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緣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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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將影子拉得好長,蟬還是躲在樹上“知了,知了”地叫個不停。傍晚時分天氣依舊很熱。父女兩人沒有說話,直到出了校門口,右轉進地鐵入口。
    父女倆互相對視一笑,長呼一口氣。
    嚴爸爸輕輕地摸著嚴暮兆的頭,“女兒,老爸今天較上次表現如何?”
    “爸,你別摸我頭啊,今天可熱了。”
    “今天是大暑,節氣中預示著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來啦,除了熱還是熱,不然二十四節氣太沒麵子啦!”嚴爸爸慈祥地望著女兒,“快說說,這麽熱的天,老爸也沒有掉鏈子,老爸今天演得好吧?”
    嚴暮兆想了想,“咯咯咯”地笑起來,“哈哈,老爸好棒!你都不知道,我們老師今天估計憋一肚子的火,估計要對我大罵一場。結果老爸出場,完全就輕鬆拿捏全場。”
    嚴爸爸聽女兒這樣說,笑得臉上堆滿了褶子。
    “還有意外驚喜,沒有想到老爸還給我爭取到一個福利,作業做不完也可以提前睡覺了。呀呼!”嚴暮兆高興地朝空中揮著拳頭。
    “那不是嘛,我看你每天晚上那作業太多了吧,熬夜熬得我寶貝女兒都有黑眼圈啦。”嚴爸爸用手轉著嚴暮兆的臉慈愛地左右看,“我寶貝女兒可美了,不要熬夜不要長痘痘長黑眼圈啊!”
    “我長這麽美,還不是你們老嚴家基因好噻,我百分百遺傳到了老爸的顏值。”嚴暮兆殷勤地說道。
    嚴爸爸聽了,心裏那個美喲別提啦。
    “老嚴家長得美,就是有點兒笨。”
    “啥?”嚴爸爸故作沒有聽清。
    “老爸呀,你說我們兩個人一張交通卡怎麽過去嘛?”
    “你的交通卡呢?”嚴爸爸著急地問。
    “卡在,隻是卡裏麵沒有錢啦……”嚴暮兆朝嚴爸爸晃晃手裏麵的交通卡。
    “那老爸去幫你充點兒哈。”
    充值完,父女兩人進閘門等地鐵。
    下班高峰期排隊的人好多啊。穿著製服的保安大叔,一手拿著大喇叭“乘車,排隊!”一手抬了抬黑色的短棍。嚴爸爸一把抱住嚴暮兆,用厚重結實的肩膀擋住嚴暮兆的臉,不滿地朝嚴暮兆說道:“人這麽多,亂揮什麽棍子,把我寶貝女兒打到了要他好看。”
    嚴暮兆覺得爸爸的臂膀好結實好溫暖,輕輕地說了一句,“老爸,有你真好。”
    嚴爸爸馬上一變臉,“誒?這個月你媽給你的零花錢哪裏去了?交通卡都沒有錢了?都去買可樂買冰淇淋了哇?”
    “哎呀,老爸,這個月太熱了,下個月保證不吃了哈。”嚴暮兆撒嬌地說。
    “不行!除非你告訴我今天老師找我的真正目的,不然我就把你貪吃以及請家長的事情全盤告訴你媽。”嚴爸爸是手到擒來啊。
    嚴暮兆隻有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嚴爸爸說。
    嚴爸爸聽完笑著說:“我當是多大的事情呢,就這點兒事情,還害得我請了假早早下班,估計金老師這麽些年一個單親媽媽,也不容易,神經太緊繃了。今後上課不要走神啦,要多體諒老師,不要惹老師生氣。”
    “遵命!保證完成任務!”
    父女倆有說有笑地走到了家門口。
    嚴媽媽聞聲來開門,“咦?你們兩個怎麽一起回來啦?”
    爸爸給嚴暮兆使了一個眼神,“哦,今天下班早,我想體驗一下地鐵。”嚴爸爸邊說邊跟在嚴媽媽身後進來廚房,“老婆呀,都說這個地鐵才開通兩個月,那客流量抵得上公交車大半年的。今天一坐,可擠啦!但是速度那是相當地快啊!跑起來“咣咣嗚”地響,還感覺風在耳邊滋滋地劃過。”嚴爸爸繪聲繪色地描繪著,嚴媽媽轉身把碗筷遞到嚴爸爸手裏,隨口問他“那豈不是完成了你兒時的夢想?”放完碗筷的嚴爸爸又進廚房,“嘿!真的是呀,我小時候可夢想有朝一日,騎蛟龍飛天入地,反正入地今天是完成啦。老婆,等你病完全好了,一定要陪著你去體驗一下那個感覺。”
    “這個端出去!”嚴媽媽揭開蒸籠蓋子,粉蒸肉的濃香伴著荷葉的清香一下子就猛烈地跳了出來。
    “荷葉粉蒸肉,上桌!”嚴爸爸扯著嗓子朝女兒喊。放下書包出房間的嚴暮兆,馬上應和著,“親愛的媽咪,剛剛進門就聞著味道了,好香啊!”
    嚴媽媽朝著嚴暮兆嘟著嘴說:“什麽都沒有我的寶貝女兒香哦!鍋裏還有綠豆蓮子湯,老公快盛出來。”嚴媽媽一邊擺碗筷一邊笑著說,“今天大暑,市場上好多老婆婆提著竹籃賣新鮮荷葉、新鮮蓮蓬的,我馬上就想到了晚餐做什麽。”
    嚴爸爸撅著小嘴說,“老婆真棒!”
    嚴暮兆也附和著說,“媽媽真棒!”
