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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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食後,柳宅,書房
    大半年了,一直身體不好、甚少走動的成媽,晚飯剛過便突然出現在書房門口。
    原本這小書房,是個類似日間服侍的婢女歇腳午睡的小偏房。
    柳繼買下這廢棄很久的宅子之後,偏看到這間房子的後窗口突兀地冒出幾許脆嫩的小竹節,看著喜人,便把這小間布置成書房。放進去簡單的書桌椅子,一看還不錯,隻是後來柳繼的生活安逸之後,手邊多了些藏書。
    書樓到了冬季,是很少特特為了看書而去生火暖屋子,所以他就在這書房裏多了一排小書架,時常從書樓拿些書過來替換,也放些盧海印送的和部下孝敬上來的書。
    這快兩年的時間,裏麵越來越局促,但是柳繼也不想改了,他沒有心思放在布置房舍上。
    成媽知道在最裏麵靠牆壁加了張簡單的矮榻,讓身形高大的柳繼站起身迎接自己很費事,便立在門口,等著裏麵的柳繼走過來的。
    這裏因為緊鄰大臥房,所以在一年多前,柳繼讓人搬了矮榻、小櫥格和衣架,大概收拾成了自己的臥房。因為太狹小,他需要規矩穿戴的話,得跑到門外的廊下,讓阿朱伺候。
    許盈盈有時早起,聽到廊下的這些動靜,暗影裏看兩眼,兩個身形高大的人,總晃地讓她眼花。每每這種時候,她便會提出要帶著孩子離開的言辭,卻總是被事情耽擱或者柳繼找到借口,回絕。
    自從許盈盈那晚被柳繼失手打昏之後,她就再沒離開過那間大臥房,接著孩子出生,大臥房更是順其自然地讓給她們母女二人,許盈盈為此提出要搬出來,卻總被柳繼一口回絕,後來她幹脆不再開口說此事——她不想讓柳繼誤會,以為是自己沒話找話,和他聯絡。
    成媽看著柳繼抱著女兒走過來迎她,正好隔著書架子不用和柳繼對視,隻低頭看著地麵,說:“一會兒,去趟書樓,有事要說哩。”然後一臉寵溺地對著馨兒,伸出手。
    “小姐今晚和阿珠一起玩,好不好呀?”成媽看到馨兒,就兩眼癡迷,一副完全不管其他的表情。
    柳繼抱著馨兒便是心慌起來,看著成媽帶走馨兒,更不敢開口問。他低頭撫弄著手裏的手偶,走上兩步,將手偶塞在女兒衝著自己張開的小手裏。
    .
    許盈盈在生育之後,整個人因為孩子的事情,和柳宅上下的人等,和解很多。
    下人們,這兩年也看慣了她與柳繼的恩怨和爭吵,不管他二人如何看待,尤其為了入宮覲見,他二人更是出雙入對,眾人都說,“一對歡喜冤家”,因此早將許盈盈當成未來的大夫人對待。
    這也讓許盈盈更加臉色尷尬。
    她原因為意外懷孕而躺在柳繼的大臥房裏保胎,已經讓自己的處境無比難堪,所以那幾個月她盡量隻和靈兒、慶兒接觸,幾乎是完全封閉了自己。
    生育之後又發現自己與柳繼換毒,這種無法挽回的錯誤,在兩個人對視的瞬間,能體察到彼此的感慨。——什麽時候這樣的錯誤能夠結束。
    因為擔心情毒之事被其他人知道,許盈盈隻能日夜貼身照顧柳繼,同時還要照料早產的女兒,操勞二字對那幾個月的她,都來不及想,日子便一個白天一個夜晚的交替著,壓根沒有停下來而留給許盈盈一個喘口氣的機會。
    有時候,忙到半夜的許盈盈,一進門看到床上的柳繼和馨兒,在想,如果此刻自己一頭倒地地死了,這兩個人是不是也就隨了她,一起?
