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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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府尹很後悔昨晚沒有跟去晟音坊,以致靖國大將軍的九公子被宰相的孫子打了,還被扣住不放。
此事發生在他的治下,還是在他宴請結束之後,如果處理不當,無論得罪哪一方,後果都不是他能承擔的。
因此,昨晚得到消息後,他就親自去晟音坊向周公子求情,從中說和,甚至提出用重金贖回二人。然而周公子稱,贖人可以,但是崔進和陳康須向他下跪賠禮,否則免談。不過陳家公子年紀雖小,卻極有誌氣,稱死都不會給姓周的下跪。他實在無法,隻得假稱醉酒,希望躲過這筆糊塗賬。
可惜,醉酒這種借口隻能擋一時,總會有酒醒的時候。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孫府尹一籌莫展。
正在這時,有下人來稟報,荊州大營的宋校尉奉陳七公子之命,前來求見。
孫府尹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道:“混賬東西!昨晚我是怎麽吩咐的?凡是有人求見,一律要說我喝得酩酊大醉,叫不醒,不能見客,你是聾了不成?”
那下人顯然是被孫府尹的無名火給嚇到了,結結巴巴道:“是,是,大人,小的,小的也是這麽說的,可那宋校尉說,‘我家七公子說了,不管府尹大人是醉著還是醒著,你隻管傳話,告訴他,花花轎子人抬人,靖國大將軍府請他去抬轎子,若他肯幫忙,大將軍府一定承他的情,若他宿醉未醒,大將軍也不會怪他’。呸!讓我們大人去給他抬轎子,他算什麽東西!”
孫府尹愣了下,詫異道:“我聽說陳氏子弟行事都比較霸道,這陳七公子說話倒是客氣。”客氣是客氣,卻更讓人捉摸不透了。
不由暗忖,他若給陳大將軍抬轎子,周宰相那邊又該如何交代?他能調任嶽陽府尹,全賴周宰相之力。雖然眼下陳大將軍是新皇跟前的紅人,可根基卻比不上周宰相。陳家數代為將,直到陳勉這一輩才擢升二品,獲封靖國大將軍。可獲得大將軍封號的不止他一人,還有鎮國大將軍高固、寧國大將軍崔揚。而周宰相卻是實打實的權相,還是曆仕三朝的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份榮寵自開國以來尚是獨一份兒,更不要說他為官幾十年,門生故舊遍天下了。
如果一定要得罪一方,那就選陳大將軍吧,誰叫他勢力不如周宰相大。盡管嶽陽屬於荊州大營的防務區域,還負責大營的糧草供應,若是陳大將軍借故發難,他固然做不成嶽陽府尹,卻可以換到別的地方繼續做官,但如果得罪了周宰相,那可就隻能削職為民,回家種地了。
想到這裏,孫府尹吩咐下去,不管誰來求見,一概說他因醉酒著涼,臥病在床,不便見人。
然而沒過多久,門房又來通報,稱忠武將軍家的小姐前來,要求府尹大人前去晟音坊,解救被歹人綁架的崔公子和陳九公子,如果府尹大人不肯露麵,她會一直守在門前,絕不離開半步。
孫府尹一聽,隻覺得頭疼,崔小姐說的歹人可是當朝宰相之孫!要說崔進被綁,那也是他自作自受,若不是他故意惹事,怎會有此風波?想那崔進不過是崔家旁支庶出的子弟,隻因無父無母,跟著忠武將軍長大,就自稱小將軍,四處招搖,但忠武將軍並未過繼他為子,所以根本算不得崔家正根兒,卻把陳家的正根兒給害慘了,真是倒黴催的“崔”。
孫府尹罵了崔進一通,告訴門房,不用再來通報了,不管誰來都不見,即便是陳大將軍親臨,也不見。
再說沈縐,下船後向嶽陽守備借了輛馬車和四十多匹馬,將喬裝改扮的部眾順利地帶到嶽陽城中,又安排崔十娘和宋校尉守在嶽陽府衙前後門處,自己則率領大部人馬直奔晟音坊,圍住晟音坊的所有出口。
時值上午,晟音坊大門緊閉。
一般來說,館院的大門隻在晚上迎客時才大開,白天多數是緊閉的,出入就隻能走偏門、後門,晟音坊也不例外。
沈縐叫人敲開偏門,帶人闖了進去,接著打開大門,門外將士一擁而入。
看門的門子哪見過這種陣仗,忙高聲大呼,坊內豢養的護院打手和雜役,聽到動靜後立刻衝了出來。
沈縐指示部下張弓以待,將二十多人層層圍住。
領頭的大茶壺見對方人多勢眾,刀劍出鞘,弓箭上膛,臉上又都蒙著黑巾,心知來者不善,讓護院和雜役們不要亂動,一麵差人去後院報信,一麵向沈縐抱拳道:“這位朋友,大駕光臨蔽坊,幸會,但不知是哪裏道上的朋友,還請賜告。”
沈縐也抱拳道:“抱歉,無可奉告。不過諸位勿慌,我等無意冒犯,也非尋仇,隻是來接人,人接到就走,還請給予方便。”
大茶壺聽他說得客氣,不像有意滋事,稍稍寬心,又道:“既是來接人,隻需通報門房,晟音坊自會把人送上,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沈縐嗬嗬一笑:“我也不想這樣,我兄弟在你們坊內聽曲,慘遭歹人綁架淩*辱,也沒見你們阻止惡人行凶。既然指望不上你們,還是我自己來吧。”
大茶壺一聽,心中一動,仔細查看來眾手中兵器,果然是製式刀箭,忙道:“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原來是官家上差,都怪小的有眼不識珠,這就去請崔公子、陳公子。”說完一溜煙地跑到後院,正遇上往外趕的鴇母一行人。
鴇母見大茶壺親自跑來,不知是何情況,忙問:“鐵老大,你怎麽來了?茬口太硬?”
