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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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紀堂叔坐在紀彬家裏有點尷尬,以往不怎麽來紀彬家裏,看著這房子外麵也就一般般。但走進來才知道,他家的新家具還有新擺設,都好看得很。走進來像是走到什麽富貴窩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紀彬賺了那麽多錢,別說置辦這些東西了,就算蓋個大宅子,那也是沒問題的。
    跟紀堂叔同樣尷尬的,還有紀一飛他爹,算是紀彬的表叔。
    兩人原本不想過來,畢竟他們都在紀彬手底下做事,實在拿不起長輩的架子。
    別說他們了,就連裏長都跟紀彬平起平坐,所以這件事讓他們說,著實有點尷尬。
    當然了,重點不是他們兩個,而且讓他們兩個過來的紀家長輩,算起來應該是紀彬的叔公。也是紀堂叔,紀一飛他爹的表叔。反正這一個村都姓紀,大部分都沾點親。
    但到紀彬這,就是他親祖父的表弟,算是表叔公。
    如果在現代,這樣的關係肯定是不怎麽聯係了,見麵說不定都不知道叫什麽。可在一個村子,怎麽都是長輩,也是村裏的老者,這點誰都要認的。
    表叔公讓紀堂叔跟紀一飛他爹帶著過來,,自然是有話要說。
    這位表叔公已經七十七了,在古代已經是長壽,眼睛有些看不清,說話倒是清晰,平日裏隻在自家院子裏曬太陽,村裏有極大的事了才會請,畢竟平日有裏長在,不用這位出來。
    可他這會卻是主動來了。
    紀彬似乎明白他過來是做什麽的,平日裏他對村裏的長者是有照拂的,這位表叔公的孫兒也在釀酒坊做事。
    所以定然不是來找麻煩,那就隻剩一件事了。
    紀老爹。
    當初紀彬那事鬧得很大,畢竟在成親當天鬧著分家的,也就他們家獨一份了。主要原因還是,繼母想要引娘嫁給他兒子,要讓原身讓人親。但這是能讓的嗎?
    雖然原身不善言辭,可這是能讓的嗎?
    繼母原本就看原身不順眼,甚至拿著原身讀過書,她兒子沒讀過書的事威逼,反正一通鬧事。家是分了,人也散了。
    當時這位表叔公也沒攔成,又或者也沒真心欄,不過這都是小事了,紀彬並不在意。畢竟按照他繼母那種脾氣,普通人肯定是攔不成的。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紀彬生意做起來之後,知道的人就更多。
    但他平日雖然不往親爹家裏去,可逢年過節禮物是不少的,這讓人沒法強行說什麽。可父子之間一直如此,難免會讓人念叨。
    畢竟這事也過去一年多了,如果紀彬再是如此,那就不好看了。那些人不是愛念叨什麽,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然後逼著人和好。畢竟什麽
    紀彬想完,就聽紀家表叔公道∶"你跟你爹的事,外麵都在議論,你知道嗎?"
    紀彬看了看他,淡淡道∶若不是知道,他也不會做些補救了。
    這紀家表叔公見紀彬神色淡淡,歎氣道∶"當初也怪我沒攔下來,傷了你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可是話說話來,他也是你爹。"
    紀彬笑笑,沒什麽表情,隻等著紀家表叔公繼續說下去。
    見他不抗拒,表叔公總算鬆口氣,試探道∶"父子親人之間,也沒什麽隔夜仇,縱然你爹有些錯處,你也不能記仇記這樣久,對不對?這是會讓外人看笑話的。我們紀灤村的紀家,好不容易有你這位才俊,若是因為小事誤了名聲,那就不大好了。"
    紀彬聽著表叔公的話,心裏暗歎一聲,不愧是和稀泥的人老人,這話說得果然巧妙。知道自己不會聽什麽要孝順父親的話,隻講外人如何看待。
    紀彬笑∶"表叔公,您為家裏的事也辛苦了,要不然攤開來說吧,我聽著呢。"意思就是,別廢話了,有什麽說什麽,反正他都聽著。