    柳繼曾半夜清醒,看到癱在腳踏上的許盈盈默默落淚,便哀求她,“要麽放了我吧,馨兒要緊。”
    許盈盈看到他眼角晃動的潮濕,想起春藥那晚他那滴溫熱的淚,又再次給了她堅持下去的力量。隻是她麵上冷淡地一邊讓開他的注視,一邊冷冷地說,你能盡力配合我,就算是神佛幫忙了。
    柳繼知道,她是故意這麽冷淡,因為他能在半清醒之間多次感受到她的小手,撫在自己的額頭,很久。為此,他的情毒,日漸根深蒂固。
    反倒是柳繼從鳳燕山莊康複回來,他和許盈盈因為不再顧慮情毒,突然彼此立起了自尊的隔膜,除了為了女兒的事情、或者入宮覲見,會在一處商談一二,其餘時間都在躲著彼此。
    柳繼認為,自己情毒已解,許盈盈心裏的愧疚便沒有了,她是不可避免地要帶著孩子離開自己,自己何必再在她麵前繼續放縱自己的愛戀。愛一個人未必她在自己身邊,他也不想再徒勞一場地“自取其辱”。
    而許盈盈覺得,日常和柳繼的一言一語、一起一坐、哪怕一個彼此的對視,都讓她、讓人認為他們越來越像夫妻。她不想分辨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壓根不願接受哪怕是錯覺的這種感覺。恨一個人很難,她早已經原諒了柳繼,隻是自己不可能就此“順理成章”地永遠留下不走了。
    他二人就這樣自圓其說地堅持著自我,直到馨兒逐漸斷了奶,照顧起來簡易許多,許盈盈盤算,這樣她一個人雇了車馬,三日左右就能到鳳燕的。
    這一日早起,許盈盈讓靈兒叫來成媽,和她說了,明日一早便離開柳宅,回鳳燕山莊。
    說出“回”鳳燕,許盈盈自己也是一陣淒涼。其實她盤算過,日後更大的可能,是帶著馨兒住回山下的老宅。家裏姐妹四個,到頭來隻剩了她一個人,一個人帶著女兒回去!
    她當時又想到這裏,低頭傷感起來。
    成媽見許盈盈突然麵容緊繃,原本想勸她留下的言語,言語都咽回去了,隻說,讓我再抱抱馨兒吧。
    “哎呦,這孩子可是病了?”成媽問。
    因為一直濕漉漉的小腦門,這會兒沒有汗。
    隔天一大早,馨兒突然的高熱昏厥,嚇得正在猶豫行程的許盈盈都哭了,更別說看到許盈盈哭泣的柳繼。
    他立刻叫常興去營房請了假,上司盧海印已經對他這種“請假”,見怪不怪地默許了。
    柳繼時刻跟在許盈盈身後,不知道該怎麽辦、又怎麽趕都不肯走,耐性極好地忍受著許盈盈的大聲嗬斥。
    “你別在這裏轉來轉去地礙眼!”
    當天晚上,兩個人,第一次放下自己,共同在大臥房裏,守著昏睡中的女兒,看著她燒紅的小臉,兩個人都心焦不已。
    柳繼,更是幾乎沒合眼,始終抱著孩子,摸著時而正常、時而高熱的小身體,他表麵平靜,內心跟著火了一般,又不敢在許盈盈麵前表露。
    後半夜,歪在床邊的默默哭過的許盈盈,走過來看著女兒哭鬧之後發了些汗,徹底睡熟了,便主動和柳繼說話。
    “放下她,你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柳繼,這才緩緩走到床邊,低聲說,“她抓著我前襟,算了,就,就這麽著吧。”
    許盈盈分明看到柳繼的眼神遊移,她淡淡地問,“你想說什麽?”
    “沒。沒什麽。我隻是擔心。”
    許盈盈迎著欲言又止的柳繼,想起第一次遇到他的情形,有些不耐煩,冷冷地斜看著他,“是擔心馨兒……”
    “擔心你!”
