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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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原定十月二十四早上出發,如今紀彬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詹明道∶"要不然咱們一起去汴京,也好有個照應。"
    紀彬搖頭∶
    紀彬自己就有十幾個箱子,詹明也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還有那麽多棉商等著拿錢。如果兩人一起不回去,隻怕這些人要以為他們卷款跑路了,到時候他們兩家肯定不得安生。
    詹明被紀彬一提醒,這冷靜下來。
    可他們也知道,紀彬這趟汴京之行也不得不去。畢音是太子召見.不是什麽普通的事。
    詹明下意識道,"那你有什麽交代的,我全都記下。"
    紀彬點頭,他自然要有很多話要說。
    其實說實話,家那邊他不怎麽擔心,引娘已經足夠厲害,她是可以經營好作坊跟雜貨鋪的。隻是怕她擔心自己。
    如果按照原定的時間,他在十一月中旬才能家中,引娘應該把各家該送的年禮,夥計們該送的節禮都送好了。
    所以他就算不回去,引娘也能做得妥當,照著去年的份額直接送過去就行。去年引娘也在幫著做,今年雖然照樣麻煩,可他還是信任引娘的。
    可再信任,擔心也是會擔心的。畢竟自己不回去過年,難免會掛念她。
    紀彬寫了封長長的信,信裏還說明了,讓引娘在年前把棉花稅款給交上,省得出什麽岔子。剩下的錢她收好就行,如果有人問的話,就說大部分銀兩都在他身上,他去汴京做大買賣,所以不能回家。
    這樣既能讓其他人少惦記自家,又能給個他不回去過年的理由。
    等寫完之後,紀彬才下意識扶額,這信也太厚了些。
    可不這麽寫,總覺得放心不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到了汴京也到十一月份,等這太子召見,然後就是天寒地凍的十二月,一月。
    等到二月可以啟程回家,差不多二月底才能到家。
    這一耽誤就是三四個月的時間。還真是愁人。
    好在他可以留個焦家人在京城的地址,讓引娘可以寫信過去。
    這些事情定下來之後,紀彬拿出五十萬兩銀票,既然是去京城辦事,身上肯定要有點錢的。詹明的意思是把自己的銀票也給他,還是被紀彬拒絕。若是五十萬兩銀票都不能解決的事,隻怕什麽都解決不了吧。
    這些東西收拾完,柴力頭一個道∶"我是你的護衛,肯定要跟你去京城的,而且我也有同僚在汴京,萬一能幫得上忙。"
    紀彬點頭,然後看向陳乙。
    陳乙在知道東家要去京城做生意的時候,心裏也在糾結,他既想去汴京,又想回家過年。畢竟過年這個想法深深印刻在所有南軍國人的心中。
    可猶豫過後,陳乙也咬牙∶
    紀彬卻道∶"你要去嗎?這一路快馬加鞭風餐露宿,而且到了汴京那邊誰也不知道情況,說不定還有會危險,你要是去的話,要做好這些心理準備。"
    身邊多個人是好些的,看行李報信都是好的,柴力不用說,陳乙這把力氣就有用的了。可這次畢竟不是單純的對外說做生意。
    陳乙點頭∶"我要去,隻是要麻煩詹明大哥幫我買的東西送給家人,還有這趟掙的銀錢,也親手交到他們手中。"
    不光是陳乙,柴力也是如此,他也給許多人買了禮物,隻是懷裏有樣東西,忽然不好送出去。
    他們這邊交代事情,焦家人也在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至於無香宅的鑰匙還給揚州徐家的人,這宅子的奴仆們想離開的離開,想去徐家的回徐家,跟著他們是肯定不可能的。
    因為事發緊急,當天下午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紀彬柴力陳乙的貼身東西又從船上拿下來。不過這次要走得快,一人帶一個包裹就夠,剩下需要的東西路上再買,或者到了京城再買。
    隻是等他們要下船,讓詹明他們離開的時候,柴力腳步頓了頓,私下拉走了詹明說了幾句話。紀彬有些驚訝,平日裏柴力從未背著他說什麽事情,這是怎麽了?
    可是等詹明柴力回來後,詹明是忍不住憋笑,柴力則滿臉通紅。
    背開人之後,詹明才隻給紀彬看了個燕兒釵環,有些眼熟,但又不知道在哪見過。詹明比了個口型∶
    柴力小聲解釋∶
    上次?