    紀家表叔公也有點尷尬了,他還沒見過這樣的年輕人,總覺得紀彬跟之前有很大不同。但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做了這麽久的生意,有不一樣肯定是正常的。
    紀家表叔公說出他的想法∶"要知道外人都在講,你帶著村裏人掙錢,帶著嶽父家掙錢,就連萬秀才這個連襟都照顧了,可偏偏忽略自家,這樣實在不好。特別是你家又買了四百畝良田,誰不知道你爹種田是一把好手,跟隔壁黃溝村的黃老農不相上下,甚至比他還厲害些。可你家請了黃老農,卻不請你爹,如今已經謠言四起了。"
    畢竟之前蓋房子,修路,釀酒,刺繡,還能說紀家人都不會。而紀彬找了最合適的人來做。
    可這是種莊稼啊。
    紀老爹伺候莊稼是厲害的,這全村人都知道。
    不然他繼母那麽勢力,怎麽會嫁給沉默的紀老爹,不然他家其他兄弟的房產怎麽掙來的。說到底,因為紀彬找黃老農,不找紀老爹的事,已經讓人議論了。
    大家原本就知道兩人關係不好,但逢年過節紀彬從未虧待過,所以也沒人會多說。但現在終於揪到一處,總是會說三道四。沒看黃溝村都拿這件事出來嘲諷嗎。可見這事的影響力有多大。
    換個人可能就算了,但這是紀彬啊,十裏八鄉都知道他掙大錢的紀彬。
    雖然紀彬本人不太承認掙大錢這件事,可在很多人眼裏,事實就是如此。若紀彬不做些補救,隻怕這事還要念叨下去。
    畢竟在他眼前的人隻會誇他家捧他家,那些沒沾到光的呢?背後不一定怎麽眼紅嫉妒,然後再嘀咕幾句。
    若是發生這種事,那可太正常了。
    不然紀家表叔公怎麽都過來勸說,可見在紀彬跟引娘背後,這話已經傳了多久。
    紀彬聽了這些話,還是笑眯眯的,開口道∶"那您的意思是什麽,可以直接講的。"
    這話一出,紀家表叔公自己都愣住。
    表叔公都做好慢慢勸說的準備了,怎麽這話聽著卻有點不對勁?好像比他想象中要順利?表叔公試探道∶"既然都是看管田地,伺候莊稼,讓你爹去,肯定比那黃老農更好,而且是自己人,肯定不會坑害於你。最重要的是,那是黃溝村,那裏的黃夫人看你不順眼,許多亂七八糟的話,都是她那邊說出來的。"
    畢竟自家的田地,還是自家看管比較好,還能堵住別人的嘴。
    紀彬笑∶
    表叔公琢磨了下,明白過來這個他老人家,指的就是紀老爹。
    表叔公下意識道∶"同意的,他雖然不愛說話,但也覺得你找黃老農卻不找他,是有些傷心的。要不然先把氣放一邊,反正麵子功夫做好就行,你爹給你看田地,這比誰都放心啊。"
    表叔公剛要再勸,就聽紀彬直接道∶
    等等,紀彬是同意的?
    這也太快了吧,果然父子之間還是有親情的?
    紀彬打斷他的胡思亂想,直接道∶"隻要能保證繼母跟其他繼弟不要去我家田地,那就可以。"
    紀彬真的不介意紀老爹去幫忙,畢竟會伺候莊稼還是很厲害的。總比黃老農那種強。
    但紀彬一直不聯係紀老爹的原因,隻是因為他後麵那群人,畢竟那群人是真的煩。
    可是紀彬覺得,以紀老爹的性格,是會同意這麽做的。畢竟他也算看明白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愛麵子,不愛出頭,有事就躲著。躲過去就算過去了。
    這次心裏難受,也不是他兒子不喊他去幹活,隻是因為旁人議論紛紛,所以才會找到表叔公說了自己的想法。
    至於不讓其他兒子靠近這種事,隻要不影響他,那也沒關係。紀老爹肯定不介意的。
    畢竟他那麽怕麻煩,大兒子被不公平分家他不出來,因為怕麻煩。之後其他兒子被自己威逼,也不出來,同樣是怕麻煩。說白了,是懦弱。
    紀彬不在意這樣的人在自己手下做事。反正隻是做事而已。
    還能堵住外人的嘴,何樂而不為。
    紀彬笑著道∶"隻要那些人不靠近我家田地,就同意你們說的。"
    表叔公看著紀彬的表情,總覺得自己落入什麽圈套?而且好像都在按照紀彬想要的在走?