    許盈盈,燈影裏看著柳繼,一時間被噎的無話,眼淚,又默默掉了下來。
    開始,她是擔心高熱中的女兒熬不過,所以早上摟著滾燙的孩子,亂了方寸地嗚咽起來,全然不似一個大夫。
    此刻,聽到柳繼這麽說,她徹底明白,原來他是真的在理解自己的人。——如果女兒沒了,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生離死別麵前,誰都忍不住落淚,不管之前多麽義無反顧。
    “你趕緊先睡會兒,等會兒馨兒,,,”
    柳繼,看到許盈盈在暗影裏低頭不語,以為是累了,剛說了半句看她的眼淚,撲簌簌地落在胸前,一時間以為是這個做母親的垮了,便走上前,言語難得嚴厲起來,“說句你不愛聽的,馨兒現在這樣,你千萬要挺住,你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要你多說!”許盈盈突然氣惱起來,因為柳繼說到了她的內心。她斜瞪著柳繼抱著馨兒的手臂,紅腫的眼皮都懶得抬起看這個人。
    “我是,,,”她哽咽了。
    長夜的相處有個好處,就是很容易釋放自己,許盈盈也是。
    她沒有打算對著柳繼繼續隱瞞。“我是好後悔的。”說完,她咬著嘴巴,喉嚨再次哽咽,眼淚再次衝出眼眶。
    柳繼,輕輕提著女兒的手,讓她鬆開自己的衣襟,放她在床上,蓋好小被子,側頭看著並排坐在床沿上哭泣不止的許盈盈。
    “怎麽?”語氣柔軟地儼然此刻的柳繼,把自己當成了能安撫妻子的丈夫。
    已經說出內心的許盈盈,無法停止。
    “因為情毒在體內便受孕的,藥性和毒性抗衡,可能使得這孩子這麽不能安生!之前看到孩子的腳我還以為無礙的,這會兒看著馨兒這麽著,我,我,,,。”年輕的母親,說不下去了。
    柳繼聞言,低頭半晌。
    他幾乎沒見過孩子的腳,這會兒在記憶力用力搜索。
    他隻在許盈盈睡著的時候,和阿珠一起,給孩子洗過兩次澡;她清醒的時候,他隻遠遠地看、不敢靠近她們母女。
    “孩子的腳,沒什麽分別,一點不影響她日後的生活。”柳繼突然年長了十歲一般,言辭出奇的穩重,聽起來好像是上官翼的口吻,這也讓悲戚的許盈盈,不禁抬頭看向他。
    “她是女孩子,如果日後真因為那麽個小腳趾長的大了些就嫁不出去,我養她一輩子!”柳繼說道這裏,已經有些氣惱了,不是因為許盈盈的擔憂和抱怨,而是仿佛眼前真的看到別人嫌棄馨兒而憤慨。
    沒聽到許盈盈的回應,柳繼扭臉看著許盈盈的裙擺,安慰道:“小孩子,吃五穀雜糧長大的,都會有這樣的時候,我相信馨兒有你在,一定會好起來。”
    其實,過了兩天仍不見好的馨兒,讓柳繼這會兒的心裏一點數都沒有,完全是眼前一片漆黑,而自己隻是用力抓著他們母女不放手。
    他,隻是為了許盈盈,假裝自己非常有信心,假裝的這麽有底氣,完全是因為恐懼。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天亮了,發現馨兒沒了氣息,他要如何麵對孩子的過世和失去孩子的許盈盈以及他失去孩子和許盈盈的他自己。
    許盈盈看到柳繼這個時候伸過來的手,她沒有退縮,讓那隻大手穩穩地落在自己滿是眼淚的手背上。她內心翻騰著各種心酸,但從那一個瞬間開始,對他的怨恨,卻一點也沒有了。
    馨兒突然生病的那三、四天,柳宅上下的緊張氣氛,不亞於柳繼兩次中毒的時候。
    反倒是,成媽看著年輕的父母心焦的進進出出忙乎,輕聲說,柳繼小時候,也這樣過,第三日便能好了的。
    柳繼,突然冷冷地斜眼看向兀自說出這些的成媽,緊閉嘴角。
