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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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國舅是女郎!
安息國的安清,洛陽很少有人不知道他,尤其是西域來的人,即使這位人物再深居簡出,但人們一旦見著他,都會尊敬地稱呼上一聲,安侯。
半年後,安遙和鄧彌混得特別熟了,安遙悄悄告訴鄧彌說“師弟,咱們師父可是當過國王的人呐!”
作為安息國的太子,安清理所當然地擁有王位繼承權,實際上,他也坐上過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但是很快,他就讓位於叔父,經西域諸國,不遠萬裏來到了大漢的洛陽城。
鄧彌非常詫異“王位都不要?師父可真是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佛學了。”
安遙笑而不答,抱著謄抄完的譯經出去了。
然後當天下午,鄧彌用崇拜的眼神看了一下午的師父。
安清是個特別隨和的人,他自己整日埋頭於經書和各類典冊之中,但交給鄧彌所做的事情卻很輕鬆,譯經也不是每天都有得謄抄,多數時候,安清都是打發鄧彌去看書,或者讓安遙帶著鄧彌去學騎馬和射箭。
鄧彌每個月能回家三天,從家裏回來的時候,總是不忘帶許多好吃的。
師父是清心寡欲的人,對衣食的要求不高,吃飽、穿暖即可,師兄安遙不同,最受不得美食的誘惑,每次到了鄧彌該回來的時候,他一準老早就候在院門口等著拎東西。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安遙吃了鄧彌的許多東西,自覺無以為報,就把從家鄉帶來的一隻銅鈴鐺送給了鄧彌。
銅鈴兒精致小巧,響聲更是清脆悅耳,鄧彌十分喜歡它,第二回歸家時,特意揣在身上,要拿回去給她的阿娘開開眼界,瞧一瞧這遙遠安息來的小玩意兒。
薄暮要離開時,安遙絆了一腳,懷裏抱著的竹簡全撲進了泥水裏,幸好師父下午出門拜訪故友去了,沒親眼看見這一幕,但安遙還是嚇得麵色如土,生怕惜書如命的師父發現了會重罰他,鄧彌心善,於是留下來處理書簡上的泥汙,兩個人忙了好一陣,才將髒汙都擦拭幹淨了,而此時外麵的天色也暗下了。
此時是永壽三年,鄧彌十二歲了,個頭與十歲時相比,竄高了不少,她十一歲時,倒還長胖過,臉上圓嘟嘟特別可愛,可是才過了一年,又飛快瘦掉了,如今整個人瘦得禁不起大風吹,師父都為此自責過,以為是家裏飯菜沒做好。
鄧彌弱不禁風的單瘦模樣,安遙擔心她趁夜走路不安全,卻挽留她不住,鄧彌說,到了回家的日子不回去,阿娘會擔心,安遙就沒再強求,給她點了一盞燈籠,送她出了院門。
冬夜天寒,街上少有行人。
“這比往常到家得晚一個時辰了。”
鄧彌抬眼看天色,盤算著時間,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往家趕的了。
出永昌裏時,在街口,一個人影飛快從酒樓懸掛的紅燈籠下走過,拐進對麵昌平裏的小巷中去了。
原也沒什麽,但那人身姿高挑,在夜色裏仗一柄細劍,鄧彌就不自覺地多掃了他第二眼,這第二眼,模模糊糊不甚分明,她覺得那人的側臉像極了一個人。
“楊——”
對方的身影很快就隱匿進了對麵的小巷裏。
側臉像,身形也像,越想越覺得整個人都像。
鄧彌心怦然動,什麽也沒多考慮,就提著燈籠追上去了。
仗劍之人入得小巷,遠遠地在前邊走,鄧彌匆忙在後麵跑。
“楊……哎喲!”
故人的名字還尚不及喊出來,鄧彌被巷子裏堆積的雜物絆了一跤,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馬趴,燈籠骨碌碌滾出去,燭火都滅了,她捂著摔痛的胳膊爬起來,抬眼再看,前麵空空蕩蕩,哪裏還有人?
鄧彌慌了神,急忙往前追去,巷子盡頭是一個開闊的岔道口,三兩戶零星的人家裏亮著微弱的燈光。
“……楊洋?”
“楊洋!”
沒有人回應。
那人走得太快,或者是她走得太慢,總之跟丟了。
三條不同方向的路,鄧彌不知道該往哪邊追。
寒風呼嘯卷著地上的落葉打轉兒,冬景蕭瑟,連人心也跟著一下變得蕭瑟了。
鄧彌很失望。
失落萬分地往回走著,驀地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鄧彌踉蹌,忙向對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方一身酒氣,醉醺醺的,連站都站不大穩了,被鄧彌一撞,伸手撈撈,竟還無比精準地鉗住了鄧彌的胳膊“找死!嗝——你,你知道你撞著誰了嗎?”
一個酒嗝熏得鄧彌睜不開眼,等她再張眼細看這人,覺得真是麵熟得很,認真回想,腦子驟而空白了一瞬,緊接著她像看見鬼一樣,驚恐地尖聲叫道“梁胤?!”