    紀彬回憶了下,好像是春安城那群人來紀灤村辦雅集?登徒子弄壞燕行首這個燕兒釵環?紀彬對這種事一向不放在心上。沒想到柴力竟然還記得。
    紀彬剛要調侃,柴力臉更紅了。
    好在這事隻有他們三個知道,估計不會臉紅太久。
    但不是這次突發的事,隻怕柴力會找機會送到燕行首手裏,也不會經過詹明了。
    其實柴力就是覺得那個釵環很好看,每次見到燕行首,她都會在很多釵環中捎帶一個小燕兒。那次壞了之後,他都覺得可惜。
    之後跟詹明他們逛街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這釵環已經到手裏了。按照柴力的打算,他應該會托人送過去,並不說自己的名字。
    可如今要去汴京隻能讓詹明代為轉達,這是一定會留名字了,柴力怎麽想都覺得苦惱。
    算了,還是想想去汴京的事吧。
    柴力強行轉移目光,紀彬也不好再說,不過他還挺高興的。說不定等他們回來,這樁好事就能成?
    紀彬柴力陳乙三人下船,詹明他們這邊是真的要出發了,早上要離開的,如今已經拖到下午。也是他們給錢給得多,船工們才沒說什麽。可也表明了,再推遲下去,這河麵江麵會很難走。
    詹明朝著他們揮揮手,他肯定不會辜負紀彬他們的托付。特別是紀彬的事,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
    紀彬看著他們離開,開口道∶
    柴力陳乙點頭,他們二人像是保護神一般追隨紀彬左右。
    兩邊幾乎同時動身出發,目的地卻是不同的,一個是回家,另一個卻是去解決麻煩。
    另一邊,宿勤郡邑伊縣紀灤村裏。
    這會是十月二十四,距離紀彬離開,差不多兩個月時間。
    這兩個月裏也發生了不少事。
    先是無仙城那邊買酒的數量增加,釀酒坊又要招人,好在有之前招人的時候,留下來不少名單,趕在十月前又招了一批,全都是給酸果酒小組的,畢竟酸果酒已經成為整個釀酒坊最賺錢的酒。
    眼看酸果酒小組人數超過二十個,引娘又讓包達正式給酸果酒小組幫忙。至於裏長已經對紀彬心服口服,而且無論那個小組他都有分成,自然做事積極。
    刺繡坊這邊倒是沒什麽大事,畢竟一直都在引娘手裏,就算是紀彬離開,對刺繡坊半點也沒有影響。
    邑伊縣跟春安城的雜貨鋪跟之前的情況一樣,有徐傑跟周掌櫃在,引娘隨時都能了解那邊的情況。
    這些常規的事情做完,引娘又拜托紀老爹帶人給家裏四百畝收了棉花的地種上油菜。冬油菜九月十月播種,明年種棉花之前就可以收下來。土地是不能閑著的,一閑就要重新耕地,更是雜草叢生。
    可以說在紀彬離開這兩月裏,引娘把所有事情做得都無可指摘,這時間裏引娘常常去知縣夫人家走動。
    引娘原本就見多識廣,出口成章,讓知縣夫人心裏喜愛。關係處得好,事情辦得利落,引娘的名聲漸漸也起來。
    以後提到紀彬,也同樣會提起他有個極能幹的娘子,而且生得還非常貌美。
    最讓人震驚的是,這引娘身邊還跟著兩頭狼,但凡在荒郊野外,引娘騎馬趕路,那兩頭狼就在附近跟著。
    上次有個想跟引娘打招呼的人,剛剛上前,就被她家的狼咬住肩膀。引娘還因此賠了些銀子給他。
    不過這銀子賠得卻讓人安心,誰會欺負身邊隨時出現狼的人?
