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塔樓議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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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長老一行來到清心閣,待客廳中已聚集了二司七閣的主事者,在等四人商量如何勸回掌門。
武功長老道:“掌門畢竟年輕,氣性還是有一些的,待會兒老夫給他陪個不是,給個台階,大夥兒再哄哄、勸勸,應該就沒事了。”
眾人點頭稱是,叫清心閣弟子去通報。
負責待客的弟子道:“掌門吩咐了,如果各司掌事要見他,直接上塔樓就是,各位請隨我來。”說罷前行帶路。
眾人來到八角塔樓頂層,沈縐早已在內等候眾人。
見禮後,沈縐指著一張大圓桌,請眾人入座,眾人見圓桌不分主次,一時不知該坐哪裏。
沈縐率先坐下,道:“初上山時,所見天機門各處皆是長幼有序,輩分分明,與我預想中大為不同。後來讀了初代掌門生平事跡,才知道天機門並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等級森嚴。初代掌門唯才是舉,不講究出身、地位、輩分這些,我很欣賞他,故而專門做了個不分主次的大圓桌,諸位請隨便坐。”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待武功長老、煉藥長老入座,才依次座下,仍是遵循長幼尊卑之序,以靠近沈縐者為尊。
沈縐開門見山道:“這是我第一次跟諸位議事,想在下山前給山上一些交代。首先是掌門繼任人選的問題,兩位長老說要二十年後才能決定,時間太長,我等不了那麽久。我答應無塵子做滿三年掌門,就一定會做到,不過二十年是不可能的。之前我在天機閣前說以孟笛為代掌門,現在做下更正,以孟笛為副掌門,可代我理事,若我有不測,他總理天機門事務,可以接任掌門,也可以副掌門身份發號施令,直到續滿我的任期,再由二司七閣議定新任掌門人選。”
話音一落,主事者一片嘩然。要知道,天機掌門之位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要做天機掌門,首先要有出眾的才能,且不管是哪一種,一定要高到別人望塵莫及才行,這叫出頭。其次是獲得二司七閣的支持,這其中又牽扯到九宮之間的利益糾葛,水深得很。再次是獲得大部分天機弟子的支持,在隻敬真本領、真才學的天機弟子跟前,如果沒有過人的本事,哪怕用非常手段擺平了二司七閣,也不會獲得天機弟子的真正尊重與認可。
然而這麽重要的位子沈縐卻不放在心上,說棄就棄,讓在座眾人覺得很不可思議。
主事者不理解,這個看似神秘,實則乳臭未幹的掌門,不知是老掌門用什麽作交換才推上掌門之位的,隻是碰巧解決了闖山之賊,就收獲了經曆此劫的天機弟子的敬畏之心,還白白得了二司二閣,順帶收回了天機閣。加上原有的清心閣,九宮占了六宮,不僅站穩了腳跟,還將天機門的大部分勢力括入囊中,一時風頭無二。但就是這個在闖山之難中力挽狂瀾的人,竟要把掌門之位拱手讓人,真是令人難以捉摸。
可惜掌門之位沒讓給他們,撿便宜的是孟笛,因此除了煉藥閣,其他各閣的主事者都不讚同沈縐的決定,卻無人率先出頭反對。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煉藥長老、武功長老。二人倒還平靜,隻是態度不明。
侍立在旁的孟笛忙單膝下拜,道:“掌門切勿說笑,孟笛資質愚鈍,不堪大任,此生能夠為掌門效命已是莫大榮幸,再不敢有非分之想,何況孟笛曾在無塵子師伯祖麵前起誓……”
沈縐抬手打斷孟笛,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虛話套話就不必了,任你怎麽辯白,別人也不會相信。正所謂,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趕緊起來,我不會去扶你的。”
一席話說得孟笛辭也不是,受也不是,起身更不是。
煉藥長老道:“承蒙掌門厚愛,抬舉煉藥閣弟子做副掌門,老夫與有榮焉,隻是笛兒年歲輕,資曆淺,恐怕難以服眾,還望掌門三思。”
眾人心中默念,這是以退為進,討要尚方寶劍來了。
沈縐微微一笑:“能否服眾是他的事,我可幫不上忙,不過相信以孟兄的本事,定能早日開創大局。”他自己還沒站穩腳跟呢,哪有功夫替人操心?
一個麵相威嚴的中年人站起來道:“屬下文華閣蘇晉,奉閣主之命暫理文華閣。屬下不明白,掌門正當青春,為何討論起繼任掌門人選的事?所舉薦的還是比您年長的人,才德也一般,各司難免不服。”
沈縐撫了撫額頭,道:“我天性散淡,不愛操心,又無江湖經驗,也懶得跟人打交道,實在不適合掌管天機門。而孟笛閱曆豐富,江湖經驗老道,有謀略,能辦事,雖然年紀比我長,卻比我穩重,對二司七閣之間的彎彎繞繞也比我清楚,所以比我更適合做掌門。”
蘇晉繼續道:“據屬下所知,當初老掌門退位時,也考慮到您沒有經驗,故而安排四大長老代為料理門中事務,還讓孟掌事隨侍左右,以便您盡快熟悉門下事務。老掌門安排得很妥當,不管出現什麽突發狀況,都有四長老拿主意,根本無需再設副掌門。既然您讀過天機門立教以來所發生過的大事紀要,並曆代掌門的生平,就該知道副掌門和代掌門的性質是一樣的,都是肇禍的根源,您立孟掌事作副掌門,不管孟掌事對您有多忠心,一旦您遭遇意外,隻要有心人稍加挑撥構陷,孟掌事就難逃加害的嫌疑,而天機門也將陷於內亂之中。掌門智計過於常人,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吧,還是您有難言之隱?”言下之意,孟笛有挾持逼宮的嫌疑,而掌門故意立孟笛做副掌門,名義上退讓,順從對方的脅迫,實則置對方於風口浪尖。
眾人聞言心驚,蘇晉的話綿裏藏針,不光給掌門扣上心機深沉的帽子,還把隨侍的孟笛套上狼子野心的枷鎖,讓二人互相猜疑。文華閣的人果然不好惹,別看本事不大,口舌可毒著呢。
孟笛起先也是一驚,隨即冷靜下來,若不是跟了沈縐很久,了解沈縐是什麽樣的人,恐怕真要無端起疑了。想他綽號“小諸葛”,自視甚高,交遊雖廣闊,實際卻沒幾個人能入得了眼,直到遇到沈縐,方知道還有人比他更灑脫。不理世俗,不管虛名,我行我素,身心自在,可以是謙謙君子,風度翩翩,與文人雅士談古論今,也可混跡市井,與販夫走卒嬉笑怒罵,打成一片。這樣的人有能力耍陰謀詭計,卻不會去做,或是不屑,或是覺得沒必要。
果然,沈縐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就是因為有這麽多人分擔,所以有沒有掌門都一樣,那我何必還要留在這裏,給人當人肉靶子?”