    許盈盈,認為這是老人家慣常的安慰,本來想點頭謝過,但是緊張和疲乏讓她隻是嘴角動了動,然後默默地看向柳繼。她一驚,柳繼臉上的表情,莫名詭異,不過她也無力分辨。
    果然,成媽不是在瞎說。
    孩子時而高熱昏迷、時而精神大好如常的有說有笑,柳繼和許盈盈淒淒惶惶地在大臥房裏,度過了兩個不眠不休的夜晚。
    二人都不知道,這兩個在生死線來回拉扯的日夜,將他二人的自尊,徹底拉扯盡了。
    第三日的午飯後,看到孩子兩隻手背同時有小疹子冒出來,許盈盈先是吃驚,隨後明白,孩子這次的危難,即將安然度過了。
    孩子平安了,兩個大人又開始“演戲”。
    ——看到許盈盈麵上露出了放鬆,柳繼急忙收住自己的身心,說了句,太好了,便出來招呼阿珠,換了官服,匆匆出門。
    就在上下人等歡喜放鬆的時候,當天晚飯後,許盈盈因為連日不眠不休的照料,病倒了,渾身酸痛地歪在床上,喉嚨腫痛、不停咳嗽,隻想睡卻怎麽也睡不著。
    靈兒說,盈盈大夫,這是累癱了。
    成媽見狀,靈光一閃,讓人立刻悄悄跑去營房送消息。
    果然,中午才急匆匆出門的柳繼,天黑了又急匆匆的趕回家。
    他衝著門房扔了馬鞭,一邊脫官服一邊急急地問,請大夫了嘛?說罷,也不等門房回答,隻將官服扔向他,自己大步朝著大臥房飛跑。
    不過,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穩了急匆匆的身形,才跨進房門。
    許盈盈這幾日瘦的臉上不再盈潤,下巴也尖了,頭發連個發髻也沒有、全部散在身後,配上蒼白無神的麵,活像個女鬼。
    即便這樣,柳繼仍然在進門一瞬間,看到了她眼中看向自己的那份冷漠、護著自尊的抗拒,他也立刻豎起自己的“那一份”,低頭仿佛自言自語:“回家取個東西,馬上就走。”
    他這麽急赤白臉地立在門口扯謊,連邊上的靈兒都忍不住,手指抵住鼻尖,輕咳了一聲。
    柳繼走到柳宅裏最寬敞的房間的一頭,隨手翻找了一下,忍不住扭臉向對麵的床帳,問:“許大夫這是怎麽,也不舒服了嗎?”眾人都在,柳繼立刻改口稱呼“許大夫”,而不是昨天晚上的“你”。
    他語氣中滿是不耐煩,不知道是感覺被看穿了,還是走得太急氣不順。
    許盈盈軟軟地將頭靠著床框坐著,咽喉的疼痛讓她也正好不答話,隻默默看著他,這算是她最好的態度——直視柳繼。
    一旁的阿珠,一邊收拾許盈盈和馨兒的衣物,一邊兩邊來回看著他二人。
    見兩個人都看著對方而不言語,靈兒隻得低頭說,“公子,盈盈大夫,剛吃了藥,隻說頭疼得厲害。”說完,又輕咳了一聲。
    屋內的氣氛被靈兒這麽輕咳,弄得呆滯無比。
    幾個大人們,都在極力掩藏心跡,唯有馨兒,看到柳繼進門便舉著小手,興奮地大喊“爹”,虛熱剛退的小臉,粘著濕噠噠的絨發。見柳繼愣在角落,她又就近過來拉母親的衣袖,軟在床上的許盈盈示意阿珠,讓她抱去飯廳,喂些水。
    這幾聲“爹”,是許盈盈第一次聽到,之前女兒一直不開口,隻會咿咿啊啊。本來她想問,馨兒什麽時候開口的,自己竟然不知道?
    但是,因為自己太累,關鍵孩子開口叫的第一句,竟然是柳繼,她也就心裏不自在起來。想到過幾日就要將孩子帶走,突然心生不忍。——日後如何對著馨兒解釋,爹爹去哪裏了?
    初夏的天黑下來,柳宅上下都趁著清涼夜,趕緊安歇,靜悄悄地周遭,讓下人們睡前的聊天,都顯得有些多餘。
    柳繼在書房裏等著徹底安靜,才悄悄讓等在外間的靈兒開了門,自己走進大臥房來看母女二人,發現許盈盈已經躺倒了、沉沉睡去,便回身問靈兒,怎麽馨兒不在這裏。
    靈兒低聲竊語,“大夫人讓小姐這幾日和阿珠睡。”
    “哦。”柳繼應了一聲,想想又問,“她肯的?”