    此時的引娘收拾好東西準備去隔壁荊高莊。
    這也是她最後一次去荊高莊的學堂,兩年的學習讓她該學的都學了。以後也是自己在家讀書習字,若是有不懂的,再去找荊夫子就是。
    引娘馬兒後麵還背著一箱子禮物,都是紀彬提前準備好的,皆是鎮尺筆洗之類的好東西。紀彬就怕自己在引娘畢業的時候還沒回來,所以提前把東西準備好,全是給荊夫子的謝禮。
    要是按正常的學習進度,沒個五六年是學不完這些東西的。
    再說學無止境,也不是說這邊課上完了,就真的沒東西可學,隻是引娘學東西速度確實迅速。而且在荊夫子看來,就算引娘不來學堂了,她依舊會看書習字,她是一點也不擔憂的。
    如今趁著今年學堂休課,引娘的學業也算結束。
    這結束的時候也隻是寫一篇文章而已,但以荊夫子對引娘的了解,也知道她肯定會通過。等文章交上來,荊夫子倒是先看的引娘,見她跟剛來的時候相比,身量更高,眉宇間多了摸不同的氣質,眼神愈發明亮,似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隻是最近瘦不了少,腰間真的是盈盈一握了。
    荊夫子笑著道∶
    往日上完上午的課,引娘就回紀灤村,畢竟家裏事情多,她手頭的賬目都有不少。也是她處理得快,換了做事墨跡的人隻怕都要忙到晚上。
    引娘那會更明白為什麽紀大哥說她不用做什麽刺繡,這根本是沒時間好吧。
    今日是最後一天,引娘肯定是要留下來的,給了禮物之後,荊夫子也沒看,反而笑著道∶
    引娘點頭∶"上次回來的船帶了封信,說是十一月中旬到家。
    荊夫子算算時間∶"這已經是最快的行程了,看來他在鬆江府那邊應該很順利。"
    引娘也是這麽想的,隻有很順利才能按照原定的時間到家。
    荊夫子又問了幾句,又道∶"今日你雖然學得差不多了,可以後在家也不要荒廢了學業,紀彬這人前途遠大,若是跟不上他的腳步,隻怕以後會更為難。好在他不是個見利忘義的,你也可以放心。"
    這話讓引娘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說她之前不明白也就算了,上了這麽久的學,她都懂的。若是紀大哥想要比她好的人,那可太多了。但他向來都是坦坦蕩蕩。
    然而荊夫子話鋒一轉∶"可我也不願意你是為男人讀書,你明白嗎?"
    引娘點頭,笑道∶"紀大哥說過同樣的話,他說他希望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
    這話讓荊夫子心裏更安穩些。
    她見過那麽多人,可像紀彬這樣對妻子好的,還是頭一個。並非是噓寒問暖的好,而是真正為妻子考慮的。引娘確實是有福氣的。
    但她也接得住這份福氣,每日早出上課,回去還要料理那麽多事情,要是換了不上進的人呢,可能就躺在家裏享清福了。
    以紀彬現在的家底,讓妻子享清福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如果是引娘提起來這件事,他肯定也會同意。
    但引娘自己都不想在家閑著的,她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充實。
    從荊夫子這裏回紀灤村之後,之前預定的炭火也已經到了,今天跟去年又有點不一樣。去年許多炭火都是從春安城買的,可是今年他家還沒買呢,就已經有人上門推薦。引娘邑伊縣燒製的木炭,也買了春安城的,這樣一來還省了不少運費。而且炭火質量也不錯。
    今日送過來的引娘又檢查了一會,發現確定沒問題,這才讓人往各處送。
    十月底的天氣已經有點涼,現在送炭火肯定是沒錯的。
    反正這事被引娘辦得很漂亮,各方都估計到了,今年的炭火數量比去年還多,但最後的價格卻多不了多少,也是引娘仔細研究過的。
    不僅是炭火要提前準備,還要提前跟養雞鴨的五姐五姐夫說一聲,要給她這裏留些雞鴨還有禽蛋,都是過年需要的。