    嚴爸爸突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對,馬上回過神來,三分嗬斥七分憐愛地說:“老婆,市場那麽遠,你腿還沒有完全康複,下次不能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快吃飯啦!”嚴媽媽招呼父女倆坐下。
    “叮!”書房裏麵的電腦響了一聲,“我有新郵件啦,你們先吃,我去看一下。”嚴媽媽邊說邊朝書房走去。
    “和芮同誌,我說你,等飯吃了再去看。”嚴爸爸一邊往女兒的碗裏盛蓮子湯,一邊弱弱地“批評”嚴媽媽,“吃飯玩電腦成何體統?怎麽給孩子樹立榜樣嘛!”
    嚴暮兆咽下一口蓮子湯,朝爸爸使眼色,小聲地說“不要惹媽媽生氣!”
    嚴暮兆和爸爸默默地吃著飯,眼見嚴暮兆一碗湯都喝完了,嚴媽媽還是不過來吃飯。嚴爸爸放下碗筷,走到電腦旁,看見嚴媽媽臉色難看,正在用理智控製著爆發的脾氣,再看一眼電腦郵件的署名——金老師。
    嚴爸爸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就站在嚴媽媽身旁,陪著嚴媽媽一聲不吭,默默地看著郵件。
    過了一會兒,大塊朵頤的嚴暮兆才意識到自己肚子都填飽了,爸媽還沒有怎麽吃飯呢。“爸媽,你們快來吃飯啊,我都吃飽了。你們在幹嘛呀,以前從來不這個樣子的,現在老年人還有網癮啦!”
    嚴媽媽起身快步走到餐桌前,邊走邊說:“吃飽了,我們就來算賬!”嚴爸爸亦步亦趨地跟著,邊說:“老婆,並不是金老師說的那樣,我可以解釋,我們有話好好說,別氣……”
    “你閉嘴!嚴言,嚴暮兆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嬌慣出來的。你的賬待會兒算,現在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剛剛那個溫柔賢惠的媽媽全然不見了,變成了一頭要教訓小孩的母獅子。
    趁著爸爸轉移目標的空檔,嚴暮兆真是恨死那個金老師了,心想:她是怎麽當老師的?怎麽表明一套背地一套,明麵上跟我爸說好回家讓我好好休息,背地裏卻給我媽發郵件告狀。等等,金老師怎麽會有我媽的郵箱呢?電話號碼都是我亂填的,郵箱肯定是沒有寫的呀?不等嚴暮兆多加思索,嚴媽媽已經殺到她麵前。
    “你讀那麽多書,都讀到哪裏去啦?怎麽在學校帶頭搗蛋,破壞課堂紀律,誹謗誣陷同學,還單相思禍害那個成績優異叫程什麽的同學。”激動的嚴媽媽,說一句話就要拍打一下桌子。
    嚴暮兆剛剛從聽見嚴爸爸發射關於金老師的信號來判斷,肯定媽媽是要發火的了,隻是沒有想到嚴媽媽這麽暴躁還打了桌子,關鍵是怎麽什麽屎盆子都往自己頭上扣,但是想到媽媽身體還沒有痊愈,算了,還是曲線求饒。
    “媽媽,我沒有,金老師誤會了!”
    “誤會什麽呀,金老師郵件裏麵寫得清清楚楚。把我的電話號碼亂寫一個,還和你爸一起演戲,騙完老師騙家長。”嚴媽媽越說越生氣,狠狠地盯著嚴暮兆,一副識破嚴暮兆皮相的感覺。
    青春期暴動的少女是沒有辦法忍受誤會的,特別是媽媽不相信她的時候,感覺又惱怒又委屈。“你寧願相信別人都不願意相信我。你自己年齡大了,還非要跑野外高原,這些天,我和爸爸因為你受傷養病,家裏麵有好多不方便,我們還對你百依百順,沒有留你電話,還是怕你煩惱,不利於養病。”嚴暮兆望向爸爸,目光向爸爸求援。嚴爸爸卻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不要強嘴,聽你媽好好說。”在媽媽麵前,爸爸徹底變成一個耙耳朵了,真是討厭死了。
    “怕我煩惱就好好學習,成績考得不好,還帶頭搗亂。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反省就反省!”嚴暮兆起身回房,重重地關上了門,倒頭躺在床上,捂著被子委屈地哭了起來。
    “爸媽太討厭了,金老師也太討厭了,還有那個程礦峰也是同樣討厭,再也不想看見他們了!”嚴暮兆邊哭邊說。
    嚴暮兆房間門被媽媽輕輕地推開,被子下麵傳來“嚶嚶”哭聲,媽媽溫柔地掀開一半被子,“寶貝對不起,媽媽給你道歉,媽媽給你講個故事作為補償好不好?”被子掀開,露出的是五歲嚴暮兆的臉,淚珠還黏著睫毛,她卻已經笑了起來,“好呀!我最喜歡聽媽媽講故事了。”
    那天嚴媽媽講的故事是——莊生夢蝶。在五歲的嚴暮兆看來,蝴蝶是無比美好的事物,覺得那個叫莊子的人好聰明,他不開心就可以想象自己是美麗的蝴蝶在花叢中飛呀飛。
    從此,嚴暮兆不開心的時候,總會給自己插上想象的翅膀,讓思緒飛呀飛,而且飛得特別高,沒有什麽坎是她過不去的。
    嚴暮兆這次想象著自己背起了行囊,尋找一片樂土,沒有父母約束,沒有師長同學對比,沒有考試升學施壓,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中飛呀飛,找呀找,然後就睡著了。
    醒來以後,就是誇克世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