大茶壺道:“不是道上的,不過我看他們手中的刀箭都是製式的,恐怕是官軍。看來那個小娃娃說的是真的,沒想到他們還真敢進城劫人。”
鴇母一聽就急了:“你可看準了?周公子不是說,各地駐軍無令不得擅離駐地,亦不得入城,違者以謀逆論處。他們沒這麽大膽子吧?何況城門守兵也不會放他們進來的。”
大茶壺也急道:“我說媽媽喲,您還以為我說假話怎麽的?不信您自己去看,雖然他們穿的都是便服,可全蒙著黑巾,動作整齊劃一,不是官軍是什麽?”
鴇母愈加著急,對身邊一雜役吩咐道:“快去找府尹大人,就說周公子有麻煩!”
大茶壺接道:“沒用,前後門都堵了,出不去。這群當兵的剛從北疆回來,那可是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還有什麽事不敢幹?我說媽媽,這事咱就別管了,哪一方都得罪不起,既然是周公子扣的人,就讓他去處理吧。”
鴇母搖頭:“沾上個‘官’字咱們就惹不起,一個府尹公子就能白白糟蹋我一棵搖錢樹,更何況宰相的孫子。你沒看孫府尹都一把年紀了,在周公子麵前還點頭哈腰,低三下四的。要是周公子在這裏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地方也不用開了,一人一條白綾,大家直接吊死算了。”
大茶壺道:“媽媽說的是,可將軍家的公子也不是好惹的,府尹大人昨晚來求周公子半天,還不是為了那兩人?”
鴇母想了想,雙手一叉腰,昂首挺胸,給眾人壯膽道:“不用怕他們,他們敢亂來,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周公子的真正身份,等他們知道了,肯定不敢造次。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周宰相是一品,陳大將軍是二品,遠在周宰相之下,周公子都不曾把陳家放在眼裏,咱們也不用怕他們。”
鴇母領著大茶壺等人來到前院,在大茶壺指認沈縐後,臉上堆笑,徑直往沈縐跟前湊:“喲,我說這位公子,我這小地方是怎麽得罪您了,勞您興師動眾地前來問罪,若是嫌姑娘們服侍不周,盡管跟媽媽講,媽媽呀,給你重新安排,包你滿意,都……”
鴇母話未說完,就停住腳步,身子定在當場,麵露恐懼之色。
沈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弓,隻見他將箭頭對準鴇母,對旁邊的黃校尉道:“我是頭一次拉弓,也不知道該如何控製力道,你說要是射偏了會怎樣?”
黃校尉道:“射偏了就射到旁邊的人唄。”
黃校尉的話剛落音,鴇母身邊的人就四散躲開,隻剩鴇母一人。
黃校尉有心表現,對沈縐抱拳道:“七公子,還是讓屬下來吧,屬下保證不會射偏。”
鴇母有些摸不清情況,哪有人一上來就動刀動槍的?動手之前不是應該說清原由嗎?隻要對方肯聽她說,她絕對有把握嚇退對方。可對方不按套路走,這就難辦了。
不過,鴇母畢竟見多識廣,雖然感覺有些意外,還是很配合地露出驚恐的表情,口中哀求道:“公子饒命!”她可不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會有人膽敢當眾行凶。
沈縐不理鴇母的求饒,眼一眯,右手張弓控弦,隨後拇指和食指、中指一鬆,一支離弦之箭迅疾撲向鴇母。
鴇母眼見飛箭射來,大腦忽地一片空白,呆愣當場。
箭羽穿過鴇母的發髻,將鴇母帶得往後仰了仰。
鴇母如夢方醒,跪倒在地,渾身顫抖,不停地向沈縐磕頭求饒:“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沈縐搖搖頭,把弓遞給黃校尉,道:“果然射偏了。這個老女人嘴太臭,我想讓她閉嘴,可惜射偏了,還是你來吧。”
大茶壺忽地從旁邊人手中奪過一根棍棒,護在鴇母身前,道:“這位公子,綁架你兄弟的可不是媽媽,你拿女人撒氣算什麽英雄好漢!”