“你認得我?認得就好,認得就好。”梁胤胡亂用蠻力將鄧彌拽近,“那小爺我也瞧瞧,你是哪個不長眼的?”
梁胤瞧了再瞧,卻不認得眼前這張臉。
濃重酒氣熏得鄧彌頭昏眼花,她忍耐不了,一巴掌招呼上去,將梁胤的臉扒拉到另一側去“死醉鬼,離我遠點兒!”
話說完,鄧彌就後悔了,然而不等她在心裏苦叫一聲“完了”,梁胤就用另一隻手卡住了她的下顎,再次湊近,強迫她正視自己“你敢罵我?”
鄧彌頃刻之間有一顆想死的心“沒……”
梁胤這王八蛋,不知道灌了多少酒,鄧彌才吸一小口氣就給嗆得不行,連連咳嗽不止。
“咳……咳咳咳……你真的,離遠點!”
“咦,小模樣長得挺俊嘛。”梁胤發現了新事物,嬉皮笑臉地捏了捏鄧彌粉嫩光滑的麵頰,並且開始拉扯不休,“你小爺我一向貪好女色,雖然京中有不少權貴公子頗愛男風,但我不喜歡,不過今日見了你,我心裏倒是有點兒癢癢了……你長得真不錯!”
鄧彌被他一通話嚇得頭皮發麻“你……你說什麽?”
“隻要你從了我,我保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我從你?”鄧彌既覺得屈辱又覺得好笑,她譏誚勾著嘴角,盯著梁胤平庸的臉,心裏把梁家人上上下下問候了個遍,“死醉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鄧彌用力掙脫了梁胤的鉗製,轉身就走。
梁胤愣了愣,氣惱追上去,再次拽住了她“想走?沒那麽容易!”
“喂,鬆手!”
“你不是認識我嗎?”
“認識又怎樣!”
“那自然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你從了我,榮華富貴便唾手可得……”
酒醉之人荒誕無禮至極!
鄧彌不想與梁胤糾纏,左右甩不開那鐵鉗似的手,鄧彌隻好去硬掰“這位公子,多謝您的抬愛,但我當不起。勞駕放手,我娘還在家等我回去,太晚了她會擔心的。”
梁胤的眼睛醉紅一片,他的頭腦已經不是很理智了,除了麵前那張年少秀美的臉,他的眼睛裏再也沒有了旁的事物。
一股莫名的燥熱在身體內湧動。
可憐鄧彌並沒有意識到近在咫尺的危險。
細瘦的手使不上多大的力,但那柔軟微溫的觸感,讓梁胤心底裏熱切的渴望徹底爆發了。
“今夜如何,就由不得你來定了!”
“你想做什……”
鄧彌驚駭後退,一句話來不及說完,梁胤搶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所處之地已是僻靜,梁胤沒有想多費事把鄧彌帶去別的地方,牆根下堆著幾袋東西,梁胤將鄧彌拖了過去。
鄧彌嚇白了臉,但好歹沒有嚇傻,還知道奮力掙紮和抵抗,她嗚嗚喊叫,趁梁胤手鬆之際狠命咬了他一口“救命……”
梁胤吃痛,聽到鄧彌喊“救命”,盛怒之下,毫不客氣劈臉甩了她一耳光。
鄧彌被打懵了,尚未緩過神來,一團布就塞進了她嘴裏,梁胤一手反剪住她雙手,一手開始解腰帶,鄧彌心涼了大半截,但不肯就此認命,她拚盡全力地踢打身後的人,梁胤被她弄得心煩,抬腿壓在她腰上,邊將她雙手捆起邊淫邪地笑“不要再做無用的掙紮了,這裏很少有人經過,你別指望會有人來救你!有這個氣力,你不如想想怎麽把小爺我伺候爽嘍!你知道我是大將軍的兒子吧?我給得起任何酬勞,前提是你得先讓我覺得舒坦!”
鄧彌第一次體會到絕望的滋味。
雙方的體格和力氣相差太懸殊了,那梁胤又是喝了酒的人,野蠻得不可理喻,力氣更是出奇的大。
鄧彌依舊是隻能“嗚嗚”地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她搖頭懇求不要,因為害怕和感到莫大的恥辱,眼淚像決堤般往下淌。
嗖——
一支箭飛出,將梁胤半懸空的下衣擺牢牢釘在了麻袋上。
梁胤大驚,厲聲道“什麽人?膽敢壞梁小爺的好事!”
嗖——
再是一箭,在梁胤轉麵四顧時,不偏不倚射中了他的發冠。
梁胤幾乎嚇破了膽,伴著絲帛被撕裂的聲音,他驚惶後退,狼狽跌倒在了地上,酒醒了大半。
夜色中,有人發出了清朗的笑聲“梁胤,你小子真沒出息!”
梁胤擦擦眼睛,看清了前方背著箭、提著弓,悠閑自得促馬而來的人,他氣怒地爬起來,扯下頭上的弓箭,跳出去指著對方斷聲喝道“竇景寧!”
馬背上長胳膊長腿的騎裝少年揚眉淺笑“你外祖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