    等紀彬送走表叔公,紀堂叔,還有紀一飛他爹。
    三個長輩在門口沉思很久。這才反應過來。
    紀彬早就知道外麵議論的事,也知道紀老爹想做這份差事,畢竟不僅打破父子不和的謠言,還能拿些錢當家用。
    紀灤村裏麵,他家原本跟紀彬應該是最親密的,可也是最沒掙到錢的。於情於理,紀老爹都想去田地做事的。
    但紀彬不想嗎?
    他也想的,不管之前發生什麽,紀老爹總比隔壁村的黃老農可靠吧?衝著都姓紀都可靠。
    而且外麵那麽多流言蜚語,他若是想要名聲,就要製止那些父子不和的謠言。
    紀彬卻什麽都不說,等著他們開口。
    然後趁機提出自己的條件,那就是不準繼母跟繼弟們插手。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當中?
    表叔公倒吸一口涼氣,開口道∶"對紀彬還是盡心些,人家什麽都懂。"
    這豈是都懂,簡直是人成精了吧。
    紀彬卻沒想那麽多,這種事比的就是耐心,誰先開口,誰沒資格談條件。
    等外人走了之後,狼大狼二才被放出來。
    紀彬直接坐在院子裏喂兩個狼吃肉幹了,這日子過得也挺舒心。他不擔心表叔公跟紀老爹會談不成,至於接下來怎麽接觸?照常接觸啊,反正他是不尷尬的,而且能坦然麵對。
    但跟紀家的聯係,也僅限於紀老爹了,剩下的人,那在他眼裏就不是人。
    等到引娘回來,紀彬把這件事告訴他,引娘頓了頓,給紀彬道歉∶"當時找黃老農做管事的時候我也想過不妥,但當時田裏需要人管,所以才這麽做了。"
    紀彬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而且沒找他老人家是對的。"
    畢竟當時就找了,那就不是他們家提條件了,而是等著對方獅子大張口。紀彬幾乎一口一個他老人家,畢竟喊爹他是喊不出的,這個稱呼也不算冒犯。
    引娘鬆口氣,畢竟跟紀家的關係確實複雜,如果換做是她,其他人欺負自己到那種程度。她爹還不站出來幫她說話,估計她一輩子都不會釋懷。以己度人,紀大哥應該也是難受的吧。
    所以村裏就算有人說她不孝順,不知道修補父子之間的感情,她也沒因為種田的事去找宣老爹。
    就算荊夫子都聽到些風言風語,引娘還是沒找。
    可如今事情又被紀大哥解決了。
    紀彬笑她∶"怎麽一回來就垂頭喪氣的,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我跟他的關係不會好的,你做得很對,也很得我心。"
    紀彬又哄了會,引娘這才開懷。
    但臉頰紅紅的,總覺得紀大哥跟哄娃娃一樣。
    等兩人吃過午飯,柴力也回來了,畢竟騎馬回來,還是很快的。同樣也帶回來建橋的價格。
    作為修橋的熟練工柴伯父,他十六歲就學了這門手藝,如今四十八歲,修了大半輩子的橋,等柴力說完那條水源的情況,柴伯父心裏就有數了。
    不過柴伯父在邑伊縣西邊那個橋還沒完工,估計再有半個月才能來。那座橋從去年八月初開始趕工,一直到修到今年三月份,終於快完工了。
    這已經算快的了,畢竟這是建橋,而且那個橋全長有十八米,寬也有四米,耗時七八個月都是官府加緊趕工來的。
    而官府修這個橋,一共花了一千七百兩銀子。
    所以紀彬如果想修連接沙石田跟良田中間的橋,預防著夏天水源上漲,基本上要修個長六米,寬兩米的橋。
    考慮到官府的橋用了鐵鏈,紀彬不能用,要改用石料,所以價格會低一些。最後柴伯父給的價格是二百七十六兩銀子。
    就是說,紀彬要準備這麽多錢,才能修個小石橋。
    這就是古代修路修橋的代價嗎。
    紀彬忍不住扼腕,他突然不想種棉花了,他想搞基建。
    當然了,這是開玩笑的,畢竟古代物資匱乏,又沒有重型機械,一切都要靠人工。這個價格很合理了。
    柴伯父提前說價格,就是為了讓紀彬心裏有數,若是能接受,他們修橋的人半個月後來實地查看。
    若是不成,那都不耽誤事。
    紀彬既然提出來,那就是已經想好了。
    畢竟現在去黃溝村看自己的土地,需要繞一大圈,這樣難免沒有歸屬感,還容易讓黃溝村的人覺得,這土地還是他們村的。
    但有個連接兩地的橋梁,這塊土地對自己的歸屬感就強了。畢竟這邊是他的地,那邊也是。
    慢慢地,黃溝村的人,也就不會惦記這些地,也不會念叨這地原本屬於他們。
    最重要的是,等棉花種好之後,他可以隨時去查看。若是棉花結果開花了,也方便監管。不然怎麽說橋跟路一樣重要呢。
    看似短短的橋,卻是大開方便之門的東西。
    別說了,建就建。
    他家的地,想建什麽就建什麽。
    不過之前還在講,種棉花沒花什麽成本。
    可現在算起來,上次交給焦農人的二百五十兩,再有買良田的一千四百兩。
    即將修橋的二百七十六兩。還有雇人的費用。
    好家夥,棉花都沒種呢,已經要投入快一千六百兩銀子了。
    都可以修座官府那樣的橋了!