    靈兒不知道公子口中的“她”指的是盈盈、馨兒和阿珠的哪一個,隻得低頭說“哦”,然後,知趣地留下一盞小蠟燭,便退到臥房外的廊下等著。
    柳繼緩緩在許盈盈的對麵坐了,暗影裏其實什麽也看不見,隻隱約看到,床上有個人罷了。床帳沒有放下,他正想去問靈兒,想想算了,又會讓活潑的靈兒,拿話來說笑。於是,他隻手撐著雙膝,愣坐了一盞茶的功夫,悄悄放了床帳、起身離開。
    他知道,許盈盈一直在找機會他攤牌——她是要帶著女兒離開柳宅。
    但事情,就是這麽湊巧,每每開口,便會生出些枝節來,就這麽三拖四落下的,過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
    柳繼從鳳燕回來不久,許盈盈奉詔入宮覲見。
    她猜測可能是宮中又有妃子有些不適,李乾不放心的事,會讓許盈盈進宮查驗、診治。她原想如若事關下毒、侵害,便能借機探出些鄧公公的一二,但礙於柳繼隨行,加之她還未與上官翼商討,所以隻得按兵不動、如常進出。
    李乾和柳繼等在偏殿,後聽小太監回稟,後宮並無錯亂之事,便心情大好起來。
    “柳卿的舊疾,可痊愈了?”李乾問。
    “有勞陛下分心,臣已大愈了。”柳繼答。
    李乾看到柳繼出入應對,較先前曆練穩重不少,便一語雙關地打趣,“大夫的手,就是不一樣啊,哈哈。”
    柳繼聽聞,才知道李乾特特問他“舊疾”,原是為了打趣他二人,心裏對李乾的輕浮,不以為然,忙訕笑低頭掩飾。
    自從宋太醫說出“玉賦牌”招他出診的事情之後,宮中內外便隻知道,在那場針對慕容家族的大清洗之後,慕容棠女婿的侍妾,竟然成了柳繼的內人,並生了一個女兒。
    事不關己的時候,外人看到的全是表層的熱鬧,卻沒有人去探究表層下麵包裹的離奇和詭異。
    偏殿裏的涼意,李乾不是很習慣,不過看著對麵兩個屏聲靜氣的“夫婦二人”,心情大好的李乾,盤算著自己的樂趣,明知故問,你二人什麽時候走到了一起?
    登時,對麵的兩個人,滿臉緋紅,低頭不語,尤其是許盈盈。
    她的一臉尷尬,更多的是來自於,當初她沒有為博得同情、擺脫困境,將上官翼在刑部大獄裏的遭遇全部告訴柳繼,而慶幸著。
    因為當時的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會有眼下這樣,和柳繼一起出現在李乾麵前的時候。以柳繼這樣的心性,知道了李乾曾經對待上官翼的手段,讓他能如眼下這般鎮定地麵對聖上的調笑,是根本不可能的。
    李乾並不等他二人的回答,更或者是看個市井熱鬧,直接又說,“上官翼有了官階、即將升做城門左副將,年底是要回帝京的。”說到這裏,他不無打趣地來回掃視著對麵二人的表情,用手指劃拉一下,調笑道:“朕可以安排你們三人,談會一二。”
    柳繼聽聞,明顯是麵龐一緊,一歪頭看向許盈盈的反方向,方才控製的不以為然,被李乾解讀成了“妒火中燒”。
    許盈盈,先是毫不不掩飾自己的吃驚、抬眼看向李乾,緊接著垂眼看著地麵,依舊麵容微紅地款款行禮,“有勞陛下費心。”
    聽聞許盈盈的言語,柳繼抬眼直視李乾的胸口。
    來時許盈盈不放心,叮囑他禦前應對不可讓李乾覺得你具有頂撞他的可能。顯然柳繼不敢有頂撞之心,但也對是李乾心生反感。他提氣想說話,卻半截咽下,隻氣餒地呼出一口氣。
    李乾,見狀,撐著腰,仰頭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