    雖說隻是十月底,但數著數著就要過年,各處的節禮都要提前送,省得天寒地凍,車馬都走不了。
    這一忙就到十一月中旬了。算著日子,也到紀大哥回來的時間。
    不僅是引娘在期盼,紀灤村不少人看不到紀彬,總覺得少點什麽一樣。
    而且大家心裏都知道的,紀彬是所有作坊的主心骨,沒有紀彬的話,他們都賺不到錢。
    十一月中旬,先是紀灤村的私塾徹底放假,這天也夠冷了,先生也該放年假了。
    對比荊高莊那邊,這邊已經晚放假一個月,這樣是萬秀才主動請求的,反正他回家也是沒事,不如多上幾天的課,還能報答紀彬的知遇之恩。
    當然了,也因為紀彬不在家,他們夫婦兩個在紀灤村裏,也好多照應引娘。現在想著紀彬快回來,也就收拾收拾,準備回邑伊縣家中。
    這一年也讓萬秀才諸多感慨。
    他之前一心讀書,一心想考科舉,但日子過得清苦,原來這裏做教書心裏難免有些落寞。可漸漸他也發現教學的樂趣。
    而且村裏人人都喊他一聲夫子,這種快樂是什麽都沒法代替的。
    想他在家中的時候,總覺得母親娘子多有爭執,這一搬出來才知道,他娘子也不是想跟他娘吵,隻是有時候他母親確實過分了些。
    如果是他們夫妻兩個單住的話,他們夫妻關係更好了,娘子跟母親之間似乎也沒什麽大矛盾。他當夫子之後,每個月掙得銀錢足夠全家吃喝不說,還有剩餘。
    不為這些事操心之後,他自己學習也更有動力,畢竟若是連家都養不了,心裏難免不安穩。
    更別說他跟娘子成親幾年沒有孩子,今年竟然得償所願。
    引娘送三姐跟三姐夫萬秀才回邑伊縣家中過年的時候,還囑咐道∶"三姐有四個月身孕,回去的時候要慢些。"
    萬秀才笑∶"我雇了紀堂叔家的牛車,直接坐牛車回去,也穩當。"還有家裏一些東西也能放上去。
    等他們再回來的時候,就是明年三月份了,那時候私塾開學。
    引娘笑著目送他們回家,引娘三姐還道∶"等紀彬回來之後,我們兩個再來你家串門。"
    引娘點頭∶
    三姐倒是沒什麽,她現在心裏高興,總覺得身體好得很,畢竟是她跟相公的頭一個孩子,心情難免很好。
    等他們離開,引娘繼續辦其他年貨。家大業大的壞處,就是事情特別多啊。好在紀大哥就快回來了?
    這會的無仙城碼頭靠近一個船隻,交了停泊費後,詹明剛出現,就被許多人圍住。
    明明那些人在碼頭上,他還在船上,就已經有種被圍住的感覺。
    果然跟紀彬想的一樣,那些棉商們果然得到消息,江南那邊的賣價極高,所以都在這等著呢。這也是無仙城碼頭的盛景,隻要是江南那邊來的船,就會有無數人圍著看,望眼欲穿,說的就是他們。
    但是他們這麽多人裏麵,也隱隱分成兩撥。
    一撥是狂喜的,當初賭對了,讓紀彬他們幫忙運送,然後給紀彬詹明一成利潤!
    另一撥是高興中帶點難過的,畢竟兩千文的價格賣給紀彬詹明他們,要說虧那是虧的,可也隻是在江南虧而已。
    畢竟宿勤郡棉花的形式,可遠比大家想象中還要慘。紀彬當時的提醒,他們算是放在心上了,但還是不聽勸。
    這裏麵的事說起來,可就複雜了。也是個很長的故事。
    詹明站在船頭大聲道∶"你們都先讓讓,等我找個酒樓住下,咱們一家一家來,都不會虧待的。。
    這些棉商們立刻聽話,慢慢來就慢慢來,他們可以的!
    甚至迅速幫詹明找來搬工,還幫忙付錢,快點把船上的東西卸下來吧。
    隻是詹明跟他小廝振生下來之後,大家左等右等,紀彬呢?
    紀彬可是讓他們印象深刻,畢竟他當時對棉花的預估,可是一點都沒錯,甚至有種預言的感覺。當時可能沒想那麽多,可等他們走了之後,一件件事就跟紀彬說過的一模一樣,都在慢慢變成真的。
    這下大家更加明白紀彬有多厲害。
    可現在他人呢?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詹明看著他們,開口道∶"汴京那邊有樁生意,紀彬去忙了。"剩下的也沒多說。但汴京的生意?!
    他們以為能做江南的生意已經很厲害了,怎麽還有汴京那邊的事?
