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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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子說完,扯掉塞在陳康口中的布團。
    陳康立即叫了起來:“七哥救我!”
    沈縐臉色一變,指著陳康罵道:“混賬東西!毛都沒長齊,也敢學人到妓院裏狎妓;武功稀鬆,還敢四處惹事;闖了禍還不能善後,讓別人替你擦屁股,你怎麽有臉叫我救你?趁早把那惹禍的玩意兒哢擦了喂狗!”
    陳康沒料到自己被捆了一夜,七哥一句安慰的話沒有,反而劈頭蓋臉一頓罵,又是羞愧,又是委屈,囁嚅道:“我沒有狎妓,我,我隻是跟崔表兄來聽曲兒。”
    沈縐一瞪眼:“還敢頂嘴!沒有狎妓你進來做什麽?你長那玩意兒用來看的?北戎犯邊,有血性的男兒都參軍打仗去了,將士們在北疆浴血,你們在女人的床上揮汗,真有出息,太有出息了!陳九,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還記得你祖父你伯父為國灑下的熱血嗎?還記得你父兄為國征戰的榮譽嗎?你知不知道綁你的這個人是誰,堂堂宰相之孫!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嗎?因為他身負密令,要找一個多年前就已死去之人。可他為什麽不去別的地方找,偏偏要耗在妓院裏?因為他覺得那個死人可能會光臨這間妓院!而你竟然跟這樣的一個無腦蠢貨在此起衝突,還失手被擒!前線打仗是為了保護國家安全,捍衛大魏尊嚴,你們爭鬥就隻是為了一個妓*女!今後若有人問起今天的事,我都恨不能一頭碰死!”
    周公子不由愣在當場,他逗留晟音坊近一年,除了那位交托秘密任務給自己的本家兄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來此目的,而眼前人竟一語道破自己的秘密,著實令人震驚。想到本家兄弟曾說過,公主殿下還派出其他人去不同地方尋找,莫非此人也是身負此種任務?真是這樣的話,傳揚出去,那就是惡意抹黑故駙馬,安平長公主必定會遷怒於他本家兄弟,他則又落下了一個笑柄。他本來就因體肥而不受寵,這下家中長輩更不會待見自己了。
    崔進一聲不吭,覺得陳庾明麵上是教訓陳康,實際上句句都在斥責自己,一時間猶如在油鍋中滾過,分外煎熬。
    陳康胸中激蕩不已,方才還覺得有些委屈,此刻卻被罵得無地自容,痛哭流涕道:“七哥,我錯了,你殺了我吧,我不能辱沒陳家的名聲,求你殺了我吧。”
    沈縐長出一口氣:“好,就等你這句話了。放心,七哥會給你燒紙的。”
    言罷,從身旁兵士手中接過連弩,對準那兩個練家子的周家家丁,吩咐部下道:“一隊張弓,二隊準備!”
    那兩個家丁見勢不妙,拔劍在手,商量道:“擒賊先擒王,箭不能連發,我來抓那小子,你保護好公子。”
    話未說完,那家丁就蹂身而上,要抓沈縐。
    沈縐見對方撲來,也不躲閃,連杆上弦,唰唰唰,連射十弩,那練家子家丁當場就被射成血窟窿。
    其餘家丁大駭,丟下崔進和陳康等人,簇擁著周公子躲進雅韻院,緊閉院門。
    黃校尉等兵士皆是初次見識到連弩的威力,又驚又羨,問道:“七公子所用,可是失傳已久的諸葛連弩?”
    沈縐擺擺手:“不是。收箭,救人。”
    黃校尉等人忙上前給崔進和陳康幾人鬆綁。
    一直趴在欄杆上的水兒,見狀也回房向白雪如匯報情況了。
    沈縐抬頭瞅了瞅白雪如的繡樓,嘴角不可察覺地勾了勾,問陳康道:“老九,你可是喜歡雪如姑娘?”