言下之意,既然要四長老拿主意,那還要掌門幹什麽?與其做擺設,不如取消。
眾主事沒想到,掌門沒有替孟笛辯護,而是直接攻擊四長老分權架空一事,夠直白。事實上,天機門不可一日無主,不管這掌門是實際上的,還是名義上的,都是不能取消的,那就隻能削減四長老的權限了。而四長老已去其二,勢力大損,四人更都曾聲言讓掌門兼任本部的長老,掌門已占盡便宜,為何還對四長老分權代理一事追著趕著不放過?這做派根本不像要辭去掌門之位。
武功長老道:“掌門說得對,四長老的職責原本與二司七閣閣主無異,隻是有新掌門接任後,對年歲、輩分都比己長且又德高望重閣主的尊稱,後才漸漸成例,此次四長老代掌門理事,乃事出有因,不該成為常例。”
眾主事聽到這裏才回過味來,四長老隻剩下兩個,而蘇晉還稱四長老,擺明了是要按例增選二位長老,二司七閣中夠資格的就隻有文華閣主、藏經閣主。看來掌門是要阻止增選長老才這麽說的,可惜蘇晉剛露了個意思,就被堵了回去,聽音知意也不過如此,這掌門不簡單。
蘇晉還不死心:“即便不再增選長老,選孟笛為副掌門也有待商榷。掌門明知二司七閣互有爭鬥,而孟掌事是煉藥閣弟子,除了煉藥閣,九宮之中再難尋到支持者,推其做副掌門恐不能服眾,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敢接受。”
沈縐揉了揉眉心,道:“蘇掌事說得有理。今天開會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諸位若有更好的辦法,盡管提出來討論,切莫當麵不說,事後掣肘。”
眾人點頭應允。
沈縐又道:“不過要讓孟笛獲得全部二司七閣的支持也不現實,九宮各有各的利益,若讓其自行推選,各宮為了自己的利益,難保不會推出九個,還不見得就比孟笛適合。而孟笛除了煉藥閣,還有我天機閣、清心閣的支持。如果諸位不讚成孟笛任副掌門,至少要推出一位比孟笛獲得更多支持的人選。”
眾人聞言陷入沉默,掌門讓他們在短時間內達成共識,推出一個可與孟笛競爭的人,原本該在桌麵下進行的事,現在要擺到桌麵上,這可不容易。
一個留著絡腮胡的中年人站起來:“屬下稽查司大弟子邵明,今日過來是為了挽留掌門不下山,而不是為了討論繼任掌門的事,這事可否改日再議?”
眾主事隨聲附和:“不錯,邵掌事說得對,我等也是來挽留掌門的,這事最好改日再議。”
沈縐歎了口氣,道:“你們不用挽留我,我上山隻是為了避禍,從沒想過要給你們當掌門,何況現在山上比山下還危險,我是不會留在這裏的。我知道你們都不願意孟笛做副掌門,罷了,就當我沒說,你們自己決定吧。都散了吧。”說罷起身,做送客狀。
“掌門且安坐,老夫有話說。”武功長老道。
沈縐不肯坐下,道:“武長老請講,我聽著。”背手站著。
“既然掌門堅持下山,老夫就舍了這把老骨頭隨你去顛簸,隻是山上的事總要給各位主事者交代一下。”武功長老也站起來,道。
“二司七閣各自管好自己分內事,山上大事由二位長老和各閣主事者商議決定,不必問我。武長老也不用跟我下山,更不要尋我,我不會帶任何天機弟子同行,也不會告訴你們我的行蹤。到三年期滿之時,我自會設法將天機令送回山上。”沈縐道。
“掌門下山而不告知行蹤,若是無塵子師兄和門下弟子問起,我等該如何回答?不帶護衛弟子,單身獨行,若有閃失,老夫該如何向師兄交代?屆時謠言瘋長,不遵掌門號令,排擠、架空,逼走掌門,這背叛天機門的罪名老夫擔不起,在座諸位也擔不起。”武功長老道,目光如炬,掃視眾人,“你們心裏打的什麽算盤,老夫清楚得很,在我們這幫老家夥死絕前,勸你們最好將這些念頭爛在肚子裏。天機門能由一閣變成二司七閣,也能由九宮變成一宮。如果有人為了一己之私壞了天機門的規矩,不敬掌門,不遵號令,就別怪老夫和師兄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