    但人家官府的橋可以收過橋費,他呢,他不行,他隻能等著棉花種子過來。可那是棉花啊!花點錢種棉花怎麽了!
    別說了,一切等著棉花種子跟焦農人一起過來好吧。
    此刻的焦農人也想過來,但他還在四處奔波,原本脾氣就不算好的他,現在去各家的路上。除了周家,紀彬之外,還有四家同樣要種棉花。
    焦農人在這段時間,已經去了兩家查看他們準備的土地,查看地理位置。
    但總有讓他生氣的地方,還有一個地方,若不是焦農人問了本地人這裏雨水下的如何,差點就晃過去了。
    那地方夏季雨水極多,這是種棉花的地方嗎?自然不是啊!
    反正這家已經退錢了,如果在那邊種棉花,保證讓他們賠得血本無歸。
    現在焦農人又再去第三家跟第四家,這兩家挨得近,還好沒那麽麻煩,不然他肯定要吐血的。焦農人可沒忘記,等到四月中旬,他要去紀彬家中。他總覺得紀彬會給他很大的驚喜。
    畢竟這些人當中,隻有紀彬最懂棉花,最喜歡棉花。
    至於其他人?包括周小公子,這些人隻喜歡銀子而已!喜歡的根本不是棉花本身!
    紀彬不一樣!
    紀彬是真的看出來棉花的價值,而且願意了解棉花是怎麽種的。這種人才能真正種好棉花啊。
    此時的焦農人還在趕往各家指導。
    邑伊縣的王知縣卻接到一個突然的消息。
    那就是宿勤郡的房知府還有春安城的譚刺史明日就到邑伊縣!
    這也太快了吧。
    今日才三月二十二,明日就到?!不是說好的四月初的嗎。
    傳消息的人講,之前巡查的幾個地方都比較順利,所以提前了五六天。
    這也太順利了吧?
    王知縣不用算就知道,排在他前麵被巡查的,是春安城其他兩個縣城。他跟那些知縣們最近經常通信,討論的就是知府刺史巡查的事。
    至於到底是給上司們看好的一麵,還是看點不好的一麵,他們在信裏自然不能達成共識,畢竟說明白了,那都是給政敵的把柄,就是糊弄上司。
    所以王知縣不知道不明白他們怎麽做的。
    但現在提前了五六天啊!
    豈不是說明,他們直接給上司們看縣裏不錯的方麵,根本沒提自己縣裏存在的問題?隻有這樣,才會很順利啊。
    那他怎麽辦?到底是給上司們看哪一麵。
    隻看好的一麵,自然會跟前麵兩位一樣順利過關。若是提了邑伊縣的問題,說不定會得到上司的撥款跟賞識。這可太難了。
    王知縣為難的時候,知縣夫人忍不住道∶"你的幕僚們怎麽說?他們可有想法?各執己見,意見不同。"王知縣看了看自家娘子,開口道,
    知縣夫人把手裏的燃香放下,笑道∶"問我做什麽,誰幫你想明白的,你去問誰啊。"
    誰幫他想明白的?那不是紀彬嗎?
    可是那不過是個做買賣的小子,真的要問他?
    知縣夫人明白他在想什麽,直接道∶"孔子都說過,敏而好學不恥下問。你問問他怎麽了?說不定有好主意呢?"
    好像也是這麽回事?
    知縣朝外麵吩咐道∶"去找副捕快柴尺,讓他去找紀彬過來,就說我有事要問,讓柴尺騎馬過去。"
    找紀彬?
    辦事的差役都有些驚訝。知縣老爺找紀彬是做什麽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