    陳康看了崔進一眼,有些遲疑道:“七哥為何要這麽問?”他可沒忘記七哥才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沈縐不耐煩道:“若是你喜歡她,七哥就帶了她走。若是不喜歡,七哥就把她殺了,省得你日夜惦念。”
    陳康一愣,很快回過味來,大喜道:“喜歡喜歡,當然喜歡,雪如姑娘彈的曲子可好聽了。”
    沈縐招手叫過幾個兵士,指著白雪如的繡樓道:“去把雪如姑娘給我搶來,呃不,請來。”
    鴇母聞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蹬腳,又是捶地,像死了親娘一般嚎啕大哭:“天啊,這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雪如姑娘被搶走,我那些女兒們該怎麽辦?誰來教教她們,我不活了我,哇哇哇……”
    沈縐冷眼旁觀,柔聲勸慰道:“媽媽莫哭,院子裏有樹木,有假山石,可以上吊,也可以碰頭。哦對了,那邊還有一口井,投井也不錯,井壁又長又滑,連鬼都爬不上來,免得下輩子還要托生做人。”
    鴇母的哭聲戛然而止,心中滿是怨毒,這是哪裏冒出來的魔頭,真真要她老命了。
    這廂才平息了鴇母的聒噪,那廂白雪如從袖中摸出一把剪刀,橫在玉頸上,逼得幾位兵士不敢用強,隻得後退。
    白雪如緩緩走到欄杆旁,望著沈縐道:“這位公子,方才你教訓幼弟,慷慨陳詞,長篇大論,憂國憂民,小女子亦為之動容。隻是沒想到你也是一丘之貉,這麽快就原形畢露,意圖強搶民女,言行不一,令人不齒!”
    沈縐哈哈一笑,走到白雪如的繡樓下,仰麵道:“姑娘沒聽過一句話嗎?賊不走空。你以為到晟音坊聽曲的都是雅好音律的文人高士?錯,他們都是衝女色而來。別看他們身份尊貴,又是官宦之子,又是宰相之孫,那隻能說明他們是出身不低的好色賊。也別看他們衣冠楚楚,文質彬彬,脫掉衣服後,一樣都是禽獸。在我眼中,所有走進晟音坊的男人,都是剝光衣服的好色賊。可惜他們不明白,不論環肥燕瘦,呃,我是說不論西施還是無鹽女,吹了燈其實都一樣。同樣道理,男人也差不多……”
    沈縐還待滔滔不絕,白雪如聽他說得不堪入耳,早已用空著的左手把放在欄杆上的一盆菊花推了下去。
    沈縐忙閃身避開。
    花盆落地,摔得粉碎。
    沈縐被砸,不怒反笑,道:“摔花盆不算本事,有本事你自己跳下來,隻要你敢跳,我就放過你。”
    白雪如寒著臉問道:“此話當真?”
    沈縐笑嘻嘻道:“當然,若是你摔死了,我要死人幹什麽?若是你摔殘摔醜了,我也不要。”
    白雪如咬牙罵了句:“強盜!”攀上欄杆,就要往下跳。
    沈縐指著呆立一旁的兵士,跳腳大罵:“笨蛋!看見她放下剪刀還不動手,真等著她跳下來讓我去接啊!你們就不怕她砸死我?啊!不好!”
    不等沈縐說完,白雪如雙眼一閉,已是從繡樓上跳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沈縐一個箭步衝上前,張開雙臂接住跳下來的白雪如,又因為下墜的力道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雪如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睜眼一看,自己正躺在那惹人厭的陳七公子懷中。二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白雪如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麵前之人那烏黑明亮的眸子似在哪裏見過,沒來由讓人生出安心之感。
    白雪如正要抓住那種感覺,細細追索,四下裏忽然響起兵士們起哄的聲音,不禁惱道:“放開我!”
    沈縐雙手一攤:“你先放開我。”
    白雪如這才意識到,陳七公子正被自己坐在身下,不禁有些窘,剛要起身,忽然福至心靈,伸手扯掉陳七公子的蒙麵巾,沒成想,麵巾下竟是自己思念了三百多個日夜的人。
    白雪如渾身一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喜道:“張先生,真是你!”
    沈縐微微一笑:“姑娘認錯人了,在下陳七。還請姑娘替我係上麵巾,否則我就要被當成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的大盜飛賊而被張榜通緝了。”
    白雪如頰生紅暈,替沈縐係好麵巾,嗔道:“張先生是君子,陳公子是強盜。”
    沈縐覺得這話不好接,便起身吩咐樓上的兵士:“把雪如姑娘的東西收拾下,搬走。”
    水兒哭哭啼啼地道:“小姐,我也要跟你去,不要丟下我!”