沈縐聞言哈哈大笑:“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也沒想過要做英雄好漢,是你的媽媽想做英雄好漢,想替凶手出麵平了這事,真是不自量力!這事是她平的了的麽?還敢在本公子麵前自稱媽媽,呸!我媽媽不活在這世上,誰想當我媽媽,先去閻王爺那兒報到。”
鴇母忙叩頭:“公子息怒,老身知錯了,老身再也不敢了。”
沈縐哼了一聲,高聲吩咐道:“全體兒郎,聽我命令!去往後院,救出崔公子和老九,若遇攔阻,格殺當場,一個不留!”
“遵命!”
晟音坊的人一聽,轉身就往後院跑,唯恐落到後麵被人殺掉,一時間爭先恐後,你推我搡,倒把通往後院的門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沈縐倒也不急,讓部下攆鴨子般把人趕往後院。
鴇母帶頭去拍門。
有沉睡未醒的姑娘們被叫醒,開門見鴇母披頭散發,衣衫淩亂,鞋還丟了一隻,再看門外站著許多手拿兵器的人,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何事,嚇得大哭起來。
有人開頭,就有人跟風,一時間哭聲四起,連鴇母都忍不住抹起眼淚來。
突然傳來一聲暴喝:“吵什麽吵!你們爹媽死啦哭成這樣?敢打擾我們公子睡覺,我讓你們爹媽再死一遍!”
話音落下,雅韻院的院門隨之打開,走出幾位服飾統一的家丁模樣的人,其中有兩人腰中佩劍,步履輕盈,明顯是練家子。
沈縐向黃校尉一點頭,黃校尉就扯開嗓子罵道:“誰家的狗沒拴好?吃*屎了嘴這麽臭。趕緊滾回去,叫你們狗主人出來!”
領頭的家丁回罵道:“原來是一條瘋狗!我們公子你惹不起,識相給老子磕仨響頭再滾,否則把你們全都發配到北疆服勞役!”
黃校尉哈哈大笑:“爺爺我剛從北疆回來,閻王爺說他不想再看到我,難不成你有本事把爺爺送回去?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快叫姓周的那小子出來,否則爺爺一把火點了他的狗窩!”
另一個家丁開口道:“讓我們去通報,你也得有個名號,難不成告訴我們公子,阿貓阿狗要見公子?”
黃校尉冷笑道:“你還不配問我們公子名號,快去叫狗主人出來,否則先把你射成刺蝟!”
那幾個家丁看了圍在雅韻院外的弓箭手,忙退回院內,又把門關上。
沈縐一揮手,立刻有兩個兵士上去踹門。
門踹開後,緊跟著有兩隊兵士輪流往裏放箭。
院內的人很快被逼出來,之前的家丁去而複返,用劍押著反綁雙手的崔進和陳康等人走出門來,幾人嘴中還塞著布團。
又過了一會兒,門內走出一位體形肥胖的年輕人,頭戴紫金冠,身穿繡金的錦緞窄袖長袍,腰束玉帶,足蹬朝靴。
沈縐看清那人麵容,不禁失笑:“周肥肥,你還是這般沒出息,記得安平長公主殿下曾說過,最討厭看見你這副打扮,說是糟蹋衣服。怎麽,在京城不敢穿,專門跑到窮鄉僻壤的地方穿?”
隨行的軍士聞言,很是捧場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公子聽來人竟叫出他的舊日綽號,不禁惱羞成怒,立時就要發作。心中卻忽地一動,有些心虛地抬頭向旁邊院子繡樓上瞅去,果不其然,雪如姑娘正立在欄杆旁向這邊看,見他往樓上瞅,便冷淡地轉身回房。
讓傾慕已久的人看到自己出糗,周公子殺心頓起,恨不能將叫他綽號的人碎屍萬段,當下怒指沈縐道:“你是哪裏冒出來的王八?怎麽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有種的快把臉上的遮襠布拿下來!”
沈縐一聳肩,模仿蠟筆小新的聲線,粗聲嘎氣道:“我又不傻,拿下來讓你有機會報乎(此處為“複”,沈縐故意說成“乎”)嗎?有本事你猜呀?我猜你猜不著,哈哈哈哈哈哈。”
周公子氣得臉上肥肉直哆嗦:“到底是哪個龜孫告訴你的?鄭馬猴還是柳潑猴?還是裴大臉?範大牙?”
沈縐指了指崔進和陳康等人,道:“你把他們放了,我就告訴你。”
周公子斷然拒絕:“不可能,除非他們跪下給我和雪如姑娘賠禮道歉。”
沈縐麵色一沉,道:“既然這樣,我也不跟你廢話了。全體兒郎聽我命令,準備放箭!”
周公子指著崔進和陳康,道:“你敢放箭,我立刻叫人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