    可是想想以紀彬的能力,在江南發現商機也正常啊,周圍人立刻一片誇讚,讓詹明差點笑出聲。從碼頭運箱子到酒樓裏這段路,詹明也算明白他們走的這兩個月裏,宿勤郡到底發生了什麽。
    之前他們算過,宿勤郡差不多能有七十萬斤棉花,但這裏麵隻能消化不到十萬斤,而且價格都在兩千三百文到兩千八百文之間。
    原本紀彬這個定價大家還不信,但是後來棉花價格越來越低。
    畢竟整個宿勤郡買得起的人真的不多,而且都是本地產的,你好意思賣到四千文那種高價?
    能買得起棉花的,就那麽幾百戶人家,大家也都知道買誰的劃算啊。
    這可不是在江南,棉花供不應求,這是在本地啊!種棉的不算太多了!至少很容易就能買到!
    記得有家棉商不打算賣給紀彬他們也就算了,還把紀彬預估價格的信拿給周小公子嘲笑一番。這人的棉花是一千八文,一千五百文的價格賣出的。
    到現在還在低價銷售,感覺等到年前,一千三百文的價格都能買,畢竟過了年之後天氣就暖和了,別說賣不上價了,買都沒人買好嗎。
    天暖了誰買棉花啊。
    其中的原因也說過,能買得起的,就那麽幾家,人家有大把的選擇,而且還能提前買到。是買周家的不香嗎?一定要你家的?
    本地的幾戶人家倒是都買他家的,可那能賣多少?根本賣不動好吧。
    除了低價賣之外,別無他法。
    聽說最近運著一萬多斤棉花準備去隔壁興華府試試運氣了,可人家周家在興華府也在銷售棉花啊。
    這兩家不是搶生意了?你跟人家周家比人脈嗎?
    這些事讓棉商們知道,當初把自家棉花給紀彬是多麽好的選擇。
    就算是兩千文賣過去的,那也是值得的。兩千文賣掉了,總比砸手裏好吧?這筆賬大家都會算的。
    算是會算的,隻是聽說江南那邊六千文一兩棉花,六千文啊!他們給的價格還是太低了吧。紀彬什麽都算到了,江南棉花高他是不是也算到了?如果這樣的話,肯定是故意坑他們的吧。
    一會是感激紀彬詹明,一會是覺得他們少賺了銀子,心裏難受。這兩種想法在腦海裏交織,人都要瘋了。
    了解完這些之後,詹明心中有數,知道紀彬的安排簡直天衣無縫。到了酒樓稍作休息,詹明就開始發錢了。這是真正意義上發錢好吧。
    每個棉商拿著各自的契約排隊拿錢,首先是按照兩千文一兩價格賣給紀彬詹明的棉商,這三個人一共給了紀彬他們七萬斤棉花。
    按照原來的價格,應該能收到七十萬兩銀子。這對他們三個人來說已經很多了。
    可詹明拿出來的銀票,卻比他們想象中多了三十八萬兩銀票?!
    竟然這樣多?
    詹明認真道∶"棉花送到鬆江府之後,我們才估算出棉花的真正價格,倒不是有意欺騙你們。雖說買賣低買高賣很正常,但我們都是同鄉,以後還要一起做生意,所以每兩按三千文的價格可好?"
    這有什麽不好的?!
    其中一個棉商道∶
    問出來之後他覺得自己有點傻。
    這事紀彬肯定明白啊,說不定還是紀彬授意的。
    詹明笑著點頭,然後道∶這些錢拿到棉商手裏之後,才有了真實感。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平日裏幾十兩銀子都會爭來爭去,可到了紀彬詹明這,卻能輕易讓出這些利潤,他們能不感激嗎。
    明年種棉花的話,還是要給紀彬他們!
    頭一年有個特例就算了,若是以後都想這樣那是不成的。
    像現在應給七十萬兩銀子,實收一百零八萬,這一筆一筆都要記在賬本上,拿到錢之後各家也要簽字畫押。
    若是老老實實就算了,明年還想不按契約,紀彬他們可是會拿著今年的契約索要多給的銀錢。
    這樣一說,大家立刻不敢多想,畢意紀彬詹明兩人真的能做出此事。
    這些棉花兩千文賣出去的棉商們連連稱謝,走出去之後,就該剩下的兩個棉商進來了。
    他們兩個可是滿臉笑容,當初按照一成利潤給到紀彬他們,那也是賭江南有個好價格。如今賭對了,自然高興得不行啊,也證明他們是有眼光的。
    方才那三人一共得了一百零八萬。
    但他們兩個,一共就有一百零五萬兩銀子。閉著眼都知道誰賺兼得多吧?