    白雪如神色一黯。
    沈縐注意白雪如的臉色,對水兒道:“我隻搶,不,隻請你家小姐,不要丫頭,你自求多福吧。”
    沈縐帶人撤出晟音坊,把白雪如請上馬車,自己也坐了上去,吩咐部下通知崔十娘撤退。
    一行人出城後直奔江邊,沈縐將馬車馬匹歸還,帶領眾人上船離開,也不管嶽陽城在他走後又鬧翻了天,孫府尹和王守備更是因此獲罪,被貶邊疆。
    崔十娘上船後才發現,船上多了位容貌極美的女子,問後方知是那位害得小哥和表弟被扣的白雪如姑娘,還是被陳庾搶來的。想到自己隻帶著五人把守嶽陽府衙大門,而陳庾卻在她的掩護下,帶著一幫兵士去妓院搶女人,還用了她家的兵,登時覺得自己被利用了,胸中憋了股悶氣。
    沈縐傳令犒賞出力的將士,每人一斤肉,二斤酒,外加二兩銀子,船上雜役也跟著沾光,每人一斤肉和一斤酒。
    眾人得了犒賞,盡皆歡喜,紛紛向沈縐敬酒。
    沈縐不好推辭,喝了幾杯,發現等著給自己敬酒的人隻多不少,幾乎所有隨行的護衛,不論陳家的還是崔家的,全都端著酒碗候著,裏外圍了幾層,不禁有些頭大,對眾人道:“諸位的心意陳某領了,奈何我也隻是個凡夫俗子,沒那麽大的肚皮,真要把諸位的酒都喝了,估計得成仙。不如這樣,咱們弄隻木桶來,大家把碗中的酒全都倒進去,混合後再重新倒出來,如此一來,我碗中有你們的酒,你們的碗中也有我的酒,咱們就算同喝一碗酒了,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聽後紛紛叫好,就依沈縐之言,和沈縐喝完一桶酒,方滿意散去。
    陳康滿臉欽佩地望著沈縐,豎起大拇指:“七哥,你真行,想當初,四哥和五哥犒賞士卒,大家也是輪番敬酒,結果他們倆比著喝,最後都醉得不省人事,大大出了一番醜,要是他們能有七哥這麽聰明,就不會出醜了。”
    沈縐搖頭:“你錯了。他們喝的不是酒,是命。戰場凶險萬分,若能活下來,全仗別人為你拚命。能為你拚命的人,勝過你的親兄弟,這過命的交情,非喝酒不能夠體現。而且,長官和部下喝酒,本來就是為了籠絡人心,隻有喝了部下敬的酒,才能體現出長官的誠心,部下才會真心為其賣命。喝得越多,賣命的人就越多。那你說,他們喝還是不喝呢?”
    陳康撓撓頭,問道:“七哥,若是給你,你喝不喝?”
    沈縐輕輕一笑,避而不答:“我是在教你,怎麽反倒問起我來?”
    陳康難得地露出思考的表情,道:“我不懂的是,既然七哥都明白其中道理,為何卻不去做,而采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來躲避勸酒的人?”
    沈縐勾了勾嘴角,自嘲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我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是做將軍的料,也不想強求,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去收攏人心?”
    陳康仍是追問:“七哥還沒回答我,如果讓你處在四哥和五哥的位置,部下給你敬酒,你喝還是不喝?”
    沈縐見陳康不問到答案不罷休,無奈道:“我以前是不是告訴過你,在其位,謀其政?易地而處,肯定要喝部下敬的酒。但若是我處在那個位置,我會先下令全軍禁酒。”
    陳康驚訝道:“啊?”
    他的七哥,行事總是出人意表,教人無法預料,卻往往讓人有一種柳暗花明、茅塞頓開之感。
    眾人一時無言,思考陳七公子為什麽要禁酒。
    過了一會兒,宋校尉開口道:“七公子,您說自己不是做將軍的料,屬下不敢認同。今天您小試身手,不損兵不折將,不驚動官府,神不知鬼不覺就把事兒給辦了,大獲全勝,將士們也都聽您的。依屬下之見,您就是天生的將才。”
    黃校尉也道:“七公子何必過謙?您初次出手,布局嚴密,智慮周全,已顯大將之風,我等行伍多年,自愧不如。”
    沈縐忙謙虛道:“兩位太抬舉我了,不怪我瞎胡鬧,我就感激不盡了,其他的真不敢多想。”
    崔十娘終於抓住機會,指責沈縐道:“你也知道自己是瞎胡鬧,那為什麽還要強搶青樓女子?也不怕敗壞靖國大將軍府的名聲!”說完輕蔑地掃了眼白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