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星微弱,命不久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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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暮燼!
    “緋清。”
    剛跨進院門,就見那個泠泠如玉的少年站在庭中,月光傾撒,將他那身月白色織錦衣袍暈起一抹迷蒙微光。
    “時錦?”這麽多日,他還是第一次主動找他,時緋清心裏有些激動,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怎麽站在這?走,到我屋裏說話。”
    後者卻紋絲不動。
    時緋清轉身,這才發現他神情不太對勁。
    對上那雙好看丹鳳眼,流波星辰幽沉浩瀚,微微發紅的眼尾刺了一下她的心。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時錦目光閃爍了下,避開視線,“陪我喝一杯吧?”
    她不會理解錯誤吧?喝一杯?喝酒?
    “可以麽?”
    “這裏不是天機書院。”
    咦,看來真是喝酒了。
    隻是這位滴酒不沾、守規持戒的少城主為何突然請他喝酒?
    酒水清泠,香溢一室。
    “緋清,你信我麽?”
    “怎麽突然這麽問?這天底下,除了你,我還能信誰?你不知你這幾日對我不理不睬的,多傷人。我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你主動和我說話!來來來,別搞壞了喝酒的氣氛,先喝酒。”
    “嗬,你啊!”眸中染上一絲寵溺笑意,語氣中透些無奈,“就你那一杯倒,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你舍得賣了我?”
    “我自然不會。隻是,以後若是我不在你身邊,你可不要隨意碰酒。”
    “咦,那我豈不是要找根繩子,時時將你綁在身邊。”時緋清若有所思地說道。
    時錦目光微動,臉上又浮起一抹紅暈,“瞎說什麽渾話。”
    “哈哈……我沒說我沒說。”時緋清忽然湊近,“這酒還沒沾一口,你的臉?時錦,你不會是聞香而醉吧?”
    時錦早就被時緋清撥撩地耳根發燙,這會一靠近,見其清秀細眉之下那雙清澈水靈不含一絲雜質的烏瞳細細逡巡在他臉頰,頓時呼吸一窒,胸口擂鼓敲打似的急速跳動起來。
    而時緋清也並沒好到哪裏去,撩人撩人,卻把自己也給撩撥進去了,這親昵的舉動,以及對方那明顯異樣的眼神,頓時也把她駭得退避三舍。
    “我……我我……”
    “喝你的酒!”
    “哦。”幾乎是乖乖地應聲,乖乖地拿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然而,時緋清尚未來得及品那酒味,炙烈的酒氣直衝腦門,一陣天旋地轉,果然被他說中,一杯倒?
    這也太沒用了!
    眼前一黑,神識頓失。
    陡然靜寂下去的房間,像涼水撲在他身上。
    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
    良久,一直保持這個姿勢,靜靜凝視那個軟趴在案幾上的人。
    鼓噪的心跳已漸漸平息,然而,積壓多日的情緒卻再也壓製不住,細霧迷眼,恍惚又見這人銜著根狗尾草坐在月華流霜的屋頂上朝自己笑著揮手,心念動間,手指已不能自己地撫上這人眉目。
    “緋清,你會怪我嗎?”
    煉星界利欲橫流,所有人都為提升修為而不擇手段,隻要你修為高,他們便奉你為神,一旦跌落塵泥,任何人都會踩一腳,在這裏有的是陰謀陽謀,笑裏藏刀,落井下石,唯一沒有的就是情誼二字。身為時家繼承人的我,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改變就能改變的,十年前如此,而今也是如此。我並不沒奢望憑一己之力去改變這個世界,但是,緋清,這世間,唯一除了你,我隻想遵循自己的內心。
    “魏伯?”
    門扉被人推開,暖涼夜風夾著一絲藥香趁隙而入,魏淺斂襟行了個通禮,“少主。
    一身已經褪了色的褐襟細葛管事服飾,頭發已經有些花白,一直以來,他父親時揚忙於各種事物很少陪他,反倒是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將他視若己出,從六歲那年搬入淩雲閣起,就一直陪著他。
    時錦心底升起一絲感動,卻忽略了魏淺這時的眼神。
    “我不能離開無疆城,池陽城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二少主就交給你了。至少這段日子,不要讓他回來……”不對!時錦突然臉色微變,“魏伯?”
    看了一手強撐著身子,防止自己倒下,一手捂著胸口的時錦,魏淺麵不改色。
    那模樣哪裏還是一直疼惜他的魏伯?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脊背筆直,布滿皺褶的眼角在燭光下陰暗分明,“少主,老朽有罪!這件事關係著少主的一生道途,老朽不能答應少主。”
    “你!”憤怒的熱血衝腦而上,卻無法調動內海處一絲星力。這封元散無色無味,就算是高階煉星士也無法輕易察覺,乃是煉星界談之色變之物。
    魏淺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少主,睡一覺吧,等睡過這一覺,少主多年的夢想也該如願以償了。”
    “你不能殺他!魏伯,求……求你別殺他。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別……別殺他……”微喘著氣,眼角因過分激動與懼怒而染上血紅,強忍著不讓自己倒下的身體已微微發顫。
    魏淺何曾見過少主如此脆弱的一麵,心裏頓時五味雜陳,方才努力保持的堅定與冷硬此刻也全線崩潰,眼眶發紅,顫著唇,“少主,聽老朽一句話,隻要睡一覺啊,隻要好好睡一覺,再醒來,一切就不一樣了。”
    “不……不……”心口仿佛被狠狠撕扯,那種漫天漫地的無力無助像鐵爪一樣掐著他喉嚨,無處排遣的情緒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撐爆。
    他第一次感覺到切骨徹心的害怕,那樣赤裸裸,那樣真切的,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吞沒!然而再怎麽掙紮都是徒勞……
    “嘩啦”
    案上的酒具被掃落在地,在大片濃稠的黑霧吞沒意識之前,他隻來得及再看她一眼,伸向她的手陡然跌落在半空……
    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