    而且他們兩個總共才拿出四萬斤棉花,方才那三個人可是拿出七萬斤啊!
    大家各自的選擇決定了命運,誰又能說什麽呢。
    反正跟著紀彬詹明的人,是真的賺到錢了,這點就足以讓人羨慕。
    至於那個嘲笑紀彬估價的人,以後肯定沒臉再跟紀彬說話了,如今他家的棉花還沒賣出去,心裏可難受了。
    當初這人還想討好周小公子,周小公子幫他賣棉花。可是人家理都不理他,明顯對紀彬更有好感啊。
    詹明在無仙城把五家棉商的錢分完,這才鬆口氣,振生剛才數銀票都數得一身汗。畢竟確實太多了。
    可現在事情還沒做完,按理說他應該先回春安城的,但詹明並未過於思考,直接帶著振生還有自己跟紀彬的東西去邑伊縣紀灤村。
    紀彬今年不能回家,這個消息要第一時間說給紀彬媳婦兒知道,讓她也有個心理準備。這才不枉紀彬的囑托。
    他跟紀彬東西足足裝了八個牛車,這才出發趕路,好在無仙城到邑伊縣這邊也就三天的路程。先是把柴力買給柴家的東西送過去,這讓柴家都有些驚訝。
    柴力竟然不回家過年了?
    正好柴尺也在,他看看詹明跟振生兩個男人,幹脆帶著妻子跟巧晴
    -起.幫著送東西到己娘家
    不過巧晴既然來了,那蔡運肯定也會跟上,他倆在十月份的時候完婚,現在已經是夫妻。引娘當時還送了刺繡給他們,還是當時他們兩個沒收下那兩幅。如今終於送出去,也算了了樁心事。
    紀彬出發前就記著這件事,除了刺繡外,還給了份厚禮。
    他們幾個跟著詹明自然更好,而且詹明把他家的牛車放到柴尺家中,隻趕著紀彬家的東西回去。對於柴家他是信任的,東西放在這肯定沒錯。
    不過這路上也問了情況。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去了汴京,是不是有什麽事?
    不然怎麽說柴尺這麽快升了副捕快,想的就是比別人多一點。
    可那話也不好說,詹明隻是搖頭,柴尺知道這事不便多問,也就沒說了,隻是開口道∶"咱們宿勤郡的房知府,還有春安城的譚刺史也去了京城,若是有事說不定能向他們求助。"
    雖說幾人身份差別甚大,可紀彬畢竟是宿勤郡的人,而且又貢獻了那麽稅收,讓那麽多人賺到錢,就算房知府不知道紀彬是誰,譚刺史也是聽說過的。像譚刺史這樣古道熱腸愛護百姓的人,肯定會施以援手。
    聽到這話,詹明先是愣了下,然後跟柴尺是一個想法,若是真有事,譚刺史是會幫忙的。不過以紀彬的聰明,他應該能探聽到這個消息吧?
    從邑伊縣去紀灤村,詹明忽然發現,這裏的道路好了不止一倍,竟然跟官道的路差不多好了?柴尺笑∶"這路還是紀彬想辦法問房知府他們要的錢,他若是能看到,一定很高興。"
    在紀彬詹明他們離開的快三個月裏,這條路總算是修好了。也是上麵撥款比較多,這才修得快,畢竟有錢才能修路啊。
    而且邑伊縣不止這裏修好了路,還有幾個隊伍一起在做,其中鄧杉家到紀灤村的路也修了一半。隻是現在天氣冷了,暫時停工,等到年後還會繼續開始修。
    詹明雖然不是邑伊縣的人,但也算來過許多次了,對邑伊縣的變化感到欣喜。
    等到了紀灤村,這麽長的車隊很快引起注意。
    畢竟大家都知道紀彬差不多這個時候回來,肯定能注意到啊。
    可是引娘一出來就看出來不對,若是紀大哥在的話,他肯定是走在前頭的,可現在這前頭坐著的卻是詹明。
    而且詹明的眼神不像特別喜悅,明顯是有什麽事。
    這讓引娘心裏一沉,不過還是笑著道∶"怎麽這樣多的東西,一路上辛苦了吧。"
    詹明跳下牛車,看了看圍觀的人,又看了看引娘,這才道∶"我先替紀彬給弟妹道個歉。
    這話一說,周圍人直接豎起耳朵,道歉?道什麽歉?紀彬人呢?
