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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敲她的門。
    羅彌聽到店主人家的女兒在外麵輕聲細語地問：“小姐，您睡了嗎？沒睡的話請開開門，我給您送點東西。”
    睜開一雙眼往門那裏掃了一眼，她裹著鬥篷縮在床上，沒吭聲。
    門依舊在響，那人很有耐心，不緊不慢地又敲了幾下。
    她聽到外麵的人歎了口氣，“好像是睡了。”
    天已經黑了，一樓沒點燈，少女拿著一根蠟燭來給那位小姐送東西。
    就在她打算轉身離開時，門被打開了一條小縫，客人的臉在如此黯淡的光下，也讓人有熠熠生輝的感覺，臉上精致的線條被光後的陰影勾勒，仿佛濃墨重彩的一筆，讓她的臉顯得更加深邃。
    “你來送什麽？”
    少女端著托盤，笑，“您的晚餐啊，小姐。您是下午來的，現在天都黑了，您應該吃點東西的。”
    客人也笑了一下，“啊，睡得有點久，忘了。謝謝你。”
    她伸手接過托盤。
    少女看著黑漆漆的房間，砰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客人不解地望著她。卻見少女慌慌張張地道歉，“抱歉，客人，忘了給您拿根蠟燭。”剛剛還記得的，被二樓的客人們詢問後，被嚇到的她一下給忘了。
    “忘了啊。”客人朝她一笑，淺淺的笑像淺川上那一瞬間的波光，“沒關係的，你們那麽忙。”
    少女愣了下，好善解人意的樣子。見這位年輕小姐端著托盤要退入黑暗中，她連忙道：“小姐，要不然，你去二樓客室裏用餐吧。房間裏太暗了。”就算給這位小姐拿來蠟燭，這個房間還是會很暗的。
    “二樓很亮嗎？”
    “對。”
    “那就去去吧。”
    羅彌沒有拒絕少女的好意。
    好意也可以來自惡意，別人的好意，有些來自真心，有些來自需要，有些來自惡意。
    但，“你不能因為別人的好意可能是來自惡，就妄加拒絕，躲進自己的世界。既然隻是可能，那，躲進自己的世界，你可能躲過烏雲，卻也會錯過晴天。”
    羅彌在踏上二樓的時候，慢慢掀開自己的鬥篷。
    二樓很寬敞，沒有辟房間，正中有一個大大的火塘，不過，相比以前用木柴，現在她們改用了林碳。有一個小女孩蹲在火塘前，用手裏的火鉗撥弄著已被燒紅的碳，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轉過頭來。
    一個黑衣人在樓梯口，明亮的黑眸在光下靜靜地望著她，光從黑衣人的眼裏劃過，像是一顆銀星掉進黑暗。
    好純粹而又濃鬱的黑。
    小女孩撲扇著大大的藍眼睛，笑眯眯地招呼道：“那位客人，隨便找個地方先坐著，我這裏還沒弄好。”
    客人答道：“好。”
    二樓在靠窗的那裏擺了一排的桌椅，她走向一個角落，把托盤放在桌子上麵，拿起食物一點一點的吃。
    窸窸窣窣，那是書頁的磨動，忽然，停了。
    “你是怎麽確定的？”有聲音闖入耳中，羅彌咀嚼的動作緩了緩。
    又是風與魔法。
    看來他們用的結界不太高級。
    “我們一開始想的方向不對，他的魔眼最開始以為是精神靈合類的扭曲，後來，他逃過了溯息妖精的追蹤，我就想，”說到此黛米停頓了一下，“他的魔眼應該比較高級，可能和創造有關。”
    倒抽一口氣，“創造！”那個男人很驚訝。“怎麽可能，那種層次的魔眼！”會出現在普通魔力者的身上，還被他人盜取了。
    “魔眼是天賜的禮物，或許，天意難測呢。”
    羅彌嘎嘣咬到了一顆硬豆子，思索著他人說的話，牙齒不小心掛過舌頭，嘴裏慢慢品出血味來。
    天意難測？
    嘴裏的血腥味漸濃。
    “還是不太可能。”助理先生徹底合上了書本，厚重的紅皮封麵穩穩壓在書本上，他喃喃道：“創造這種層次的魔眼，一向被認為是精神類的頂級魔眼，精神類的魔眼本來就稀少......出現在沒有魔法譜係的人身上，而且這種強大的魔眼，被一個普通人盜取了，怎麽可能......”那個終年以長發與長須來遮蓋麵容，在他人描述裏畏畏縮縮的人，會做得到這種事。
    創造類魔眼，與規則溝通，以魔力創造。這種強大的魔眼，甚至被人稱為“神之眼”。
    “那你又要如何解釋，”黛米好整以暇地坐著，“扭曲隻能做到讓他人以為，這根本對溯息妖精沒用。他不是魔眼的原本持有者，魔眼反噬會很嚴重。再加上扭曲的時間有限，也就是說，他不管如何，應該總會有一段時間泄露自己的氣息。但我們這一路，溯息妖精就沒有醒過。”
    助理先生的眼角抽搐，他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麽東西，溯息妖精沒醒，那麽他們這一路是怎麽追蹤犯人的？
    黛米的手輕輕扣著桌麵，除非，他的魔眼的能力與扭曲有關，但又遠不止與扭曲有關，還有其他功能。除了把他偷來的魔眼往高處想，還有什麽其他可能。
    溯息妖精都找不到人。
    “等等，我有點亂，”年輕男人痛苦地揉了揉緊皺的眉頭，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從最開始的問題理起，“我最開始問你的問題是，你怎麽確定是第一位客人的？”
    “啊？”哦，好像是的。黛米咳了一聲，說著說著就把自己說進去了，“溯息妖精用不上，不是還有魔植種子嘛，我叫你用魔法牽引的就是有情絲的種子。”
    所以，黛米.瑪維利裏克叫他用魔法去牽引的，就是這顆三個月前的小種子？
    他實在忍不住自己的怒氣了，剛剛的疑惑瞬間被怒火壓下，他忍不住打斷她，“黛米，你能講點道理嗎？！一顆三個月前的魔植種子！去找它的生息，你以為很簡單！”
    用銀簽劃破種子，從魔植身上取下一點氣息，將氣息浸入“亮水瓶”中，借這點小小的氣息去尋找它的本體。但是，隨時間推移，人會變，物同樣會變，借助過往的一點點氣息去尋找，以人之力，難度何其之大。
    他道：“那顆種子三個月生息一直在變，三個月，你真的不是在，”他重重吐出一口氣，眼下發青，神情灰暗，“故意，難為我嗎？”
    黛米看著灰暗沮喪的他，難得的斟酌了一下字眼，“故意難為你說不上，”誰叫你如此廢物呢，“你解決不了的難題有人可以解決，你隻需要知道這點就行了，三天前魔法牽引最後顯示的是這裏，而且位置一直沒有變過。”
    助理先生苦惱地按著額頭，沒再說話，在兩個月前，他被派往協助黛米進行追捕。
    接到調令後，他發現父親正以一種十分古怪的表情看著他，然後父親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惆悵地歎了口氣，轉身走了，那一搖一晃的身軀，如風中顫抖的大樹。父親並沒有多說什麽，但自那時起，他冥冥中就有一種感覺——此路不順。
    原因實在很容易猜，黛米.瑪維利裏克小姐，號稱人間的魔女。
    她做事手段偏激，下手不分輕重，普通的追捕都有可能弄出人命來。
    這次盜竊魔眼的案件派她來，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