿途村落必定是為之劫掠一空、房屋民居多半也是焚燒殆盡。卞邑不欲投降,那我再等等便是。”
    “不巧,我也聽說孟孫氏已派車兵三千馳援卞邑,距此已不到五裏。首領想要等待,那我便陪您一起等。”曹諶卻是不為所動,沉聲說道。
    伯有聞言心中一凜,的確是不曾想到樊池竟然還有援軍,麵上卻是絲毫不退,狠狠道:“你在威脅我?”
    “非也,非也,在下前來是為首領指條明路的。”曹諶拱拱手,出言勸道。
    “這麽說,我還要感謝你了。”伯有越過曹諶,走到門口,望了望不遠處的城樓,“別說這些沒用的,你自有援軍抵達,也必然疲憊不堪,我軍以逸待勞,豈有不勝之理。想必你也知道了,非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欲開戰。這樣吧,我開個價,兩萬石。”
    “五千石。”曹諶搖頭道。
    伯有回身看曹諶,退讓一步道:“一萬五千石。”
    “八千石外加專設通商之市。”曹諶依舊搖頭,稍加了些價碼。
    眼見曹諶不為所動,伯有起了殺心,正欲拔劍,又有侍從上前附耳道:“首領,西麵有一支不下兩千人的軍隊趕來。”
    曹諶見狀看向伯有,正色道:“如何?”
    伯有聞言狠狠盯著曹諶,咬牙切齒道:“你這人有些膽量,不錯,著實不錯。那便簽下盟誓,免得你翻臉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