    詹明似乎是故意讓周圍人聽到,大聲道∶"紀彬在江南做生意的時候,偶遇富商,那富商跟汴京官員有聯係,說是對我們的棉花特別感興趣,直接把紀彬請到汴京談生意了!所以今年可能回不回來。
    先不說什麽富商官員有什麽聯係。
    反正說的話都是唬人的,明顯這話一說,周圍人立刻竊竊私語。天啊,紀彬也太厲害了。隻是過年不回來?這該是多大的生意啊。"
    詹明為難道∶"那生意緊急得很,說是若是做好了,就能蓋個比春安城梅園還漂亮的園子,所以讓我道歉。"
    引娘打量他片刻,忽然笑道;"我當是什麽事,男子漢大丈夫,在外做生意肯定會助誤時間。何必連連道歉。"
    說著,引娘帶著詹明柴力他們進屋。
    等屋子裏都是自己人,引娘這才有些慌亂∶"紀大
    ?若不是有特別緊急的
    事,他不會不回來的。"
    柴大嫂跟巧晴也深知紀彬為人,他是個極顧家的人,平日裏怎麽對引娘的,大家心裏都有數。若不是真的有事,也不會過年都不回來。
    詹明先把紀彬寫的信拿出來,厚厚一摞,讓引娘意然有些想笑。
    剛拆開看前幾行,引娘目光微縮,顯然是紀彬跟她說了實情,說了太子的事。
    看到這後引娘暫時把信收起來,知道柴尺跟蔡運他們都擔心,開口道∶"確實是有事,若是做好這事,以後連帶紀灤村還會沾光。"
    這話說的巧妙,既不是騙人,又說起其中重要性。
    詹明暗歎引娘竟然學了紀彬五六分,把唬人的本事學到手,以後去哪都不吃虧的。
    至於柴力他們肯定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見引娘看了信後確實不擔心了,這心裏的事才放下。沒事就好,人沒事就行。
    引娘雖然很想看信的全部內容,可這會還是按焦急按在心底,張羅人開始做飯。既然朋友們都在,肯定要先吃喝好了再說。
    至於那十幾個大箱子?箱子哪有人重要。
    引娘是不在平的,可是這些箱子卻把其他人饞得不行。
    紀彬人是沒回來啊,卻買了多少好東西。十幾箱子,看著就讓人眼紅。
    一看就知道,紀彬肯定做了大買賣,怪不得還能去做汴京的生意呢。他這紀財口□聲,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一時間整個村裏都知道,紀彬這次生意又做得特別好。甚至還擎上了大人物。
    反正這話越傳越離譜,可離譜之中,怎麽又隱隱有些對勁呢。
    不過這箱子陸陸續續都被卸下來,全都堆在院子裏,院牆又有些遮擋,算是躲開眾人的目光。別人不知道,可詹明卻明白裏麵到底有多少錢。
    除開紀彬拿走的五十萬兩銀票,這裏麵除了各種物件之外,還有六十二萬兩銀子。等吃過飯後,他會—跟引娘交接。
    不得不說他們紀灤村現在的食材就是豐盛,隨時過來都有各種吃喝。
    吃過飯,柴尺帶著他家娘子,巧晴,蔡運在一旁聊天,並不去聽詹明跟引娘的對話。畢竟那邊是跟錢有關。他們留在這,隻是不讓其他人說閑話而已。
    引娘其實做事也快,這十幾個箱子裏其實東西放的很明白。
    紀彬把什麽東西給哪家,其實都是分好小箱子的,其中要送到春安城的,直接再給詹明振生給帶回去,讓他幫忙轉達。
    後麵送給邑伊縣各家的,那就是引娘接下來幾天的事。
    至於引娘自己的禮物可以慢慢收拾,她這七箱子東西,估計全都拿出來都需要一段時間。引娘忍不住笑,她哪裏需要這麽多物件啊。
    這七個箱子剛放到房間裏,詹明就道∶"每個箱子中間都塞了東西,你看一下。"原本禮物是六個箱子的,隻是為了放銀子,所以把東西拆開。
    錢少也就算了,可這錢多啊。
    等前兩個箱子打開,隻見裏麵裝了幾十個金錠子,還有幾個金條。這就是棉花的收入?
    引娘其實已經夠穩重了,可此時還是忍不住震驚∶"都說棉花在江南那邊能賺到六千文一兩,這是真的嗎?"
    詹明點頭∶
    引娘常看賬的,數了金子銀子,再有些散碎銀票,還看到紀大哥親手寫的支出五十萬兩,她就知道這些線錢沒錯。
    等引娘在賬本上簽個字,詹明這趟最重要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太難了。
    知道隨著帶著百萬兩銀子的難處嗎?
    他自己的錢,加上紀彬家的錢,走一步都是怕遇到壞人啊。
    好在現在平安無事,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忙完,詹明也該回春安城了,他也是許久沒回家,必須趕緊回去給家人報平安。
    不過走的時候,詹明又道∶"你放心,就算是太子召見,應該也沒什麽大事,主要還是焦農人那邊的技術。紀彬過去不過是個添頭。"
    引娘點頭∶"怕也是沒用的,紀大哥不是說他到京城之後會給我寫信,年前應該能收到一封,放心吧。"
    這就好,見引娘心裏有數,詹明也就放心了。
    平時看著引娘不顯山不顯水,遇到事還是沉著冷靜的,不然說他倆是夫妻呢。
    因為紀彬不在家,詹明肯定不會留在紀灤村過夜,直接帶著幫紀家送個春安城的禮物回春安城。還有他家的東西還在柴家放著,一起都會給運回去。
    這次出門時間對詹明來說不算長,可事情卻是極多的,掙的錢也極多。大家都要時間消化一會的。
    柴尺他們也跟著離開,隻是還是有些擔心引娘。
    可看著引娘還在料理家事,就明白她心裏是有數的。
    引娘反而寬慰他們∶"紀大哥若是真有事,也不會把事情安排得這麽妥當,詹明也不會按照計劃回來。他給我寫的信雖然還沒看完,可開頭就說了,他肯定沒事的,大家都放心吧。再說了,他不在家,我肯定是要守好家裏的。
    對啊,大家要相信紀彬,他會是那麽不靠譜的人嗎?
    紀彬若是還不靠譜,那他們這些人豈不是什麽都不是了?
    話說著,引娘又對柴尺道∶"我知曉衙門也快放年假,隻是明日能不能騰個時間,我想送賣棉花的稅款過去。隻是要低調些。"
    低調些?
    引娘哪個月都會去繳稅款的,怎麽這次有些不同?
    柴尺剛愣住,瞬間反應過來,也就是說,這次的稅款會格外多?
    引娘點點頭,當然多了。
    她在看到賬本的時候,就想到這件事了,一定要在年前交過去,省得衙門犯嘀咕。
    估計紀彬跟引娘都沒想到。
    雖說紀彬在心裏跟引娘交代過,稅款最好在年前交上去。可引娘信都沒看完呢,就跟紀彬有了同樣的想法。
    旁的不說,就他倆這心意相通的想法,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至於這次交的稅款?那可是差不多三萬五兩銀子。
    想當初拿到上頭的一萬八千兩撥款,都讓王知縣美得不行,還把縣城裏許多東西都修繕了一遍。今年甚至還去了縣城裏孤寡老人家中送了米糧,這就是衙門有錢的好處。
    如今天降這麽多稅款,能做的事吉不是更多了?就算王知縣不能做,那留給下任知縣也是好的。畢竟他們這種農桑稅款,一般都是交上去一部分,自家縣衙留一部分用於支出。
    有這三萬五,整個衙門都會笑開花。
    至於王知縣這升遷?肯定是板上釘釘了。
    一個偏遠地區有這樣多的稅款,這樣還是還不能升遷?那王知縣的頂頭上司譚刺史估計都不能答應吧?
    這也是紀彬跟引娘同時現在年前繳稅款的原因,給王知縣行方便,那就是他們自己行方便啊。畢竟年前就要考核,現在趕在考核之前交上稅款,王知縣估計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吧?
    別說王知縣了,柴尺都朝引娘拱拱手。今年又是個好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